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估计是我最窘迫的一个早晨了,他说的坦然,我的脸却唰的一下红到耳根。
他自然有注意到我的尴尬,却仍不饶人地加了句:“福晋睡的舒心否?爷睡得可是有些辛苦。”我反驳无力,结结巴巴道了歉,翻个身背对他。
他轻笑一声,终于不再打趣我,自个儿起了床唤来阿铃阿铛去更衣,我也索性继续躺在床上装睡。
隐约听到小苔轻声询问是否叫醒我被他打断:“不必了,我出去了她自然就醒了。”说罢不一会儿,他便领着阿铃阿铛出去了,留下小苔缓步走来我床前。
我转回身从床上坐起,惊得小苔张了张嘴,又顿悟地扑哧一笑:“格格,五爷真神了,还真是他一出去您便醒了。”
我白她一眼,无奈道:“连你也来打趣我,胳膊肘可别拐错了地儿。”她嘻嘻一笑,为我更衣。
一整个早晨,我都尽量避着五阿哥。以他的性子,见了我必会再找机会不露痕迹地讽刺讽刺我,我也实在没有自找虐的嗜好。
用完早膳,我便早早去寻了四公主,相约一同去观今日的赛马。虽然比赛只有男子参与,可赛后也有场地供众人骑马玩乐,是以我与四公主也是一身骑装。
我们到的挺早,还在准备期间。随行的众阿哥与蒙古族的一些王公贵族都在参赛之列,自然也有他,而我有意不看他。
忽觉手上一紧,四公主凑过来向我道:“小洛你快看,五弟怎么看似状况不佳呀?”说及五阿哥,我本不想理会的,奈何眼神已不由自主飘了过去,正好与他对接。他与九阿哥说着什么,正对我们。见我望过去,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腿,正是我压了一晚的地方。
我一下就红了脸,生气地瞪他一眼,转身欲走,却忘了手还被四公主拉着,脚步太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四公主哭笑不得:“这是要干嘛?眉目传个情,激动成这样?”
我比窦娥还冤,却是哑巴吃黄莲,解释不了,只得摆摆手:“兴致没了,这赛马是没法儿看了,你且松手放我回去吧。”
她却拽得更紧:“你可别想逃,我不说就是了,错过了这么好的赛事,有的你悔的。”我推脱不了,心里确实也还是想看的,便也没再多说,留下看赛了。
自打我得知了我与四公主座位都随皇上设在看台时,我就拖着四公主去求了皇上让我们下去观看,在看台观看有何激情所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康熙爷答允的挺爽快,所以如今我们待在赛场旁的围栏边。马儿活动活动蹄子,蓄势待发,出发前的躁动也牵动着我们紧张的心,围观的人群也热闹起来。
啪的一声鞭响,所有骑手离弦箭般冲出,一会儿便没了踪影。我也忍不住在场外随之跑上两步,有种与他们一样冲破束缚的激动,若不是看台上有康熙爷,我真想吼出心中的痛快。
马儿在碧色草原上狂奔,各个骑手都驭马有术,真是一道道亮丽的色彩。不相上下,竞争激烈,确实是场不可多得的比赛,看得心情也明朗起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前五分别是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蒙古族长子,而八阿哥九阿哥虽年幼些,却也是同蒙古族长子不相上下,差之毫厘而已。不论刻意也好,真实也罢,康熙看起来对这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为期一上午的赛马圆满结束,皇子们仍是毫无闲暇时光,用完午膳便被康熙安排忙于政务,而值得高兴的是,今晚有一场蒙古族长为康熙的到来准备的歌舞盛宴,是所有人为之期待和得以放松的好机会。
放情丘壑的我自然也闲不住,阳光才稍稍有一点减弱的趋势,我便拉着四公主跃跃欲试地骑马游赏去了。
曾被摔了多次,来时的路上又与五阿哥同骑了好些天,如今我的马术已娴熟不少。而此刻我的目的不在赛马,借此机会去周边玩玩,享受清新的自然和久违的自由才是我真正的意图。
四公主本就是是性情中人,兴趣爱好也与我略同,所以即使天气有些不适,我们依旧玩的尽兴。
自东边逛了一圈回来,远远看见有人似乎在张望我们。我与四公主快马加鞭过去,是一小丫鬟。
“四公主吉祥,五福晋吉祥。奴婢阿彩,奉太子妃之命特来寻四公主。”小丫鬟恭敬地行了礼,表明来意。
四公主看了看我,开口问道:“可知所谓何事?”
“回四公主,这个奴婢不知。”小丫鬟皱皱眉,怕四公主不应,有些为难。
我看着她望向我的眼神满是担忧,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冲她笑笑:“你快去吧,别担心我,丢不了。”说罢晃晃袖子里的“宝贝”,低语:“早有准备。”
我与她一同下马,并肩而行,与她耳语:“喽,这是记号,一定在沿途做好记号,你就放心去吧。”
她蓦地哈哈大笑起来,顾不得小丫鬟惊讶的眼神,自顾自笑得捂住肚子,停了脚步。断断续续凑出一句话:“好法子。”我在一旁黑了脸想用眼神秒杀她,换来了更不可抑制的一顿爆笑,幸好这里人少。
无奈,真后悔把昨晚迷路的事说与她听了,想到她全然顾不着形象大笑的样子,我仍心有余悸。那才是最真实的她吧,像极了我在现代的那个忒“不厚道”的闺蜜。
我甩甩头及时制止飘飞的思绪,既然决定坦然面对这里的一切,又何必自寻烦恼让过去一直困扰我的心?
翻身上马,我朝着未去过的西边扬了鞭。
待马跑出一段距离,我便慢了下来,已看不见出发的营地,空旷安宁,只有时不时的一些虫鸟的鸣声,此刻我与马儿都不受束缚,没有刻意的目的地,走哪儿是哪儿,很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片湖,我下了马走过去,洗把脸歇息下也好。
走近了才发现,树后拴着一匹马,树下草地里躺了一个人。我驻了脚步,静静看他一会儿,毫无动静,睡着了?还是,死人?我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打了个激灵,纠结了下,仍是好奇心当道,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一点。
是个穿民族服装的男子,头戴圆顶立檐帽,脚着布靴,右手握着一个牛皮酒囊,身边还放着一把镰刀,可是看上去身上并无血迹。及膝高的草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还要再靠近去看看么?我犹豫不定,心扑通扑通用力拍打着胸脯。万一脸上有血估计我这个月都得做噩梦了,又万一,人家根本没死…
“啊!”他握着酒囊的手倏地抬起直直伸向我,吓的神经紧绷的我一声惊呼。
“来者都是客。”他爽朗而带些慵懒的声音响起,人也随之坐起转过头来,让我得以看清。是一个俊俏的男子,不同于五阿哥的温文尔雅,他是个风流倜傥的男子,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那股潇洒与不羁。棱角分明的脸庞,浓眉大眼,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笑,灿烂的似胜过身后的太阳。
他见我呆愣得站在那儿也不接酒囊,并不生气,兀自收回了手拔了盖,仰头喝了个畅快,又撩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满足而舒爽,朝我笑笑:“请便。”
我把马牵到树旁系好,又走回他身边坐下:“可以问问你是谁么?”
“草原。身在草原,心在草原,草原便是我,我便是草原。”他笑着转头向我:“这回答姑娘可否满意?”
他的笑让我很受感染,毫无隐藏也毫不虚假,笑入眼底,笑入我心里,我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我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久违的现代人的气息,看到了我所喜欢的自由,看到了我所向往的初恋,那有着灿烂笑容的阳光自由的男子。
“满不满意有何关系,你我都不会在乎的不是么?”我移开目光看向湖面,清澈的湖水映着天空的蓝,美如琥珀。
“那也容许我自我介绍下,心系自由,品味自由,我便以自由自诩了。”
“哈哈,有趣,相见恨晚!乐哉,幸哉!”他爽朗一笑,朝我扬扬酒囊,咕噜咕噜一番畅饮。
我也心情大好,待他停下,拿过了酒囊,也学他一阵猛灌,结果呛得一阵猛咳,真辣!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把酒囊换了手,腾出手来轻拍我的背为我顺气。豪爽却心细的男人,我欣赏。
天南地北,越聊越起兴,太阳却已西斜,虽不舍,还是起身告别。
“你会常来这儿吗?”我已上马,跑了两步,又调转马头折了回去,冲他喊道。
他哈哈一笑:“天涯若比邻,有缘自会再见。”说罢扬鞭抽了我的马,马儿飞奔而去,我转头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宽袍白衣随风摆动,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回营地时时候已有些晚,四公主在我耳边唠叨了半天,我笑言她越来越像我额娘了,心里却暖暖的,觉得我真是三生有幸能拥有她这番真心。
据四公主说由于今晚晚宴的筹备,阿哥们挺早就散会各自回房了,可是奇怪的是,五阿哥并未回来与我一同用晚膳。
我的担心在晚宴前看到空地发呆的他时解除了,原来在这儿偷闲。他将手背在身后,迎风而立。我的脚步却再也无法迈近,只觉得他似仙人般,不该被打扰。望了会儿他的背影,我便轻轻离开了。
戌时,晚宴开始。康熙入座上席,一旁是蒙古族首领,两侧依次排开分别为各位阿哥,随驾群臣以及蒙古首领之子。我随五阿哥入座,觉得今儿他似乎话比平常少,也不再打趣我,有些奇怪。赏的是蒙古的歌舞,与京城很是不同,民族气息浓厚,我看的很尽兴。五阿哥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人敬完康熙帝后,他又与周围的兄弟一一举杯,无人可敬后便一杯杯一个人喝闷酒。
我与旁座的四阿哥都劝他,他却不理会我,朝四阿哥摆摆手:“人生得意须尽欢,难得如此良辰美景,尽兴才好。”向四阿哥一示意,仰头又是一杯。
我是又好奇又担心,从我见到他起,他一直是很有分寸,对任何事都微笑淡然面对的,何时见过他这般?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呢?奈何这里不能问,只得憋着会帐篷再问。
一曲罢,歌舞停了,安静了下来,一侍卫上前禀报:“禀皇上,车臣汗部首领乌默克已到,来向皇上请安。”
“宣。”
“是。”
不一会儿,那位名为乌默克的车臣汗首领便大步上前来,立领大襟袍,翘尖软靴,颇有民族意味,头上确是按品阶带的顶子。他恭敬地按礼仪给康熙行了礼,抬起头来,我却怔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棱角分明的脸庞,浓眉大眼,灿烂的笑,不是他是谁!
请安,赠礼,赏赐,入座,恰在我们斜对面。他自然也看到了我,眼里惊讶一闪而过,依旧是灿烂地笑着,对所有人。
五阿哥拉了拉我袖子,斟了两杯酒,忽然站起,朝他举杯:“皇五子胤祺携福晋敬车臣汗首领一杯,久仰。”
我只得随他起身,附和:“久仰。”
回帐篷时我仍有些懵,脑子里乱的厉害,偶遇很欣赏的友人,他竟是车臣汗部首领!五阿哥今晚表现异常,看他对我的态度似乎与我有关?更不可思议的是,怎么感觉五阿哥是知道我与乌默克相识的呢?
忽然想起我与乌默克聊得兴起时,似乎感觉身后有人,可是转过去,却只看到一望无际略深的草地和倚湖而生的些许树木,回来时发现沿途的记号也似乎被人动过。当时不是不觉奇怪,只是想着不太可能有人跟踪,或许只是风。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复杂,难道…
“下去吧。”
正想着,五阿哥的声音响起,接着门帘被掀开,五阿哥迈着有些轻飘的步子进了屋。居然醉成这样,我忙过去扶他,他却撑着自己稳了身形,弯了弯嘴角摆出他一贯的笑容。我怔了一怔,怎样的意志力,醉成这样还能装作无事。他眨了眨眼,看清了是我,身子又是一歪,我也差点被他带倒,靠向了墙边。他撑着站稳,忽然抓了我的手腕把我抵在墙上,力气大的惊人。我一惊:“你要干什…啊”
我的话被他的唇堵在嘴里,他霸道地吻下来,容不得我又半分挣脱的余地,冰凉的触感,浓浓的酒香,却带了七分的力度,有些疼,我却无法挣脱,快要喘不过气,正要咬他,他却松了口,手上的力度也小了,头滑向我的脖子。我双手没了束缚推开他,他却眼看着就要直直倒下去,竟然睡着了?!我忙手忙脚乱地扶住他下滑的身子,让他把全部重量压到我身上,艰难地拖着醉醺醺的他向床上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