我跟祺哥哥并坐在书案前的雕花椅上听王韦卓汇报, 据报:此次秦军号称有五十万之众,实际人数应该是四十万左右,现正从各地往安阳集结, 不出意外七日后即可从安阳出发, 然后王韦卓详细介绍了秦军此次南征大军的兵力来源, 听完兵力的来源, 司马祺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道:“李家军、庞家军、孙家军吗?柔儿, 燕羿谆可真看得起我们!他这是把他那点家底都抖落出来了!”
我也勾起嘴角豪气地说:“来得正好,我们就把他那点家底全掏空了!不过现在我最感兴趣的是谁当这次南征大元帅,李将军、庞将军、孙将军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我记得父皇在时,他们三人就谁也不服谁, 现在年纪渐长只怕是更固执了!我看任谁当上大元帅, 另两个只怕都不会服气。我猜是燕羿谆自己亲自挂帅, 那三个将军为副帅吧!”
王韦卓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躬身答道:“不, 此次南征大元帅是燕瑾枫,孙将军和庞将军任副帅,李将军此次没来,不过他将李家军交给燕瑾枫指挥了!”
“燕瑾枫?燕羿谆还真疼这个儿子啊,也不怕把他累坏了!”祺哥哥讥讽地笑道, 转身吩咐唐原去传晁屈、端木清、司马玦三人。
我也大惑不解, 燕羿谆怎么会派他再次出征?先不说那两个老将军未必会服从他的指挥, 就凭他刚平定北方回到安阳没几天, 作为一个痛爱儿子的父亲也不该再派他出征!除非, 除非是他自己一定要来!
我以为我在想,其实我说出了口, 听我这么说,王韦卓眸光一闪没吱声,倒是张寒接口道:“诚如公主所料,燕瑾枫此次南征的确不是燕羿谆派遣的,是燕瑾枫自己主动请缨的,甚至可以讲是逼着燕羿谆答应他南征。开始时燕羿谆是准备自己亲自挂帅,让刚回来的燕瑾枫执掌朝政;可燕瑾枫以父亲年事已高不易远征为由,再三请缨由他替父远征,燕羿谆多次劝说,无奈燕瑾枫十分固执,听说他最后以辞官相逼,燕羿谆才无奈地命其为南征大元帅!”
张寒的话宛若一把利剑一下子刺到我心底,脑中一片混乱,他主动请缨!燕羿谆多次劝说都无效,他干吗要这么马不停蹄地奔波?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他这么做也许是为了你吧?
司马祺双眸阴戾地瞅着我,他的手在书案下死死地抓住我,直把我手抓的生疼,我这才回过神来,顾不上手上火辣辣的感绝,我也用力地回握他,转头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心里暗暗嘲笑自己,我还真会自作多情,现在的燕瑾枫已经不是当日飞云山上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少年了,他已经成为秦国名副其实的大将军了,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拼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燕瑾枫身上再合适不过,几个月前鲜拔候举兵十万逼近中原,北方边陲守将素有飞天将军之称的李烨煊奋力抵抗,一路追杀几乎将鲜拔候全军逼入绝境,谁知鲜拔侯是佯败,目的就是诱秦军进入天井关险道,他们早在那儿安排好了埋伏,想将李家军一举歼灭!李烨煊求胜心切果然上当,二十万人马被鲜拔候团团围住,眼看李家军就要全军覆没,此时刚刚担任大将军的燕瑾枫,仅带三万人马赶往天井关,凭借出色的计谋与鲜拔侯军迂回周旋,不仅解了李烨煊之围,最后与李烨煊里应外合,将鲜拔候一举歼灭,虽然最后二十万李家军只剩十万人,可燕瑾枫却凭此一役名声大噪!
见到我的笑容,司马祺脸色转暖,让人将军事地图展开铺在地上,跟王韦卓、张寒三人席地而坐研究起来,不一会儿晁屈、端木清、司马玦三人就赶到了,了解情况后他们三人也席地而坐,对着地图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起来。
从他们的口中我知道从安阳到玉田走陆路最快也得两个月,四十万人马只怕还需要更长时间;他们从水路渡过泗水后,再走陆路最多也就半月左右即可抵达玉田。所以大家一致认定此次秦军从安阳出发应该会走水路!
还有比较统一的意见是,他们此次一定会兵分几路对玉田形成合围包抄之势。可是究竟会兵分几路?秦军又会从哪儿上岸,这成了大家争议的重点!
左将军晁屈是前秦时期的将军,也是司马家的家臣,他指着江夏渡口道:“离玉田最近的就是临浦、济青二郡,臣以为,秦军应该会从江夏渡口上岸,经临浦、济青二郡,以此二郡为基地两面夹击合围玉田,为今之计我军应立即抢先占据这两郡,然后在江夏渡口埋下伏兵,堵截秦军!”
王韦卓开口道:“从江夏渡口登,再经临浦、济青陆攻打玉田的确是最省力省心的方法,也是常规的用兵之道;可正因为常规,能让我们一眼看穿,我倒反而认为不可能,燕瑾枫此人城府极深,他的用兵绝不会让我们这么简单就看穿!”
司马玦嘴巴一撇:“你也太抬举那个燕瑾枫了,他能有今日还不是依靠他老子!天井关一役他不过是运气好,除了那一仗他根本就没任何实战经验。”
“四公子错了,燕瑾枫有今日靠的可不仅仅是燕羿谆,根据我们的情报,私下里提起他那些老臣都赞不绝口,燕羿谆并不只这一个儿子,除了这个私生子他还没有那个儿子能让朝中重臣那么赞扬的。从他短短的几个月就能在朝中获得这种口碑、立稳脚跟就可以看出此人的能力。”张寒答道。
听到这儿,大家都沉默了,我在心底默默赞同张寒的话。
右将军端木清打破沉默指着图上没有标明的一个位置道:“臣以为秦军可能会有一部分兵力从江夏渡口上岸,抢占临浦、济青二郡来迷惑我们,可绝不会是他的主力!!如果臣是这次秦军的统帅,一定会让主力从这儿上岸!”
“你是说碑牌楼码头?”王韦卓疑惑地问。
晁屈深思了会儿对端木清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那个码头可不大,容不下那么多军曹吧!”
从端木清点住碑牌楼码头开始,就一直赞许地望着端木清的司马玦,此时才缓缓地开口:“碑牌楼码头虽不大,可它近旁还有北关、鼓楼两个码头,三个码头停军曹尽够了!”
我本来一直站在他们的旁边听他们的谈话,听到这儿我实在忍不住,掀起罗裙席地坐在祺哥哥身边望着地图不解地皱眉:“明明有合适就近的大渡口,他们何必舍近就远,还那么麻烦,要兵分三路上岸!从图上看从那个什么碑牌楼跟玉田虽然同处一个平原,可是两地一西一东,那得绕多远的路啊!兵贵神速,哪有这样故意拖时间给对手准备时机的。如果这样,他们还不如直接从江夏渡口登陆呢!”
见我毫不忌讳地席地而作,祺哥哥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除了司马玦其他四人都愣愣地望着我,旋即尴尬地移开目光;司马玦则是笑意盈盈,眼波流转处百媚丛生,红唇轻启望着端木清笑:“端木兄,还是你告诉紫柔,为什么你宁可舍近就远,选择从碑牌楼码头上岸!”
端木清指着地图道:“公主请看,碑牌楼地处哪儿?”
此时我才恍然大悟:“你是说秦国东南粮草重地利国郡!”
司马玦难得正经地点头:“利国郡不仅是秦国东南粮草重地,更是秦国东南海疆要塞,夹于密州湾与永州湾之间, 两面临海,近处海域遍布岛屿与礁石, 地形复杂,西连陆地, 东通泗水,蜒泗水向西直通安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秦军劳师远道而来不可能带太多的粮草,又不知这一仗会打多久,他们最怕的自然就是粮草供应不上,为了万无一失,他们一定会从这儿登陆,留下一部分兵力守卫利国,然后再派兵攻打玉田!这样做表面上看是舍近就远,让对手有了准备的时机是有些冒险,可从长远利益来看,这个险却是值得冒的!”
此时一直端坐着沉默不语的祺哥哥开口了:“诸位别忘了,利国郡易守难攻,它的原有兵力已经足够抵御入侵之敌,两位老将军久经沙场应该知道如果我们要攻打利国,早打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从利国到玉田比起江夏渡口起码要多绕三天的路程,孤不认为燕瑾枫会为了一个本就没有多少威胁的利国冒这么大的险!”
张寒低声问道:“少主的意思是他们会从江夏登陆?”
司马祺摇头:“不,关于江夏的部分,我赞同右将军的意见。他们会在江夏登陆,可绝不会是主力。”说到这儿祺哥哥貌似随意地撇我一眼:“柔儿怎么看?”
司马玦桃花眼一挑:“我怎么忘了,那个燕瑾枫不就是紫柔的五师兄嘛!紫柔应该是最了解他的啰!”
他们兄弟俩一搭一档的逼的我不得不开口:“瑾……燕瑾枫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他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可他从小博览群书,尤其是那些兵法著作,更是能倒背如流!所以天井关一役他能以少胜多从鲜拔侯手里救出飞天将军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
嘴上应付着他们,我的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地图,暗想:如果我是瑾枫会从哪儿下手!
司马玦抬眼咄咄逼人地问:“我们没问你这些!我们想知道的是,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会从哪儿登陆?会怎样攻打玉田!”
“四弟……”听司马玦这样问我,司马祺不悦地阻止道。
司马祺的话还没说,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为什么你们一定以为他们渡过泗水会再走陆路攻打玉田呢,玉田水系发达,无论是平常百姓出门还是商户运输货物都爱走水路,为了鼓励贸易,方便百姓生活,我们的城防对水路没有太多的设卡,他们走水路不是更方便吗?”
司马玦答道:“可是玉田跟泗水并不相连,从安阳到不了……”
司马祺举起手示意他噤声,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说下去!”
“泗水是不通玉田,可是玉田通汴水啊!”我指着泗水和汴水的交汇处一个没有标明地名的小城市:“你们看,这儿,嗯,这儿……”
祺哥哥轻声道:“余台,那是余台!”
我继续说道:“泗水和汴水在余台交汇,秦军主力在这儿从泗水转到汴水,再蜒汴水南下,不就直达玉田了吗?”
“对啊!经泗水转汴水,再蜒汴水南下?我怎么没想到呢!”端木清点头赞道。
司马玦笑得格外妖娆:“三嫂这一番讲解让小弟茅塞顿开,小弟真有些想不通,面对地图三嫂能侃侃而谈,可怎么一到外面就会不认路呢!”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三嫂,嘴上却不忘调侃我。可除了朝他翻白眼的我,根本没人去理会司马玦的疯言疯语。因为司马祺接着我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大家发现没有,这余台城虽不大,地理位置却十分特殊!它东近横海,西连中原,北倚壶鲁山地,南瞻郢槐平原。就像一位巨人,立于一个制高点上,虎视眈眈,由此向东西南北挺进,都如高山流水势不可挡。余台城的西面和北面有泗水环绕,南面有汴水流过。从泗水北上,可通北方重地曲乡、定阜、金陶;向西可达洛城、安阳;沿汴水南下可到玉田,余台境内岗岭起伏,群山环抱,势如仰釜,这壶鲁山地宛若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余台城外的河流,同样也有天然防御作用。我们只要占据余台,就等于拿到了打开安阳大门之锁的一把钥匙,同理,秦军只要夺下了余台,就等于占领了向南方进军的桥头堡。所以我们的决战地就在这儿了!”说到最后祺哥哥重重地压了压地面上余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