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县组织部组织科长是蒋学文,其本人也就二十八岁,算得上是年轻有为。(..首发)组织部干部普遍表面谦逊内心高傲。
毕竟组织部这种地方被视作领导干部的摇篮,能在组织部干上几年,再不济也能到下面的乡镇搞个副职当当,命好的直接任命热门部委办局的领导。
所以组织部里的干部,除了领导之外,大多很年轻,极少会有主任科员一类的靠边站闲职出现。
组织科里的几个人扫了一眼林安然,没人认识这位年龄相仿年轻人是谁。
蒋学文挺客气道:“这位同志,我就是蒋学文,请问找我有事?”
林安然笑眯眯地上前表明了身份,并且说明来意,将申请递给蒋学文。
蒋学文对林安然交上来的申请表现得兴趣不大,眼光却老在这个镇委书记身上扫来扫去。
县委的组织部,下面分几个科室,蒋学文名义上叫组织科科长,实际上只是个正股级的待遇。而林安然则是副处级的镇委书记,不但副处级的镇委书记在滨海市里凤毛麟角,就算是个正科级,也比蒋学文要高一等。
机关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和同龄人暗自比较,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十分在乎对方的升迁速度
。
就连其他几个组织部的干部,也忍不住在背后偷偷交头接耳,对这个滨海市近期的风云人物评头品足一番。
林安然十分谦虚,说:“蒋科长,真不好意思,我一来就打扰你们正常下班了,如果不嫌弃,今天中午就让我做个东,大家找个地方坐坐?”
说完又回过头对其他组织科的干部说:“还请各位领导赏脸,给我一个向上级学习请教的机会。”
实际上,若真的严格计较起来,林安然才是领导。不过他的态度获得所有人一直好感,以前都听说这个林书记挺有后台,没见面之前在心里猜想一定是个跋扈得不得了的人,今天一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普通干部有人请客的不多,难得有人肯做东,当然也想去,大家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蒋学文身上。
如此一来,蒋学文如果拒绝,倒在大家伙面前显得十分不通人情了。
他条件反射问:“去哪吃?还有谁?”
林安然又想起了那个笑话,说:“就我和司机。(..首发)”
蒋学文想了想,说:“行,林书记这么客气,若不去,我蒋学文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不过这样,咱们有言在先,中午可不能喝多酒,下午得上班呢。”
林安然觉得蒋学文说话挺有意思的,不喝就是不喝,喝就是喝,不能多喝,实际上你说到了酒桌上,谁拦得住谁?
于是点头说好,一切就由蒋科长安排。
蒋学文这下子才将目光转到那份申请上,看了看说:“这周恐怕是办不成了,下周部务会上让领导同意了才能通过。”
林安然心里虽然急,不过还是装作一点儿不急,笑道:“没问题,蒋科长您办事我放心。”
一定高帽给蒋学文戴上去,不行也得行。
蒋学文赶紧谦逊道:“哪里的话,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跑腿的,平常就写几个字,收发一下文件,关键还在李部那里。”
林安然说:“咱们别站着聊吧,找到地儿了再让我好好向领导们汇报汇报工作?对了,这县城吃饭的地方我可不熟悉,蒋科长有什么好的建议?”
话是说得顺理成章,也理由充足,他确实刚赴任,对县城不熟悉也正常。这样说,就给足了尊重蒋学文,一切由他拿主意。
蒋学文又是一阵好感,觉得林安然这人挺好亲近。
“那就去满楼香吧,经济实惠又好吃。”
“行!坐我车一起走。”
大家陆续下了楼,直奔满楼香酒店去了
。刘军开着车,蒋学文在后排指路,七拐八拐,在县城的青年运河边的一出小树林里,找到了一家十分隐蔽的饭店停了下来。
组织部的人做事一向严谨,平时非常注意影响,出于职业习惯,吃饭喝酒更是小心,从不在大酒店里张扬。
林安然下车一看,也不由在心里赞叹起来。这满楼香其实就是个大排档形式的酒店,只有一层,不过占地面积倒是挺大,饭店的墙都是木头和竹子扎的,和所在的化境十分相衬,很有些诗情画意。
“真是曲径通幽处啊,蒋科长果然好品味,好眼光!”林安然适时给蒋学文又戴上一定高帽。
满楼香的菜式果然像它的风格一样,低调但是又别有风味,别看这地段偏僻,生意却一点都不差,外头停满了车。饭店前的海鲜池里净是好东西,龙趸、石斑、鲳鱼、芒鱼等等,柜台的酒架上不乏一些贵价洋酒。
从食材和酒的档次,基本能辨别出一家酒店的档次。满楼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家不上档次的大排档,实际上却走的精品路线。
林安然心想,难怪蒋学文指定来这里。
蒋学文虽然事先说好中午不能多喝酒,没想到林安然却安排了几瓶红酒,滨海市有个习惯,啤酒红酒不算酒,因为度数太低,而且喝红酒又显得洋派一些,蒋学文几个人欣然接受。
官员们吃饭的目的无非两种,一是求官逐利;二是沟通感情。没有酒做媒介怎么能行?酒就是交际场上的润滑剂,是增进感情的助燃剂,是办事跑官的助推剂。
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林安然也感觉蒋学文他们不像在组织部里看到的那样淡漠,也食人间烟火,也是性情中人。
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得来。加上这些组织部的干部对林安然多少抱有一份好奇心,问的话就多了。甚至问起在战场上的事情,林安然随便挑了几次敌后潜伏抓舌头的经历随便说了一下,马上让这些没扛过枪的读书人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菜过五味。
蒋学文说:“林书记,记住,组织部是你的干部之家,以后要经常回家看看,在干部问题上,我们给你撑腰。”
或许是对林安然大有好感,又或者是红酒和美食的作用,酒过三巡之后,蒋学文极为大胆地说了句拍心窝子的话。
组织部的干部,多数比较内敛,做事小心谨慎,组织部管干部,干部工作又是极端敏感的,稍有不慎就容易引起不良的影响。
林安然知道蒋学文已经不怎么把自己当外人了,于是感激道:“多谢蒋科长,我先干了,以示谢意。”说完,干下满满一杯。
“为了表达诚意,我敬每人一杯,以后还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工作。”林安然拿起酒瓶子,端着酒杯划了一圈。
等喝完,所有人纷纷鼓起掌来
。
宁伤身体,不伤感情,和干部之家的“家长”们喝酒,必须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诚意来。
蒋学文看了看表,和我商量着说:“林书记,今天就到这儿吧,下午还有事,改天我们去太平镇看你。”
俗话说:早晨别喝多,上午有工作;中午别喝醉,下午有个会;晚上别喝倒,夫妻感情好……
既然下午有事,林安然也不便挽留,酒局就此散了。
送走了蒋学文等人,林安然对刘军说:“刘军,咱们就现在这里坐坐吧,晚上还要接李部长到市里去吃饭。”
刘军点头答应下来,反正这房间里有空调有长沙发,又靠着江边,环境清幽,在这里休息也挺舒服。
林安然见他答应的挺爽快,便说:“跟着我当司机,会很辛苦,估计会跑来跑去到处走,不会影响你的家庭吧?”
刘军赶紧回答:“不会,家里孩子有老人带着,老婆自己也忙,没空管我。”他跟着林安然跑了两天,对林安然这个年轻的书记已经是刮目相看,从刚才和蒋学文他们打交道中就看出来,这个林书记进退有据,手腕灵活,看起来给人一种充满活力,又充满魄力的感觉。
刘军是天平真土生土长的居民,也当过兵,刚退伍两年,作为年轻人,对家乡的现状自然是非常不满,加上在镇政府里开车,见的那些领导的荒唐事多了,对镇政府更是失望心冷。
他的老婆又没工作,在镇上摆个水果摊,今年孩子出生,压力越来越大,早萌生了辞职下海给人开大巴车或者货车的念头。
这回林安然倒让他看到了希望,或许在这个领导的带领下,太平镇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林安然和刘军聊了一阵家庭,又聊了一阵太平镇的现状。
两人都有从军经历,自然谈得也较为投契。刘军平常是闷葫芦,不过今天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
说起太平镇的现状更是痛心疾首,从朱得标的儿子朱勇带着一些村里的人走私,闹得到处乌烟瘴气,说到镇过往两年的人事关系,和一些村的现状,又谈到自己日渐艰难的生活,说到最后,甚至长叹不息。
林安然听了他的话也颇有感触,太平镇确实就像刘军嘴里说的那样,甚至更糟。一个地方的经济搞不上去,官员只顾谋私,那么受苦的终归是百姓。
刘军开玩笑说:“林书记,我想起了一句老话呢。兴,百姓苦;衰,百姓苦。当百姓的,不容易。”
林安然低头不语,此话就连他自己也真的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想了一下,对刘军说:“刘军,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三年内,我不让太平镇的百姓走上富裕之路,我这书记不当啦,辞职挂印走人。这话就撂在你这里,你给我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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