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是一片平坦的山麓地界,过来悬命崖,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都城东门了。
因为突然出现的袭击的匪徒,以及走入林子发现陷入机关,后又莫名其妙走出的众人,方陈两家的队伍也就在原地多停留了两日。这两日里,后半夜遭遇袭击的男人们死的就地埋葬,摆一堆石头刻简陋的姓名籍贯,暂时算是了事,之后不免要带人来把尸骨挪到棺材里,好好安葬的。伤了的,刘大夫能医治好的就给刘大夫医治,医治不好的就放上马车,送去都城里的医馆。
而,白姬。这位唯一受伤的女眷,却是因为被劫持的时候大失血,胎气不稳,早早地引产了一个身体孱弱的闺女。
车队里的人都传说这新生儿刚生下来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是死了的模样,最后却是不知道怎么活了的。而对于白姬被掳去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队伍的人更是碎嘴纷纷。男人们还好,倒是女人们,都颇不是味道地评说:“临川城第一美,往常也是好的,一遇到这些色心起了的劫匪,好似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是啊,说起来,咱们这些人,劫匪都看不中呢?”
“怪谁啊,只能怪她太美了。都已经怀孕了,也不见收敛自己。”
“可我看着,她也没怎么涂脂抹粉啊……”
“要不怎么说是狐媚子呢?敢涂脂抹粉,估计就回不来了。”
“是啊,可怜了那孩子,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呢。”
……
车队没有拖延,在白姬产下孩子之后就上路了。白姬身下垫厚了好几层的棉被,老夫人嫌小鱼年纪小,就亲自来这辆马车一起照顾。
阿宝因为白姬被劫走的时候被匪徒按到在地,无法反抗,眼睁睁看着白姐姐被劫走,心中一片愧疚。对着叶程也几日无话,话不如从前多了,有时候还会偷偷地抹眼泪。
一路上,叶程起初是把心放在了白姬和孩子身上,忽然在快金都城的时候,发现阿宝躲躲闪闪的。这才趁着在城外吃的最后一段饭时候,叫了阿宝到自己跟前来。
“之前说好的月例钱,扣你两个月。”叶程面无表情地说。
“是。”阿宝快要啜泣一样俯身叩罪,认罚。
叶程摸摸他的头:“阿宝,你还小,这事情不怪你。你身后陈家的家兵不也什么都没做得了,那些人的武功不比你高得多?”
阿宝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他们是陈家的……我……是叶家的……白姐姐对我……好得很……”
叶程一时动容,扭过脸去,半晌才回头来说:“以后你就是男子汉了,不能时不时地就掉泪。你白姐姐看到就笑话你的。”然后塞给阿宝几颗金桔糖。
这糖果,叶程常常会带给阿宝,但是阿宝这一次却拒绝了:“师父,阿宝是大人了……师公说糖果减人意志,我以后是断不再吃的了。何况,白姐姐……还没好起来,我吃起来,也没滋味的……”说着又要哭,叶程赶紧挥手让阿宝去吃饭了。
吃过这一顿饭,下一顿饭就是在都城里的。
叶程看着远处的东门方向,一矮身,去白姬的马车附近,去看妻子的情况了。
长长的车马在暮色起之前就进了城门,一递上身份文牒,守城的守卫立马客气了起来。上头的人已经吩咐过了,这些人要好好招呼。于是客客气气给一行人放行。
待进了城,陈家老太爷再三留了叶程一家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宅子里先住着,等之后找好了房子再搬出去也不迟。
老叶欲要推脱,陈老爷子就说了叶程:“倘若是你们都安好地进了城来,这满城的驿站,总有暂时落脚的地方。可是,如今,这侄媳妇身体堪忧,还是莫要去外面住着了,毕竟自己人,照顾起来贴心许多。”
叶程就不再推脱,连声道谢后,让车马随着陈老爷走,自己去和要往另外方向走的方家道别。
等到叶程回家的时候,叶夫人、小鱼和陈府的丫头们将白姬安置在客房的床榻上了。
白姬依然不醒。叶夫人看着人日渐消瘦,只能溶了糖水来,一点点沾湿白姬的唇,心下却是着急地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孩子刚生下来体弱,只能喝点车队里乳母的奶水和烧开的白水的混合液,这几天身体渐渐好一些,要吃奶却只能托陈家寻了一乳母,暂且吃着才行。
叶程对白姬的关怀多于对这小女儿,叶夫人却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怨恨在喂养照顾这个小孙女。
白姬一直睡到来到都城后月余才醒来。这期间,叶夫人和小鱼,还有陈家安排的一位婆子,也就是接生过的那位婆子,一直轮流照顾着白姬。饭时就喂给白糖水,每天都要两换洗被褥和衣裳。
叶夫人好多次都忍不住掉眼泪:“这可怎办啊?这可怎么办啊?我这媳妇向来利索的,如今这样子……呜呜……”
然后就哭了起来。
叶程归来都城本来是好事的,可是,路上的事情一出,如何能好呢?
叶老爷在一旁生气:“哭哭哭,哭什么?这是别人家……”
叶夫人这才止住了哭声,盼望着叶程从方家回来。
都城里有名的医馆大夫都来了,看过之后都是灰着脸摇头,说这醒来的事情恐怕要看天意。
叶程耳朵里听着,心里却是不服的。阿白的脉象近日来已经和缓了很多,当日山参吊命,产下了孩子之后,阿白就像是完成大任,整个身体都进入了休养,这些日子的调养,虽然仍是虚弱,却已经是好了许多,应当醒来的。可是,白姬却一直没醒。
看遍了名医,也没有办法。叶程就去了方家求书,方家却是有一些好的医书在的,只是方家房主得知白姬救治无方,可能要借自家医书时候,先是说明自己这医书如何珍贵,之后一番虚与,还是将书借给了上门求书的叶程。
叶程捧着那本《百解杂症》走出方家,一刻不敢耽误就回了自己家,一直研究到第二天早上。他乌黑着眼圈出来了。
小鱼看自家少爷神色萎靡消沉,正要通报夫人,摇摇晃晃恍若无人一样挪走着的叶程却是眼前一黑,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