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央跑回睿王府,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就走。花瑞泽走了才半天,她还可以追上他!
此时已近子夜,长街寂寂。马蹄敲击着青石铺就的城路,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匆促的马蹄声格外响亮。
“王妃,你不能出城。”
城门口,冷风张开了双臂,生生把她拦下来。自国丧开始,为防有人作乱,城中早已戒严,无令不得出城。但,这一切都拦不住他们的王妃娘娘,他只好亲自来一趟,希望可以劝回王妃。睿王马上就要登基,君临天下的时候怎能少了皇后?
看到冷风,花未央知道强行冲城是不可能了。她坐在马背上不悦蹙起眉:“冷风,我有要紧事必须马上出城一趟,你快让开,把城门开了!”
“王妃,城外不安全,你不能一人离开。”冷风道。
“我去去就来,你快闪开。”花未央不耐的低喝。
“不行的,王妃,你不要为难属下,还是先回王府,或者去宫里找王爷……”
“闭嘴!”
冷风还试图说服她,被她沉声打断:“明天一早我就赶回来,舒夜他不会知道,也不会怪你。快让开!”
“不行。”说服不了,冷风也只好公事公办,双手环在胸前,身后数十名士兵排成人墙,完全挡住城门口。
“你!”花未央气结。城门不开她怎么出去?略一思索,她道:“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啊?”冷风唇角一抽,一万个不愿意!
王妃背着主子半夜出城能有什么好事?这要出什么差错主子还不杀了他?哦不,是毁了他的容!
“两个选择,一,我打晕你自己走。二,你和我一起走。”花未央居高临下,声音冷漠,目光疏离。
真无情啊!一点儿也不亲民。
冷风摸摸鼻子,认命的说:“为了王妃的安全,我还是跟王妃一起去吧!”
想来王妃不介意带他一起去办事,十有八九也是为了王爷。
“走!”很快有守城的士兵牵来一匹马给冷风,再开了城门,两人策马奔出城门。
夜色浓如墨,待远离了城楼,失去了篝火的照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冷风是暗卫,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完成任务,便王妃看得见吗?他偏头问:“王妃,这么黑……”
“闭嘴,赶路!”
他才张了开口,就被花未央给吼了回去。她挥舞着马鞭,目光如炬,恨不得展翅飞行——花靖丰,真的有所图谋吗?龙应天和他是一伙的吗?这些问题得不到答案,她心里难安。
虽然是黑暗中,冷风却仿佛看到一点星光。一路向北,王妃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策马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火光。花未央大喜:“到了!冷风你再快点儿!”
前方,花瑞泽坐在火堆旁,面色清冷,眼底含着轻愁。他呆呆的看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眼底。
“少爷,似乎有马蹄声,您先去马车里避一避吧!”福叔道。
花瑞泽这才收回遐思,细细一听果然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皱了皱眉,笑了:“福叔,这些年在外面还有什么没经历过?我还需要躲吗?”
福叔也笑了,叹口气:“少爷说的有理。”
世人皆以为他们少爷是养尊处忧的大少爷,殊不知,少爷这些年吃的苦比谁都多。少爷虽然不精于武,却机智过人,何况,不是还有他们吗?福叔偏首,看看那十名打扮成小厮的护院,扬起唇角——这些都是轩少爷专门为泽少爷挑的护卫,个个武功高强。
不一会儿,马蹄声就近在眼前,花瑞泽抬起眼正要说话,看到来人,他呆住了。
“央儿……”花瑞泽恍然如梦,无法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缓缓的站起来。
是梦吗?他才在思念她,她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她还在,不是梦……
如此孩子气的动作令花未央十分难受,她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瑞泽,你告诉我,你要去大昱做什么?”
“你知道了?”花瑞泽讶异的看着她。此次北上他连瑞轩都瞒着,她怎么会知道?
“我去见你你娘了。”花未央静静的看着他,“告诉我,是不是和爹有关?”
花瑞泽闻方心虚的垂下眼睑:“不是。”
“你骗人!”花未央摇头,扶着他的肩耸了耸,逼他看着她的眼睛,“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快说,否则……”
“否则怎样?”他忽然好奇起来,她会不会也对他冷血无情,就像她对待大多数人一样。
“否则……”花未央噎了一下,垂下手,“我就永远不要你当弟弟了!”
花瑞泽愣了愣,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忧伤,他何时想当她的弟弟了?
“我收到消息,爹在大昱还有一个家,而且,他和大昱皇来往密切。我想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要抛家弃子远走他国。”
“大昱皇?”花未央吃了一惊。
冷风虽然站在三丈外,还是听到了她惊讶的呼声。他也跟着拧起了眉。大昱与大昀并不算友好,王妃怎么会提起大昱皇楚云凌来?
“恩。”花瑞泽点点头,目光看向未央身后。
未央知道他顾忌冷风,遂压低了声音:“你与龙应天是怎么认识的?”
“算是世交吧!小时候爹曾带我去青城做客,那时候认识他。后来我离开京城流离在外遇到歹人,是他救了我。一来二去便成朋友了。呵呵……”花瑞泽轻笑,那笑中却没有丝毫回忆往事的甜蜜,反而听起来很悲伤。
花未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瑞泽是龙应天救的。她也是龙应天救的!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怎么忽然提起他?”花瑞泽问。
花未央摇摇头:“没什么,你若在大昱遇到他,替我转一句话:就说,滴水之恩,我花未央当涌泉相报。”
“应天也去大昱了吗?”花瑞泽惊奇的挑起眉。
“恩。”花未央点点头,面色异常凝重。现在她已经可以断定,龙应天和爹是一伙的,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在大昱会合。若爹的野心是助她光复大梁,那龙应天就是帮凶,大昱皇呢?在这场阴谋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一个是青城城主,一个是大昱皇帝,皆是爹的入幕之宾。爹他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势力?她头皮发麻,从未有过的恐慌笼上心头,她猛的捉住他的手:“瑞泽,你跟我回家,不要去大昱了……”
“为什么?”花瑞泽不解的看着她,不是还让他帮她传话的吗?她为何这样慌张?
“因为……”花未央张了张嘴,却无从解释。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
爹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儿,不要自己的妻子,他的心得有多狠?而且瑞泽不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万一他连儿子也不在乎,那该怎么办?可这一切,她要怎样向瑞泽解释?
花瑞泽低头看看被她紧紧握着的自己的手,一丝甜在心底漾开来。原来,她也是在意他的。真好……既如此,他就更不能负她!他果断的抽出手,温和浅笑:“好了,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来了。你好好回去当你的皇后,等我的好消息。”
“可是……”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经历得多了,再说,我还有他们!”他努努嘴,“他们都是瑞轩精选的高手,不必担心。你就当我是出门游学了,我向你保证,最多三个月,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
“瑞泽……”
“我必须去。”
他意欲已决,再劝也是枉然。
花未央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好,我在京中等你,早去早回!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他笑,对冷风招招手。
冷风他不喜欢王爷王妃以外的人支使他,但现在能说服花未央回京的只有花瑞泽,所以他十二分乐意为他效劳,大步走过去,作了个辑:“花二少有何吩咐?”
“送王妃回京!”
“是。”冷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王妃,我们回吧,天快亮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瑞泽……”花未央忧心忡忡的看着花瑞泽,被冷风拉着步步后退,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去吧,好好经营你的家庭!”花瑞泽温和的笑着,冲她挥挥手。
“你一定要回来!”上了马,花未央还在喊。
“好!”他用力点头,目送她被冷风拉着策马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被暗夜吞噬,再也看不见,他才垂下手,钻上马车,“福叔,收拾一下,连夜赶路吧!”
他既与她定下三月之期,就一定要履行。所以,没必要的耽搁就不用耽搁了。待到三月后他回来,大昀已经是秋天了吧?正好是收获的季节,呵呵……
“央儿,等我回来……”放下车帘,他深情的喃喃低语。
却不知,前路茫茫。他这一去,便再无归期。他与央儿的三月之约,永远没有履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