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保护她,不容有失(求首订!)

黑色的小点可见六处,正好成上下半月闭合状。

秦莞再三思虑,的确是齿痕。

人的牙齿是最为坚硬的骨骼,能在身上留下极深的伤口,伤口会随着时间平复,可终归会留下痕迹,徐河第一次检验的时候是在无头尸身被发现后的那个天亮时分,那个时候尸斑已经形成,徐河极有可能并未注意到这小小的伤口,到了后来,尸体开始腐败,尸表生出尸绿,被发现的可能就更小了,是秦莞想做到极致,这才没有遗漏掉。

虽然秦莞并未判定尸体的身份为宋柔,可的确这具尸体十之有九便是宋柔。

既然是宋柔,她的肩头怎会留下齿痕?

宋柔是高门贵女,平日里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她总不至于到了和人打架被咬伤的地步,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即便秦莞不经人事,也只能朝着暧昧的方向推测了,因为她看的明白,这个齿痕留下的时间,应当是在七个月以内。

燕迟记述的手顿了一下,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发现意外非常,秦莞略一思忖,开始打量案上的这具尸体,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

四目相对,燕迟看的明白,秦莞示意他不必记下这个伤口。

燕迟点了点头,秦莞这才又去细细查验尸体其他地方,不能剖尸,秦莞便不能做出更确定的判断,何况这个至少七个月以上的伤痕,秦莞还不知如何定义。

而这具尸体的身份,更是秦莞疑虑重重的关键。

秦莞停了下来,目光深沉,燕迟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秦莞抿唇道,“我在想凶手为何要砍掉死者的脑袋,寻常杀人害命,极少有人能丧心病狂的做到这一步,可这个人出手利落至极,到底和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你怀疑死者的身份?”

秦莞颔首,“当日见到死者在喜轿之中,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宋家小姐,可死者缺了脑袋,现在暂且还无法断定她的身份。”

说着,秦莞看向徐河,“徐仵作,你手中可有府衙问询宋氏护从的口供?”

徐河闻言忙走过来,却摇了摇头,“没有,口供都在府衙之内,这里是没有的。”顿了顿,徐河又问,“怎么?九姑娘想知道什么?”

秦莞眯眸,“我要确定死者的身份。”

说着,秦莞再度查验起尸体来,她小心翼翼的检查尸体的手脚,在翻看尸体的手时眉头微微一皱,尸体开始腐败,尸体的指甲亦变了颜色,可同时,秦莞却能明显的看到死者指甲上的蔻丹仍未变色,她细细查看一番,“这是京城的丹华寇。”

燕迟眉头微抬,徐河上前道,“九姑娘怎知?”

秦莞眼底暗芒一转,“前两日京城侯府送秋夕节的节礼来锦州,负责送礼的嬷嬷给府中的小姐带了一些杂物小件儿,其中便有丹华寇,此物染甲久不褪色不说颜色还比寻常之物鲜亮的多,所以眼下在京城十分时兴……”

京城送来的节礼之中自然没有这丹华寇,从前的她养在深闺,虽然不如寻常贵女那般爱装扮,可京城最时兴的东西她还是知道的,母亲怜她幼时随同父亲辗转在外颇为凄苦,到了京城之后,在这些方面对她十分娇养,两个月前,母亲亲自用丹华寇为她染甲。

秦莞认得十分清楚,心底也被掀起了哀思,她定了定神,这才去细致的翻看死者的手,越看秦莞眉头皱的越紧,看完了左手又去看右手,不多时,秦莞直起身子来,好似自言自语似得道,“宋家小姐……善琴?”

徐河听着,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小人只负责验尸,并未看口供状上面怎么写的,不过……九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秦莞握着死者的手,示意道,“死者右手柔嫩白腻毫无瑕疵,可左手上,却有明显的茧子。”说着,秦莞掰了掰死者的无名指,“第一,在左手无名指的第二关节处,茧子极厚,第二,则是在大拇指的关节处,这两处都有茧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日积月累的练琴留下的,所以我猜想,宋家小姐是善琴的。”

徐河眼底一亮,连连点头,“等去看了口供状或是问了宋氏的护从就——”

“不用问了!”徐河的话还未说完,霍甯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他站在门口一步不动,语声僵硬的道,“那口供状我看了多遍,宋家小姐的确善琴!她的陪嫁中还有一把上古名琴。”

霍甯也爱琴,自然对和其有关的信息记忆深刻,何况他当真是看了许多遍口供状的。

秦莞本一直不曾留意霍甯,到了这一刻却是转眸看了他一眼,她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沉声道,“既是如此,这具尸体几乎可以确定是宋家小姐了,不过……还是要找到宋小姐的头,至于为何凶手要砍掉宋小姐的头,或许找到之时,一切便有解释了。”

“什么?确定了?!”

说话间,霍怀信已大步而回,燕迟见他问,便将手中的验状递了过来。

霍怀信接过,急急看了两眼叹了口气,“哎,若是可以,我是真宁愿死的人不是宋家小姐。”虽然如此案子似乎更为复杂了些,可只要死的不是宋家人,他就不会这样忌惮宋国公府,然而既然秦莞排除了这个可能,他也只有用尽心力早点将案子破了。

“九姑娘,我已经派人去十里庙走一趟了,来锦州的前一夜,送嫁的队伍是在十里庙落脚的,九姑娘这里还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秦莞摇了摇头,“若是不剖尸,能找出的线索就这样多了,希望对知府大人有帮助。”

霍怀信忙一脸感激的道,“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

秦莞唇角一抿,又道,“另外,尸体已经开始腐败,若是要剖尸的话,则要越早越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否则,将来即便能剖验,能找到的线索也不多了。”

霍怀信苦笑,“我也知这个道理,只是……”

他欲言又止,秦莞却是明白,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只开始整理长案,看着一旁的嫁衣,她索性道,“嫁衣就不穿了吧,找一套麻衣便可。”

霍怀信和徐河早就这样想了,忙吩咐了外面的宽叔去找闲置的麻衣。

这边厢,徐河已为秦莞打了水放在外间,秦莞走出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先将手套洗净,然后才开始净手,茯苓这时才从外面进来眼眶红红的看着她,一边服侍她净手一边道,“小姐,奴婢真是太没用了。”

秦莞失笑,“第一次你这样也是正常,我倒不觉得你没用,第一次吐完,下一次就要好些了,不如你现在再进去瞧一眼?”

茯苓哭笑不得,“小姐何必打趣我,奴婢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说着神色一振,“不过下一次奴婢一定会比现在好许多许多倍!”

秦莞“嗯”一声,“先信了你!”

茯苓吐得气息虚弱,见秦莞这模样气哼一声颇为不服,一转身,却见宽叔不知何时站在了偏堂入口处,正目光幽幽的看着这边。

茯苓知道宽叔的身份,然而不知是因为宽叔的长相还是他的眼神,见他站在那直吓得茯苓心里一突,她愣住,秦莞转过身来也看到了宽叔。

许是常年看守义庄,宽叔身上有种常人没有的阴森平静感,仿佛和死人待的久了,也沾上了死气似得,见他看着自己,秦莞不由上前两步,“怎么了?”

宽叔敛眸,面上一丝表情也无,枯哑着声音问道,“小姐从前来过义庄?”

秦莞顿了顿,摇头,“没有。”

宽叔抬起头来,目光诡异的看了秦莞两瞬,而后又低下了头去,“小人适才看着小姐走进来,竟觉得小姐与这地方一点都不相冲,就好像小姐本就是这里的人一样。”

这里是义庄,死人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莞心头微凛,面上却波澜不惊的弯唇,“许是我治病救人,并不信鬼神之说,也不觉害怕罢了。”

宽叔没再多说,将偏堂的门一关,提着灯,兀自朝义庄深处走去。

看着他一袭黑色麻衣消失在拐角尽头,秦莞使劲抿了抿唇才将心底的不安压了下去。

“九姑娘!祖母还在等你呢,我们回侯府吧!”

岳清的声音让秦莞回了神,她转身定了定呼吸,这才步态平静的朝外走,她并未直接走向马车,而是走到了正在吩咐小厮的霍怀信身边去。

见秦莞过来,霍怀信忙道,“九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秦莞略一思忖,“请知府大人借一步说话。”

霍怀信眼底闪过一抹凝光,忙往一边走了两步,秦莞跟上来低声道,“适才有一处发现秦莞并没有记在验状之上,因有些特殊,而秦莞不确定是否和案子有关,所以还是私下告诉大人,大人是对整个案情最为清楚明了的,请大人自己判断。”

霍怀信一讶,“九姑娘发现了什么?”

秦莞倾身,将那齿痕之事快速说了,果然,霍怀信瞪大了眸子。

微微一顿,秦莞又道,“此外还有一件事,大人想必还记得那一夜有人曾在侯府装鬼吓过侯府之人。”

霍怀信扬眉,秦莞便道,“其实当日被吓的便是秦莞。”

霍怀信被连番几个意外的消息弄的满心惊讶,秦莞却接着道,“那一夜,我在嫁衣的袖口上发现了一星污渍,当时秦莞只以为是那人沾上了后面围墙的苔藓,可后来秦莞才知道,宋小姐的嫁衣乃是用的京城的绡红纱,此种绫罗十分珍贵,且有一种特性,那便是寻常污渍沾上是看不出的,只有墨迹沾上便祛除不掉。”

霍怀信眼角一颤,秦莞又道,“所以,那嫁衣上的痕迹应当是墨痕。”

霍怀信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个场景来,神色骤然变了几分,秦莞见此也未多问,只道,“秦莞只把自己发现的告知大人,真相如何,就靠大人探查了。”

秦莞说完福了福身,这才转身朝来时的马车走去。

燕迟从台阶上大步而下,见秦莞如此便知道她去做什么了,那齿痕之事除了霍怀信便只有他知晓,分明只是一件小事,却让燕迟心中有些飘然愉悦之感。

这一幕不仅燕迟看到,霍甯也看到了,他神情仍然颇为迷怔,整个人失魂落魄站在义庄门口,等秦莞一走,他立刻上前道,“父亲,她说了什么?”

霍怀信明明听到了霍甯的话却只当做没听到,只笑着对已经开始走动的马车挥手,“侯爷好走,等有了消息就告诉您,多谢九姑娘了——”

眼看着马车走出十多丈,霍怀信面上的笑意才一下子消了。

他转脸,目光冷沉的盯着霍甯,“你这个逆子,你今天怎么回事?见到九姑娘为何那般无礼?还是当着侯爷和迟殿下的面,你真真是……”

“父亲,我只想知道她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霍怀信气的一阵急喘,“从现在开始,你不准插手这件案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本来听着外面的传言,说九姑娘心悦与你,可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你这幅样子,哪里比得上侯府的二公子,更别说是迟殿下了!枉我还想让你母亲去秦府走动……”

霍甯本就满心的屈辱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父亲又添一顿责骂,再一听,难怪他总是问起秦府之事,却原来是抱着这个打算!

霍甯面色一片涨红的吼道,“父亲想做什么?莫非还想和秦府结亲不成?!”

霍怀信见自己儿子要发狂了一般,不由更为气愤,只觉他半点听不进自己的话,“怎么了?就是想结亲又如何?!九姑娘这般品貌性情,配你是绰绰有余了!这件案子我们都指着九姑娘帮忙,再看看你!当着九姑娘的面,你还不知收敛些!”

霍甯本就抱着做一番事情给秦莞看的打算,可如今他知道秦莞便是那位高人,方才明白哪怕他破了这案子秦莞或许也不能高看他,而霍怀信犀利的言辞更是赤裸裸的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霍甯气急了,不管不顾顶撞回去——

“谁要娶她!一个女子竟然会剖尸验尸之术,不知道是从哪个三教九流处学来的,可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别说去求娶了,便是她跪在我面前求我娶她我也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不让我插手?好,我还乐得自在呢!”

霍甯吼完便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飞泉和南风连忙追上去,霍怀信站在原地,看着霍甯的背影只觉被气的眼前发黑,“这个、这个孽障!”

……

……

茯苓给秦莞的手上摸上香膏,而后诧异的看着她道,“小姐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奴婢只瞧了一眼便觉恶心,在想到那灵堂的场景,更觉毛骨悚然,小姐怎么……”

“茯苓,你可知道何为生死?”

茯苓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秦莞,秦莞便缓缓道,“世无大事,只有生死,经历过了生死的人,莫说神神鬼鬼了,便是有个人拿着刀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也要比旁人淡然些。”

茯苓有些不服气,“可是奴婢当时也……”

话未说完,茯苓面上一红,秦莞却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逗笑了,她弯了弯唇,“所以啊,你要想,你那日能有决心赴死的勇气,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茯苓歪着头,真的在想秦莞说的话,片刻后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小姐,小姐从前拘着性子,如今却是大为不同,奴婢果然是做奴婢的命,全没有小姐这样的豁然开朗。”

秦莞摇头失笑,茯苓却轻哼一声道,“今日没想到霍公子也在,霍公子从前如何轻看了小姐,今日他便得有多难受,奴婢看的真切着呢,今日霍公子像是惊呆了!他可没想到咱们小姐从前藏着技呢,更没想到小姐天赋异禀,如今连她父亲都要让小姐帮忙。”

想到霍甯,秦莞心底倒没什么波澜,瞧今日霍甯的神色,想必心底委实受了一番煎熬,既然如此,他从前和九小姐的事就暂且一笔勾销了。

马车徐徐而行,秦莞清晨出门,等马车停在侯府门前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

马车刚停稳,岳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快去告诉老夫人和夫人,九姑娘来了。”

岳清十分明显的心情大好,连岳琼下马车的时候都面带笑意,燕迟反身下马,看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秦莞,眉峰微微一挑。

一行人先后入府,直奔太长公主的小院。

岳琼走在最前,岳清在后面紧跟着秦莞,一边道,“祖母昨天就醒了,只是那时候还虚弱的很,今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再醒来却是可以说话了,九姑娘留下的药真是厉害。”

秦莞唇角微弯,“太长公主虽说此番十分凶险,却也是她老人家自己意志力强才扛了过来,否则光用药也是不够的。”

岳清点头,又笑道,“九姑娘不要自谦了,你的医术连黄神医都甘拜下风的,不仅医术过人,还会……九姑娘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茯苓跟在秦莞后面捂嘴笑开,这侯府二公子对自家小姐的热情可真是明显!

“清儿,快到了,你就不要多话了。”

岳琼大抵也看出岳清的格外热络,忙在前喊了一句。

岳清笑着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院门口,“母亲,九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一闪出了院门,江氏一脸含笑的迎出来,“莞儿可算来了!”

江氏仍向从前那般,上前便拉住了秦莞的手,还不等秦莞行礼,便带着她往院内去,“母亲早就念叨你许久了。”说着上下打量一眼秦莞,“今日可又累坏了吧?”

江氏知道请秦莞验尸的事,语带关切的问了一句。

秦莞忙摇头,“没有没有,多谢夫人挂怀了,一切都轻松的很。”

江氏含笑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母亲今日天还没亮就醒了,精神竟是不错,知道清儿的事情解决了,非要追问,我压不住,便直说了,你放心,母亲也是开明之人,待会儿她若是问起你来,你且直说便是。”

秦莞从打算帮岳清那一刻开始,便没想瞒着太长公主,如今这样她也不意外。

秦莞跟着蒋氏入门直奔内室,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已经靠坐起来的太长公主,秦莞忙上前行礼,“拜见太长公主殿下——”

“起来起来,快过来我这里。”

太长公主仍然是一副病态,可同那一日秦莞初来时已然天差地别,秦莞几步上前,太长公主拉着秦莞坐在了自己身边,她有些无力的手紧紧的握着秦莞,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上下扫了秦莞几瞬才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看重的人!”

微微一顿,太长公主又低声道,“今日如何?”

秦莞见太长公主满是皱纹的面上一片谨慎小心,不由微微一笑,也低声道,“今日有小小的收获,应当能给知府大人些许帮助,待有了消息,知府大人自会告知太长公主殿下。”

这一老一少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模样让江氏和一旁的绿袖都笑出声来,江氏上前道,“母亲眼下不该劳心这些,莞儿来,且先让她为你把把脉才好啊。”

秦莞也笑着道,“太长公主身体为重,让秦莞为您问脉吧。”

太长公主坐直了身子,面色和蔼,“没事了,我自己有感觉,用了莞儿的药是好了太多了,就是伤口有些疼呢……”

江氏嗔怪道,“母亲可是知道疼了,便应该一直躺着。”

太长公主呼出口气,“一直躺着也难受,我那日都以为要这么一直躺着躺过去了,谁知,却让莞儿给我捡回一条命来……”

太长公主语气感叹,看着秦莞的目光满是慈爱。

秦莞面带浅笑,专注的为太长公主问脉,片刻之后方才收了手,又道,“还请太长公主躺下,让秦莞看看您的伤口。”

“嗯,好好……”

见太长公主一边应声一边躺了下去,江氏嗔怪更甚,“看看,我们怎么说母亲都不听,莞儿一句话,母亲却是乖乖照办了……”

因是要当先看病,岳琼等人都未入内室,秦莞解开太长公主的衣襟,查看一番才彻底的松了口气,“伤口已见初愈,脉象也平稳下来了,秦莞给太长公主换一副方子连用七日,等伤口第一次脱痂了再换新的方子。”

说着秦莞又笑道,“太长公主如今的确不宜久坐,夫人的担心极为要紧呢。”

太长公主看了江氏一眼,“瞧,这是在为你说项呢,那我就躺着吧。”

屋子里一片和乐融融,待给太长公主盖好被子,岳琼几人才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岳琼进来,太长公主便又道,“待会儿可得把莞儿原样儿送回去,以后再有这等事,切记不能露了风声,若是坏了莞儿名声,可得拿你是问!”

岳琼本就极小心了,听着太长公主教诲忙不迭应是,“母亲放心,来的时候是迟殿下亲自接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也会好好送回去。”

“哦?”太长公主扫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燕迟,“小七,你去接的?”

燕迟走上前来,爽朗笑道,“是啊,侯爷和知府大人不方便出面,我是从京城来,说奉您的命令去接的秦府半点不敢质疑。”

这么一想,太长公主不免觉得燕迟考虑周到,若是岳清或者岳稼去,同在锦州,难免有些闲话,燕迟则不同,且他地位超然,去了还能给秦莞壮声势。

太长公主定了定神,“那好,待会儿你继续送莞儿回去!”

太长公主最是明白秦莞在秦府的处境,自想着法儿让她在秦府站稳脚跟,于是便想利用燕迟的身份,可她却不知道,燕迟摸准了她的心思,乐得被她利用。

“好,姑奶奶放心,定把九姑娘亲送回去。”

太长公主便呼出口气,拉着秦莞的手道,“听说秦府上的大夫人身上不好了?”

秦莞眼底划过一片阴霾,“是,前些日子大嫂回家省亲了,回来的路上大抵是劳累过度,有些见红,眼下正在调养。”

太长公主便蹙眉道,“女人生孩子便如同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可千万仔细些,你大嫂怀的还是长嫡孙,不过你大哥听说是个不错的,在锦州也颇有贤名,将来京城那边出些力,再加上建州知府,定然是能有好前程的。”

姚心兰是建州知府次女,秦莞倒不知建州知府能为秦琛出什么力。

似乎看出了秦莞的不解,太长公主接着道,“建州知府马上就要升了,回了京城,如何也得是个从三品,且他故旧满大周都是,极能说得上话的,等来年吧,来年京中局势稳下来再让你大哥上京城,到时候若是需要,我写封信送到京城去。”

就算是离开了京城多年,太长公主仍然是太长公主,她此刻将话摆在这,便算是许下了承诺要帮秦琛一把了,秦莞忙替秦琛道谢。

又说了几句,秦莞亲手为太长公主喂药,药一喝,太长公主便有些昏昏欲睡,秦莞重新写了方子,又和绿袖一起替太长公主重新包扎了伤口,而后便退了出去。

走出内室,秦莞只见外面院子里新添了两只灯笼,灯笼的罩面上并非寻常图样,而是一手风骨极好的字,秦莞再一看,竟然是佛经!

江氏见她看着灯笼便道,“要过秋夕节了,每年秋夕节锦州城都有灯会,往年侯府都是要捐好些灯船的,今年……哎,连番出事,母亲身体也不好,侯府便不好弄得往年那般铺张了,不过母亲说捐灯船也是造福百姓,今年不弄那些花哨的,就捐两艘祈福的灯船便好,这不,这是外面定好的灯笼,母亲看了很是喜欢,留了两盏。”

不说太长公主喜欢,便是秦莞看着都心生喜爱。

江氏拉着秦莞走在前,岳琼和燕迟不知因为何事要去书房,岳清却不愿离开。

燕迟扫了一眼岳清,并未看秦莞便离开了。

这边厢岳清听到江氏的话道,“就算今年不大办,到时候出去看看灯会总可以的吧?”

江氏回头瞪了她一眼,“那是自然,到时候要去放生祈福还要给南边的流民发放赈济粮米,自然也不会拘着你们,到时候把你哥哥叫上,哎,他这些日子也是气郁不已了。”

岳清忙应好,眸光一转道,“九姑娘可要同来?”

江氏一听眼底微亮,“是啊,莞儿到时候同来?今年虽不比往年那般奢闹,可侯府有两艘灯船,你便是要看灯游湖,也是极方便的。”

在大周,八月十五是为秋夕节,通常提前两日便要开始节庆,不论是京城还是锦州,都是以灯会游园为主,而锦州城城南有一处丽水湖,每一年锦州城的秋夕节灯会都在丽水湖畔举行,那时候整个丽水湖通宵不夜,有富贵人家捐的灯楼灯船,也有热闹的游园街市,可在湖中放灯祭祀祈福,也可三五成伴的游园赏灯,不仅如此,秋夕节还是有情人互诉衷肠的好时机,不过对于未出阁的秦莞来说,这灯会不过是玩耍赏灯的。

然而从前的九小姐来锦州四年,却从未去过秋夕节的灯会。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让不让出门。”

虽说秦莞如今可以自行出入,不过她还真拿不准蒋氏和林氏让不让她去这种游园会。

江氏一听便笑了,“到时候让凝儿去接你,怎还有不让的?”

秦莞便弯唇,“好,那到时候就要麻烦小郡主了。”

江氏失笑,“这几日家里事多,除了清儿没想那么多,稼儿和凝儿都有些心重,到时候你也来,小辈多了才热闹些,这些事终归是大人的事,你们都还是小孩子,哪用得着去想这些,到时候我让他们多备些祈福的天灯,你们放个痛快。”

江氏虽说的欢喜,可语气里还是有些无奈,如果没出宋柔的事,眼下的侯府刚经过一场喜事,本是还要再添一位小辈的,到时候儿子儿媳俱在,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才是真的欢喜,而现在,侯府喜事被搅,宋柔死不瞑目不说,岳稼心底只怕也添了一重阴影,江氏做母亲的自然担忧。

“对了,清儿,你记得叫宋家侄儿也一起。”江氏说着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他也极不容易,到时候和你们一起松快松快。”

岳清自然应下,“母亲不说儿子也会叫的。”

沿着府中回廊往东走,没多时便到了一处偏厅,厅门之前,岳凝正候着。

“母亲,午饭都备好了——”

江氏回头,看着岳清笑道,“今日的午饭分了两处,你们的已经送去外书房那边了,去找你父亲吧。”

岳清扫了秦莞一眼,一步三退的转身。

江氏多看了岳清一眼,拉着秦莞的手进了屋子。

岳凝显然也知道秦莞今晨去做什么了,一进门便问,“今晨可有新的线索了?”

秦莞点点头,“宋小姐并非死在轿子里,知府大人有可能能找到宋小姐被杀的地方,亦极有可能找到宋小姐的脑袋,若是还能发现些别的线索,找到凶手就简单容易的多了。”

岳凝颔首,颇有些不快的道,“我本想同去,可母亲和父亲偏不让。”

江氏闻言瞪了她一眼,“你还去呢,上一次都那般了。”

被提起前次的糗事岳凝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却扬了扬下颌,“那只是第一次,以前没见过,待见过一次就好了。”说着转而看向秦莞,“你为何一点异样都没有?难道你从前已经剖验过很多尸体了?”

江氏蹙眉,“用饭了,说这些做什么?”

岳凝不理江氏,仍然看着秦莞,这是她心中极大的疑问,自然要解开。

其实莫说是岳凝,便是江氏,都有几分好奇。

见她母女都看着自己,秦莞弯唇道,“自是没有的,可能是……天赋异禀吧。”

“天赋异禀?”岳凝挑眉,“怎么说?”

秦莞浅笑道,“天赋异禀就是……同样都是第一次习武,可郡主却比我演练的好得多学的快得多,这就是天赋异禀。”

同样的,她虽然不擅武功,可学医验尸,她比较有天资。

岳凝明白过来,唇角扬了扬,“吃饭吧,我虽然不擅医术和验尸,不过我瞧你寻找蛛丝马迹推案倒也觉得颇有意思,待会儿吃完饭,你同我讲讲?”

秦莞从善如流,“当然好。”

江氏闻言无奈摇头,“你们两个……罢了罢了,都不像寻常人家的闺秀……”

秦莞和岳凝对视一眼都笑了,她们一个喜欢习武,一个擅长验尸,和别家的闺秀小姐的确大为不同……

……

……

“是谁这么狠辣,竟然用这等方式杀人?”

饭后,岳凝过来拉着秦莞论起了宋柔的案子,秦莞点头,“是啊,凶手手段太过凶残,极有可能是因为恨宋柔。”

“可是不应该啊,宋家小姐出身高贵,所识之人自没有这样穷凶极恶的,而且,她平日里养在深闺,能和什么人有仇恨呢?”

秦莞一下子想到了宋柔肩上的那个暧昧齿痕。

她垂眸摇了摇头,“很难说,即便是养在深闺,也难保没有因为什么小事让别人心存怨恨,有时候你不曾发觉,可别人或许已经将你恨入骨髓,这世上并非每一个人都和我们一样想法正常,也并非每一个人都是非分明的。”

略一顿,秦莞又道,“又或者,宋小姐的脑袋被砍掉,是因凶手想掩饰什么。”

岳凝眉头微抬,“想掩饰什么?”

秦莞点头,眸光转了转道,“或许是宋柔的脑袋上有什么关键的线索,所以凶手将她的脑袋砍掉了,以此来造成假象。”

这么说着,秦莞忽然心头一跳,宋柔既然是在外面被杀死,那她是怎么被送到了喜轿之中?难道一整日都没有人去问她看她?

没有脑袋,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凶手到底用了什么障眼法?

秦莞脑海之中疑思重重,想了想却未直言。

如今到底不比从前,该她做的她做,其他的就等霍知府的调查吧。

岳凝眼底露出恍然来,忽然又眸色深深的看着秦莞,“你比我还小一岁,怎说话的语气有股子沧桑感?”顿了顿,岳凝直言道,“秦府还有人欺负你?”

秦莞笑出声来,摇头道,“没有了,我来侯府治病,他们都知道的,便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了。”

岳凝点头,“那还差不多。”说着又无奈道,“你既有这样的医术,为何不早一点亮出来,若是那般,也要少受些欺辱,你从前怎么想的?”

秦莞敛眸,无奈道,“以前年纪小,总想着一退再退,我毕竟是寄人篱下的。”

岳凝眸光一转,“那你前次坠湖是怎么回事?”

秦莞苦笑,“郡主莫非也听了外面的传言了?”

岳凝面生两分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我可没有打听议论的意思,只是秦府自以为掩饰的好,可锦州就这么大,谁家还不知道呢,你就说吧,你是不是因为知府公子跳湖的?”

秦莞放下茶盏,眼底满是无奈,“自然不是的,当真是那一夜下了大雨,秦府的半月湖湖边湿滑,我失足才落下去的,什么因为知府公子,也不知是谁浑说。”

“那你不喜欢知府公子?”

岳凝眉头挑的高高的,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秦莞摊了摊手,面上一派坦然,“从前见都没见过几次,何谈喜欢?也不知是府里的谁,说出了这样的话,也难怪郡主会误会。”

岳凝闻言满意的点着头,“那还差不多,什么知府公子,我瞧着不过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无为贵公子,面上瞧着还颇为自大,哪里配得上你!”

秦莞眼底便生出戏谑来,“说起来郡主的年纪已经到了,侯爷和夫人是不是要给郡主说亲了?且不知郡主看上的人该是哪样的呢?”

岳凝闻言倒也不羞恼,却是摇了摇头,“大哥的婚事出了这般乱子,母亲必定是要多留我两年的,至于我会看上的人嘛,首先,得打得过我再说!”

秦莞听得笑意真切,她幼时便随父亲在任上辗转,几乎每隔两年便要换一个地方,如此一来,她从未在同一个地方久待过,自然也没有交过闺中朋友。

待回了京城,倒是偶尔随母亲同京城的贵女们打过几番交道,可京中的那些贵女们皆眼高于顶,出门在外皆讲氏族讲祖荫,讲朝中派系背景,她父亲虽然贵为三品大理寺卿,却不比那些公爵和将军们的势力大,再加上父亲出身寒门无身世背景也不站派别,那些贵女便自然而然的不与她深交,更别说成为闺中密友了。

几番下来,她便淡了交友之心,除了必要的场合,极少应别人之请去那些花会茶会的,与其和那些人假意寒暄,还不如看看父亲案上的卷宗。

秦莞看着岳凝,第一次体会到了闺中好友之感。

二人又说了多时,某一刻,岳凝身边的小丫头绿棋走了进来,“小姐,迟殿下派人来了,说时辰不早了,九姑娘该回府了。”

岳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眉头一皱,“不是还早吗?”

秦莞失笑,“这两日自然还要过来的,太长公主的病还不能大意,郡主莫怪,下次来的时候再同郡主一起说案。”

岳凝叹了口气,又交代道,“迟殿下在西边很有几分名头,你在他面前可要小心行事,听说他凶起来六亲不认,连戎敌都怕他,所以别看他在祖母面前一副乖觉模样,其人心思之深手段之狠绝非常人。”

秦莞笑意更深,“是,知道了,郡主放心吧。”

岳凝眉头皱着深沉道,“的确不太放心,你性子太软了。”

秦莞无奈失笑,又保证了几句才由岳凝将她送出了门,外面白枫正等着,见她出来忙行礼,“九姑娘,我们殿下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您请吧——”

秦莞点点头,先辞了岳凝,又去前院同江氏告辞方才朝府门而去。

秦莞和茯苓一前一后走在前,白枫跟在后,他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可走路之时却半点脚步声也无,茯苓怕燕迟,连带着连白枫也有些害怕,只缩着肩膀紧紧跟着秦莞。

一出府门,府门之前只停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

秦莞眨了眨眼,看了看马车四周,皆不见燕迟的身影。

秦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静默无声的白枫,却见白枫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秦莞挑了挑眉,罢了,本来就并非一定要燕迟来送自己的,只需白枫驾着马车便可,燕迟身份高贵,虽然来了锦州,可瞧着他时常和岳琼入书房,方知他眼下并非无事一身轻的,秦莞呼出口气,全无疑问的朝马车走去。

到了马车之前,秦莞不疑有他的准备掀帘上车,可车帘一掀,秦莞一下愣了住。

马车之内,燕迟一袭撩黑的华袍,如同一尊大佛一般在昏暗的光线中气势迫人,他正姿态慵懒的倚靠在车壁之上,见车帘掀开,唇角一抿,“怎么这么慢?”

秦莞一手掀着帘子,仍然没反应过来。

她本来以为燕迟许是有事离开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坐到了马车里来。

大周男女大防虽是不严,可同车而行到底有不妥,他和她似乎也没有算十分熟稔,侯府也不是没有多余的马车,何况他早上不是还骑马的吗?

“愣着做什么?”见秦莞久久不动,燕迟语声暗沉的开了口。

他虽然在马车里,隔着一道车帘,可他却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发现他人不在,她竟然也没有多问一句,好像他在不在都没什么要紧似得。

秦莞回过神来,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

燕迟既然在马车之内,茯苓自然是不敢坐进去了,她战战兢兢的坐在外面车辕上,好奇的打量白枫,看了半晌,茯苓松了口气,想好这个白衣侍卫没有迟殿下那般骇人。

白枫挥起马鞭,马车的车轮便滚动起来。

逼仄狭窄的车厢里,秦莞尽量的挺直了背脊。

燕迟此人,如岳凝所言的,在太长公主和岳琼夫妇面前言笑晏晏颇为乖觉,可秦莞却明白,当他摆出那副姿态的时候,真正的燕迟就站在一旁冷漠疏离的看着。

“和岳凝说了许久的话?”

车帘四垂,车厢里一片昏光幽暗,燕迟的脸隐在昏暗的阴影之中,那双眸子也幽沉的厉害,秦莞看不出他的喜怒,而他开口的语气,更叫她捉摸不透。

“是,郡主对案情十分有兴趣,问了我些问题。”

“寒月可还趁手?”燕迟又问一句。

秦莞心头微动一下,点头,“不仅寒月趁手,殿下送的护手套也十分合衬,多谢殿下。”

燕迟双眸微狭,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秦莞眼角一跳,竟忽然觉得燕迟似乎有些生气了,可她刚才分明在感谢夸奖,他这生气如何来的?秦莞心中疑问乍起,却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你可还记得这是给你的诊金?”

秦莞愣了半晌燕迟才开口,他语气暗沉了两分,生气的意味更浓了,这一句话一出,秦莞脑海之中一道电光闪过,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对啊,素问九针和护手套都是燕迟给她的诊金,因为她为他治过伤,可他的伤至少要半月才能痊愈的,而她做为大夫,收了这么多诊金,应该给病人治好才对。

秦莞浅吸一口气,“殿下的伤……咳,给殿下的方子殿下可用了?”

秦莞莫名有两分窘迫,收了别人这样贵重的诊金,却是当真将别人的伤忘记了。

“殿下可有按照秦莞说的做?伤口上的药可换了?”

秦莞心虚,问的有两分小心翼翼,燕迟狭眸看了她两瞬,忽而道,“你说我的伤要养半个月才能好?”

秦莞点头,“是,殿下的伤口反复开裂多次,眼下已十分严重了。”

燕迟扬了扬下颌,“我在锦州停留的时日不多,你最好七日之内让我的伤大好。”

秦莞微讶,虽然知道燕迟不会在锦州多留,可得知燕迟在锦州只留七日了还是有些惊讶,随即,秦莞的心思一下子严阵以待起来,“七日……”

见她言语犹豫,燕迟语声一沉,“不行?”

秦莞摇头,“不是,只是秦莞需得好生钻研一番,秦莞给殿下的方子已经是加快殿下伤势愈合的了,想要更快,便得用其他的方子,秦莞得想一想。”

燕迟闻言倒是不置可否,“给你想的时间便是。”

秦莞点头,眸光一垂便开始思量起来。

今日她虽然和岳凝说了天赋异禀的说辞,可实际上,她绝不算天赋异禀之人,当初跟着父亲,父亲也并未刻意教她,是她自己在旁下了不少功夫,后来拜师在药王孙曦门下,亦是靠着她这股子钻研劲儿才得了药王的看重收为门下弟子。

她亲自救治的病人不多,可对所遇到的病症,她一定要吃的透透的,如此一来,反倒比那些开诊多年的大夫来的医术高明,眼下燕迟给她出了个难题,自然也激起了她沉寂多年的研习之心。

见秦莞眼底波光明灭,面上一副沉思模样,燕迟抿着的唇角不自觉松了松。

此刻的秦莞身上有种格外的专注,这种专注带着与世隔绝生人勿近的清冷肃然,又比她在剖验尸体时的那种一丝不苟的冷肃多了两分温柔意味,仿佛寒夜中辉光皎洁的清灵弦月,几乎让他情不自禁的一看再看,且神奇的,让他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让他第一次觉得,注视一个正在出神的人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秦莞专心想着什么的时候,极不喜旁人在侧出声打扰,而燕迟仿佛和她有种默契似得,一路上都未再开口,等到马车在秦府西侧门停下的时候,秦莞已经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看过的所有医书,待她回过神来,竟不知马车停下了多久。

“嗯?到了?”掀开车帘一看,果然已经到了秦府侧门外。

秦莞神色一正,“殿下放心,明日定会出新的方子给殿下——”

说完这句,秦莞转身便掀了车帘,车帘起落之间,她人已经不见了。

燕迟眉头紧皱,心底有些微妙的恼怒和怅然若失,正觉一颗心缓缓沉下去,忽然,车帘又被掀了开,秦莞的脸出现在车门口,她严声道,“殿下近日还是不要骑马了,来去坐马车便可,也不可习武演练,请殿下切记。”

燕迟眉头舒展,极其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

秦莞点点头,这才放下了车帘离去。

燕迟等了片刻,等秦莞的脚步声远去才掀开车帘,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出去,秦莞的背影犹如一抹水墨画上的亭亭风荷,只一闪,便没入了秦府府门之后。

燕迟手一顿,车帘慢慢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外面白枫才道,“主子,我们去何处?”

马车里燕迟缓缓坐直了身子,忽而问道,“白樱在何处?”

白枫微愣,似乎没想到燕迟会这样问,当即压低了声音道,“白樱两日之前已经到了锦州,仍然在追查那群人的行踪,殿下有何吩咐?”

燕迟双眸微眯,“暂不必查了,我要她保护一个人。”

白枫又愣了愣神,不确定的道,“殿下说的是……九姑娘?”

车厢里一片静默无声,燕迟未回答是或者不是,一瞬之后,只听燕迟语声冷沉而迫人的道,“不容有失。”

……

……

汀兰苑里,秦莞已经写了十来张新的方子。

茯苓给秦莞递上来一杯热茶,有些心疼的道,“小姐一回来就开始看写方子了,眼看着天都黑了,别把眼睛看坏了,先歇一歇可好?”

秦莞凝重的目光松动了一分,放下笔,眉头却还紧拧在一起。

茯苓忙上前道,“小姐怎么了?遇到难处了?”

说着探身一看,只看到了一些不熟悉的药名,“白芨,虎杖,降香,黄芪……赤芍……小蓟,青皮……小姐,这些方子都是治什么的?”

秦莞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润嗓,“都是消肿止痛,敛疮生肌的。”

茯苓点点头,“小姐写的方子,每一种上面都有白芨这几味药,却又不完全相同,小姐拿不准主意了吗?”

秦莞叹了口气,现在她脑海中全是燕迟背上狰狞的伤口模样,燕迟的伤极重,若用寻常的方子花上些时间也能治好,可他说他只在锦州七天了,七天要养好他的伤,还是太着急了些,可他既然提出了这要求,她自然只有想法子满足。

“是啊,拿不准主意了,也没有时间让我去尝试。”

茯苓上前,替秦莞揉捏肩颈,“小姐下午一回来便开始想开始写,奴婢觉得小姐这些方子定然都有大用的,小姐实在拿不准主意的话,就随便选一个您最有把握的吧。”

秦莞呼出口气,她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否则自然能最快判断出哪个方子最有效,“最有把握的没有,最常用的倒是有,可眼下,最常用的显然不够效力。”

说着,秦莞颇为头疼的看向窗外已经垂下来的夜色,吃人手短,拿人手软,若此番没能达到燕迟的要求,那这份诊金可是收的她理亏了。

“决定了!就用这一份!”秦莞捡起一张方子,上面的用药颇为性烈,属实是剑走偏锋派的,她行医之时多用温和稳妥的,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方子,可也只有如此,方才能让燕迟的伤势快速痊愈,秦莞呼出口气,一下子站起身来,“去买药。”

茯苓闻言满是惊讶,“去买药?天都黑啦小姐——”

秦莞苦笑,想到燕迟那副深沉莫测的样子,只得无奈道,“我也知道时辰不早了,不过若是今夜不调配好,明天可就没法子交差了。”

茯苓一把拉住她,“小姐,不如去府中药库拿药?”

秦莞脚下一顿,倒也不是不可以,此前为姚心兰做药丸的时候便是府中药库送来的药材,只不过如今是做给燕迟的,也不知府中药库给不给药。

“小姐担心药库不给药吗?”茯苓和秦莞过惯了苦日子,最是知道秦莞的担心,却道,“小姐,如今已是不同了,咱们去试试吧,或许就让我们拿药了呢?”

秦莞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心生意动,是啊,试一试又不妨碍什么。

这么想着,秦莞点了点头,“好,咱们去试试。”

茯苓应一声,抄起一旁的斗篷给秦莞穿着,又提了一盏灯,跟着秦莞出了汀兰苑的院门。

秦府富贵,府中自有府医,亦备有药库,秦莞带着茯苓出了院门一路往东,没多时就到了一排矮屋之前,药库便设立在这矮屋之后的小院里。

药材素来都是金贵之物,因此小院门口设了守卫,秦莞过来时,两个男仆正百无聊奈的坐在门墩上打瞌睡,听见动静睁眸,见是秦莞来了,二人先愣了愣,而后想起什么似得,神色微变的站起了身来,“九,九小姐——”

秦莞不假辞色,“府医可在?”

“在,在的,九小姐有什么吩咐?”

见二人态度还算恭敬,秦莞便直言道,“我要拿一些药材。”

这二人立刻生出笑意,哈腰一请,“九小姐请进,老爷今日刚吩咐过,说九小姐要用什么府中都得供着,此前大少爷也交代过,您想要什么药材,来选便是。”

秦莞心底微讶,面上却不显,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起了今日见到的那位三叔父。

光看面色,秦莞便知这位三叔父的风流不假,如今刚过不惑之年,却是一副被掏空的模样,照此下去,不出一年,他的身体势必会垮掉,或许还会激发别的大病也不一定,然而哪怕他耽与美色,可这份慕权之心还是敏锐的紧,不过是看到燕迟来了府中一趟,不过是发现了她和安阳侯府的种种联系,这份变化便如此之快。

秦莞跨进院门,一个男仆已当先一步跑到了正堂去,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内快步迎了出来,人还未走近,茯苓在后面小声道,“小姐,这是府中钱大夫,便是他,从前在您病着要用药的时候狠敲一笔。”

“九小姐来啦,九小姐是来取药材的?”

钱百韧撑着一张笑脸,许是心虚,他语气里满是小心谨慎。

秦莞打量了他一眼,若钱百韧这个年纪正是研习医道的好时候,可是他却早早的当了府医过起了养老的日子,看着他略显臃肿的身材,秦莞心底冷笑了一声。

这个世道迎高踩低的人太多了,哪怕是医者,也不乏这样的市侩之人。

秦莞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钱百韧神色间更是恭敬了,“不知九小姐要什么药材?府中的药材虽然每样数量不多,可寻常的药材却都是不缺的,九小姐可有方子?将方子给在下,在下去帮九小姐拿药便可……”

钱百韧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着秦莞,某一刻,秦莞忽然看了他一眼,钱百韧心头一紧,竟然生出一股子被识破的惶恐来,他要看秦莞的方子,只有看了方子,才知道秦莞的医术到底如何,顺便,或许还能偷师到什么。

秦莞眼神清冷,更有种不可冒犯的凛然,钱百韧心中略慌,忙笑道,“若不然在下引着九小姐去取好了,九小姐要拿多少,自己掌握分量。”

“不必了。”秦莞淡淡开口,从袖中掏出了方子来。

看着秦莞将方子递给了钱百韧,后面的茯苓睁大了眸子,连她都知道这钱百韧是想偷师,小姐怎么还把方子递出去了?!

看着眼前的方子,钱百韧两眼放光的双手接过,打眼一扫,钱百韧越发殷勤道,“请九小姐稍后片刻,在下这就去取药来……”

这药库分两进,正堂只是待客看病之地,后面才是药房,秦莞站在外面,连打算进去的意思都没有,茯苓见钱百韧指挥着一个男仆进了后面,顿时肉疼的道,“小姐怎么把方子给他了呀,小姐医术高明,这方子定然是宝贝,怎的好端端叫他瞧了去?”

秦莞看着茯苓着急的样子笑意微深,“医道之中,的确有方子是宝贝,不过我这个方子却算不上,何况我这个方子,他只怕是看不懂的。”

茯苓似懂未懂,可看着秦莞成竹在胸不说,眼底还有两分狡黠,当即便放下心来,“呼……小姐可真是,奴婢还以为小姐没想到这一点呢,这个钱大夫为人最是势力了,小姐会的东西可不能让她偷师过去!”

秦莞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是从前的我了。”

茯苓唇角弯起,一双杏眸写满了真切,“不论小姐哪样奴婢都会跟着小姐的,奴婢只是心疼小姐,也不想便宜坏人。”

秦莞心底便是一烫,“我知道,我也不会姑息坏人。”

茯苓连连点头,正说着,后面已响起了脚步声,钱百韧仍然满是笑意的出来,手上抱着几个药包,“九小姐,您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

说着微微一顿,好似不经意一般的道,“您此番是给谁开的药?”

茯苓接过药包,秦莞将方子收了回来,淡声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

说着又一顿,“再加一两麝香。”

麝香这一味药却是不曾写在方子上的,钱百韧笑意微滞,有些不好意思道,“九小姐来晚了,府里存着的麝香四日之前都被大少爷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取走了,说是大少爷近来著文辛苦,常有神昏之症,当日本就只剩下了不到一两,都被拿走了。”

秦莞眼皮狠跳了一下,“是大少爷房中的丫鬟取走的?”

钱百韧没看出秦莞的异样,点头道,“正是,若九小姐不着急用,明后日府库会出去采买,若是着急用,明日一早派个人出府买便是了。”

秦莞一颗心狂跳不停,胡乱点点头便转身而走。

钱百韧还想再问,可秦莞脚步极快,哪里会给他机会?想着刚才的看到的方子,钱百韧皱着眉头苦思起来,“到底是治什么的……”

“小姐,您走慢点——”

秦莞一气儿出了院门,听见茯苓的喊声才慢了脚步,秋夜的凉风迎面袭来,被冷风一吹,秦莞方才醒过神来,她攥紧了袖口,姚心兰满是惊恐畏惧的双眸出现在了她脑海之中,她被人在药里放了麝香,而偏偏,秦琛派人来将府里的麝香都取走了。

麝香的确有通络开窍之功效,可治中燥烦闷等神昏之症,然而真的这样巧吗?

想到姚心兰明明知道有人下药却不告诉秦琛和蒋氏的表现,秦莞只觉秦琛温良和煦的形象一下子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小姐,刚才钱大夫问您,您怎不胡乱告诉他一句?”

茯苓走上来,看得出,她对这位钱大夫反感至极。

秦莞看她一眼,“胡乱告诉他做什么?”

茯苓便气哼道,“他定然是想偷师的,小姐跟他说个假的,他往后自己给自己治病的时候用药不对,自然要吃一番苦头。”

秦莞蹙眉,“那他要是给别人用错了药怎么办?”

茯苓一时语塞,“那——”

秦莞的眼神严肃起来,“茯苓,医术并非是让你用医药之理害人的。”

茯苓被秦莞的眼神吓着,赶忙道,“奴婢不敢害人的,只是,只是想要给钱大夫个教训,他从前对咱们真是见死不救还趁机捞了许多油水……”

秦莞摇头,“便是再恨一人,也不可用此法”

“那……那要是小姐对付凶徒呢?”

秦莞语声一沉,“能用刀杀的人,我便不会用药。”

茯苓嗫喏一句,“奴婢知道了,是奴婢想左了……”

秦莞未曾多言,只神思凝重的往汀兰苑的方向走,她虽然不打算卷入秦府的浑水之中,可若是清楚的知道了给姚心兰下毒的人是谁,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插手的,若如不然,姚心兰和她腹中的胎儿多半会有危险,可真的是秦琛吗?

秦琛为何要给姚心兰下药?他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

且是秦琛告诉她姚心兰有可能患上疯症的……

秦莞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这外表光鲜富贵的秦府,竟不知隐藏着多少恶事,而她甚至有种预感,她眼下所知所见的,或许只是秦府的冰山一角。

“大少爷——”

眼看着快要走到汀兰苑,茯苓惊喜的一声低呼打断了秦莞的思绪,秦莞一抬眸,果然看到秦琛站在汀兰苑门前,似乎是在等着她们。

秦莞忙定了心神,走上前福了福身,“大哥——”

秦琛打量秦莞一眼,又看到了茯苓手中的药包,“怎么了?去了药库?”

“正是。”秦莞神色平静道,“今日前去了侯府,要给太长公主做些药丸送去。”

秦琛点头,“我正是来问你的,你连日去侯府为太长公主治病一切可都顺利?”

“顺利,太长公主的病情好转许多。”

秦琛便面露欣慰薄笑,“那就好,你如今终于不用我为你操心了。”

秦莞有了刚才的思量,此刻听着秦琛的话便生不出动容来,只勾了勾唇,“哪里的话,秦莞自然还需要大哥照料的。”说着道,“今日太长公主还提起了大哥,说大哥在锦州素有贤名,往后若是有需,她可帮忙写一份荐信送往京城。”

秦琛呼吸一紧,眼底有一瞬的微光闪过,“这,这都是九妹妹的功劳。”

秦莞失笑,“自然不是,大哥本就名声在外,否则太长公主也是不愿插手的。”

秋夜风凉,秦莞说着话下意识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秦琛见之关切道,“这大晚上的你怎还自己跑出去拿药?”说着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汀兰苑,“你这里还是少些人手,等明日,我让母亲选几个小丫头给你送过来,光茯苓一个哪里够。”

秦莞欲言又止,秦琛却温煦道,“你是秦府的小姐,身边自该多几个下人驱使,什么事都要你亲自去做,岂不显不出贵重来?”

秦莞苦笑一下,“那就由大哥做主吧。”

秦琛这才眉眼舒展的笑开,“别的也无事了,你既往侯府走动,便万事谨慎些。”

“秦莞明白,多谢大哥。”

秦琛“嗯”一声,“行了,进去吧,夜凉了。”

秦莞深重的看了秦琛一瞬,点点头入了院门。

茯苓抱着药包叹了口气,“整个秦府,只有大少爷最关心小姐。”

秦莞抿唇未语,进了房间便吩咐,“将药包都拆开来,趁夜将药做出来吧。”

茯苓讶道,“既是做给太长公主的,便无需这样着急吧,小姐累了一日,也该歇下了,太长公主定然不会介怀的……”

若当真是给太长公主做的,秦莞倒也听了茯苓这话,可偏偏,等着用药的不是太长公主,而是某一位即将要离开锦州的魔王。

……

……

秦莞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辛劳做药了,可为了不让自己白拿别人的诊金,她也只得付出更多的心力,等到第二日午间,她的药已经做好了一半。

“让人备车吧,我们去侯府一趟。”

秦莞吩咐一句,茯苓在旁叹到,“小姐为了太长公主废寝忘食的,太长公主喜欢小姐也是应该的。”

秦莞手一顿,本要解释,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茯苓离开汀兰苑,秦莞便开始收拾昨日做出来的药膏,没多时便听见茯苓回来的脚步声。

“小姐,咱们不用备车了!门房说侯府早就来人在门口候着了。”

秦莞挑眉,“早就来人?那为何不见通报?”

茯苓也很是惊讶道,“奴婢也疑惑呢,小姐,咱们走吗?”

秦莞神色一定,拿起药膏点头,“现在就走。”

茯苓给秦莞穿上披风,又拿了剩下的药膏,而后便出了门,一出门,却遇见正往这边来的墨书,见她二人如此,墨书微讶,“九小姐要出府?”

秦莞颔首,“要去侯府一趟,大嫂还好吗?”

墨书便面生难色,“我们小姐有些心燥,本是想请九小姐过去说说话的,不过九小姐要去侯府的话便去吧,等您回来再来临风院看看我们小姐。”

秦莞略一思忖,“还是让你们小姐吃我做的药,汤药还如先前那般处置,等下午回来,我再去看看她。”

墨书忙点头应好,秦莞这才离开。

墨书的视线殷切的落在她的背脊上,秦莞一颗心沉甸甸的。

秦府之内一片诡雾重重,她不该贸然插手任何事,然而也不能坐视姚心兰出事,便也只有交代姚心兰用药小心了,只吃她做的药丸当不会出问题了。

定了定心,秦莞大步走向府门,刚到门口,秦莞便看到了一脸肃容的白枫。

来的怎么又是白枫?

昨日燕迟来接,乃是因为要接她去验尸,可今日怎么白枫来了?

她可不觉得这位白侍卫很闲适。

秦莞想着,人已走出了门去,白枫见她忙行礼,“拜见九小姐。”

秦莞扬了扬下颌,“不必多礼。”顿了顿,秦莞又问,“太长公主让你来的?”

白枫愣了下,“是,也不是……”

这般回答,秦莞心中便有了底,她看着门外长街上的马车大步而行,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那静静垂着的帘络她忽然生出疑问,燕迟有没有在马车里面?

车帘一掀,马车内空空如也。

秦莞一怔神,只觉一丝空怅自心头划过,好似一颗石子投入波心,只漾起极其轻微的涟漪,而后很快便恢复平静。

秦莞神色不变的上马车,微微停顿的动作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马车滚滚而行,从城东到城西,又得小半个时辰,白枫驾车极稳,茯苓面生欢喜的和秦莞说话,“小姐,如今果然不同了,适才奴婢去门房,门房对奴婢也恭敬的很。”

秦莞唇角微扬,“如此便好。”顿了顿又道,“以后会越来越好。”

茯苓颇为感叹的和秦莞说起了从前种种,秦莞神色一恍,忽然想起了自己真正的从前,父亲多在西边和北边外放,西北的大好河山她几乎走了个遍,后至京城临安,帝都气魄巍峨,百里富贵繁华,她从跟随父亲身边的小书童,变作了足不出户的官家闺秀。

京城三年,父亲稳坐大理寺卿之位,她则每隔半年去一次药王谷,父母琴瑟和鸣,她亦医术精进,眼看着日子都如愿而行,晋王的案子却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宫内宠妃惨死,凶手竟是当朝皇子,这桩皇室的丑闻大案,父亲起初并不觉难办,可是从哪一日开始呢,父亲的眉头越皱越紧,面上带了深重的担忧,甚至还有隐隐的恐惧,至后来,局势急转直下,父亲竟被列为了重犯……

“小姐?到了侯府啦——”

茯苓的声音一下子把秦莞从过去的沉湎中拉了回来,秦莞神色惶惑一瞬,再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安阳侯府之外了。

“小姐是不是昨夜熬的太累了?”

茯苓有些担心,秦莞摇了摇头振了振精神,“没事,我们进去吧。”

马车刚停下,便有小厮进去通禀。

秦莞带着茯苓入府,白枫仍然安静的跟在后面,一进府门,秦莞便觉得不对,今日的安阳侯府格外的安静,平日里随处可见的来往仆从都不见了,而很快,绿云从内院方向走了过来,“拜见九姑娘,夫人和侯爷都在太长公主那里呢,奴婢来接您……”

秦莞面上带出一丝笑意,“今日府中怎这般安静?”

绿云叹了口气道,“九姑娘有所不知,今日一早知府大人就带了人来侯府,说是此前的口供状上有虚,不管是侯府下人还是宋氏的护从,都要重新审问一遍。”

秦莞挑眉,难道是因为她说了墨迹的事?

秦莞点了点头,跟着绿云直向太长公主的院落而去,刚走到门口,便见岳清在里面张望,见秦莞来了,立刻便迎了过来,“九姑娘,祖母早上一睁眼就在念你呢。”

秦莞福了福身,“让太长公主挂念了。”

岳清带着秦莞往里面走,还未入内,便听到太长公主略带嘶哑的声音。

“这样也是好的,朝局稳对百姓好,否则老百姓就要遭殃了。”

秦莞脚下一顿,下意识觉得里面应该在说和朝堂有关的话题,既然如此,她便不好进去了,岳清见状却笑道,“没事的,你进来吧,又非外人。”

秦莞点点头,脚步却还是有些迟疑,而里面霍怀信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不过还是没想到雍王这么快就被立为太子。”说着微微一顿,“晋王的案子牵连甚大,连大理寺卿沈毅也被牵涉进去,雍王多少受了影响的……”

走到门口的秦莞脚步猛地一顿。

前面已进去的岳清却问,“为何沈毅被卷入晋王案雍王却要受影响?”

霍怀信笑起来,“二公子还不知吧,雍王从前定下的未过门的正妃,正是大理寺卿沈毅之独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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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杀宋柔的就是他(万更求月票)第160章 是否自缢,验过才知第090章 秦隶求救,梅毒之疑(万更)第012章 请帖第131章 红颜不寿,茶园雪人第343章 乡村治病,赵迅开口第259章 疯马之死,以牙还牙第054章 家有疯症,古怪深情第556章 消息传来,不敢置信第150章 寒夜旖旎,相依取暖第033章 疑案第585章 凶手查明,不甘之心第106章 多出来的指骨第188章 莞莞出马,成王谋算(万更)第312章 第四死者,垂泪女子第487章 最新进展第268章 公主执念,皇子撒谎第479章 死因之谜,秦莞出手第203章 秦府四少,贵胄赏赐(万更)第324章 秦霜出嫁,凶手未动第189章 燕迟回京,她是我的人(万更)第251章 衙门质问,一见倾心第011章 好事第314章 公主拒嫁,朔西军危第050章 教训霍甯,传言为假第451章 危机四伏,深夜大火第335章 临危陈情,真相大白第003章 救死第482章 兄弟有疑第512章 朔西自立第103章 小女孩没长成的骨头(万更)第356章 签文不吉,隔岸观火第129章 刁民危机,孙神医来了!第556章 消息传来,不敢置信第156章 疑凶查明,护你周全第266章 狠毒心肠,凶案迷踪第021章 出手第288章 成王纳妾,天堂地狱第160章 是否自缢,验过才知第187章 完美伯母,破局的办法第155章 寿宴好戏,班主之死第305章 寒冰地狱,六亲不认第460章 深夜入宫第396章 军粮贪腐,太子牵连第470章 圆房第385章 茶肆私见,隐秘威胁第230章 再入孟府,探查三房第470章 圆房第009章 救人第041章 打算第530章 蒙州不入,增援吴州第097章 有染者谁?自戕而亡!(万更)第327章 心系岳凝,同去青楼第211章 哭诉无果,活该被打第378章 侍卫找到,活埋灭口第521章 心灰意冷第162章 疑凶难寻,暗夜相会(万更)第081章 神秘还箱贼(万更求月票!)第551章 意欲争锋第220章 家法处置,展扬之殇第401章 贵妃之喜,东宫之忧第555章 救命之法,始终天真第509章 率军回营第366章 死者的身份第154章 痛打一顿,表明心志第028章 剖肚第517章 又见死尸第163章常氏之苦,三少谢礼【有奖问答】第412章 婚期将近,宫中寻画第065章 保护她,不容有失(求首订!)第492章 古怪五哥,矿难真相(万更)第549章 二军受袭,发兵威县第247章 石板作画,来使入京第026章 惩罚第174章 眼皮底下的虐杀第535章 决定联手,前去赴约第292章 扫墓偶遇,宫中对峙第275章 新伤旧伤,窥视之感第465章 夫妻同心第093章 大闹秦府,井里有死人(二更)第500章 天作之合,自惭形秽第159章 命案反转,庞家出事第228章 不会武功,花种由来第437章 贵妃疯魔,胡言乱语第558章 兵临城下第042章 受伤第227章 画中线索,装病作假第455章 深夜急报第282章 死无对证,阴郁深沉第480章 东苑验尸第471章 体贴第324章 秦霜出嫁,凶手未动第208章 燕彻的尴尬,囚鸟之伤第336章 毒发身亡,结案存疑第289章 请罪致歉,峰回路转第092章 真话假话,没有把握(一更)第456章 自乱阵脚第395章 傅氏遗珠,对弈闲趣第186章 再遇赵旌,东宫之威第347章 宫宴摩擦,牧云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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