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听完我的话,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而是继续朝他的办公桌走去,拿起搁在上面的一包香烟,抽出两支用手指捏碎后,将烟丝填进烟斗里。点燃烟斗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后,才慢吞吞地问我:“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两位总参谋长的担心是多余的,”我连忙向前走了一步,又重新立正:“面对盟军的这次登陆作战,德军肯定不会投入装甲部队。”
“为什么,说说你的理由。”听到我这样的回答,斯大林没有理会华西列夫斯基和安东诺夫那惊诧的眼神,而是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德军不会对登陆的盟军使用装甲部队?”
“道理很简单,盟军在展开登陆作战之前,曾经对德军实施了一系列的欺骗行动,使德军坚信不疑地认为盟军的登陆地点将在加莱,而不是诺曼底。这样就算盟军在海滩上成功地建立了登陆场,德军也会认为是佯攻,依旧会将他们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加莱地区。”
“丽达的这种说法很新颖,”斯大林听完后,面朝着华西列夫斯基他们问道:“你们是怎样认为的?”
安东诺夫朝华西列夫斯基望了一眼,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便向前迈了一步,随后大声地说:“斯大林同志,我觉得奥夏宁娜的分析,不符合实际情况。德国人也不是傻子,当他们看到盟军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兵力,在诺曼底地区实施登陆时,还会认为加莱才是盟军的主要登陆点吗?”
听完安东诺夫的这番话以后,叼着烟斗的斯大林没有说话,而是开始慢慢地踱步,几乎是一步一顿,停下的时间比走动的时间多。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盯着正陷入沉思的斯大林,觉得他此刻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是应该相信我呢,还是信任安东诺夫这些老人?
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停下了脚步,将烟斗从嘴里取了下来,突然转身问道:“丽达,你真的认为盟军的这次登陆,不会遭到德军装甲部队的反击吗?”
在我的记忆中,在D日组织反击的只有德军第21装甲师,但由于师长费希丁格将军到巴黎寻欢作乐去了,同时还带着了一帮最能干的作战军官。参谋长无权调动部队,只能将手里仅有的24辆四号坦克派去高攻击卡昂以东的英军。但由于准备不足,又没有步兵的配合,仓促发起的进攻被英军轻而易举地击退了。
当天下午,费希丁格赶回师部,集结所属部队向朱诺海滩和剑海滩之间的卢克镇发动攻击。正当第21装甲师在行进间,盟军的500架运输机正从头顶飞过,为英军第6空降师运送后续部队和补给,而费希丁格误认为盟军空降伞兵准备要前后夹击己部,于是惊慌失措、不战自乱,在放弃反击行动后匆忙后撤。除此之外德军在D日就再没什么反击了。
正是因为知晓这段历史,所以在听到斯大林的这个问题后,我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斯大林同志,根据我的判断,德军就算投入装甲部队实施反击,能动用的坦克数量也不会太多。登陆的盟军足以将它们全部消灭,所以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奥夏宁娜同志,这太不和逻辑了吧?”华西列夫斯基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德军在诺曼底地区至少集结了五个装甲师,哪怕只有一个装甲师投入战斗,也足以将登陆的盟军都赶下海去。”
对于华西列夫斯基的质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总不能告诉他们,说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正在进行的诺曼底登陆作战,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段尘埃落定的历史吧?就在我皱紧眉头苦苦思索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敲门声吸引过去了,只见房门一开,波斯克列贝舍夫出现在了门口。斯大林望着自己的秘书问道:“有什么事情吗,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
站在门口的波斯克列贝舍夫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报告斯大林同志,朱可夫来了!”
“请他进来!”斯大林听完汇报后,简短地命令道。
波斯克列贝舍夫点了点头,走到门边朝屋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侧身让朱可夫进门。
没有戴军帽的朱可夫,神采奕奕地朝斯大林走过来。等他停住脚步,挺直腰板站在斯大林面前时,他用一直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报告说:“斯大林同志,我要向您报告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斯大林听到这里,眉毛不禁往上一扬,好奇地问道:“朱可夫同志,不知道你给我们打来了什么样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根据我收到的情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了。”没想到朱可夫一开口,说的还是盟军开辟第二战场的事情,“目前他们已先后在犹他海滩、宝剑海滩、朱诺海滩、黄金海滩和奥马哈海滩登陆成功,并建立了登陆场,目前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中。”
“朱可夫同志,你所的情报,我们已经知道了。”朱可夫说完这话后,扭头朝我们几人望了一眼,随后补充说:“我们正在讨论,假如德军在这个时候投入装甲部队实施反击,是否会将登陆的盟军都赶进海里。”
朱可夫听斯大林这么说,有点意外地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地问:“不知道你们讨论的结果如何呢?”
斯大林朝华西列夫斯基他们一指,说道:“两位总参谋长的意见很统一,认为虽然盟军暂时占据着优势,可一旦德军的装甲部队投入反击的话,势必将登陆的盟军都赶到海里去。而丽达呢。”他在说到我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则认为德军不可能投入大量的装甲部队实施反击,盟军完全可以粉碎德军的反攻后,进一步扩大战果。”
朱可夫探头朝摊放在桌上的地图瞥了一眼后,用手朝地图一指:“斯大林同志,那就是法国沿海的地形图吧,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情况。”
看到朱可夫大步地走到桌边,附身去看地图时,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朱可夫没有参谋斯大林在不久前召开的那个会议吗?
见斯大林、华西列夫斯基纷纷围在了会议桌旁,我连忙也凑了过去,站在朱可夫的后面,探头看着桌上的地图,想听听朱可夫是怎么分析形式的。
“斯大林同志,根据盟军的通报和我们自己侦察的情报所知,”朱可夫面无表情地向斯大林介绍情况:“德国在1944年6月的兵力部署是:在苏联为179个师又5个旅,在北欧的挪威瑞典为13个师,在意大利为21个师,南斯拉夫为25个师,希腊为12个师,匈牙利为4个师。而在大西洋沿岸的法国、比利时、荷兰共60个师,约占其总兵力的18%,在这60个师中,部署在加莱有23个师,在盟军登陆的诺曼底仅为6个师又3个团,约占其总兵力的2%。”
介绍完德军的兵力情况后,朱可夫挺直身体继续说道:“斯大林同志,我们从这些情报中就能分析出,德军在诺曼底的防御薄弱,面对盟军所投入几十万兵力,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我相信要不了两天,盟军就能在登陆点上立稳脚跟,并向德军的防御纵深发展。”
虽然朱可夫和斯大林经常为了某些事情争得面红耳赤,不过我心里很明白,在军事方面,他最信任的人还是朱可夫。同样的话,不管是我还是华西列夫斯基说出来,他都要经过反复的斟酌和权衡,而朱可夫说出来的话,就能让他深信不疑。
这次也不例外,朱可夫的话刚说完,斯大林就取下叼在嘴里的烟斗,点着头赞同地说:“没错,从我们所掌握的德军兵力分布情况来看,诺曼底是他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也是盟军发起攻击后,最容易站稳脚跟的地方。我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接到好消息。”
斯大林在发表完这番言论后,忽然望着我说道:“丽达,接下来我想谈谈对你的使用问题。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斯大林同志,”虽然斯大林让我表态,但我很明白,这只不过是他的一种态度,并不见得是真的想让我发表自己的真实看法,于是连忙识趣地说:“我坚决服从您的指示,您将我安排在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
“安东诺夫同志,”斯大林见我见选择权还给了他,便扭头问安东诺夫:“你认为我们应该给丽达安排一个什么职务呢?”
安东诺夫盯着我看了片刻,随后回答说:“斯大林同志,奥夏宁娜将军原来是近卫第六集团军的司令员,如今她的部队就在白俄罗斯,我建议将她派往罗科索夫斯基那里,去参加即将展开的白俄罗斯战役。”
“不行,”安东诺夫的话刚说完,便立即遭到了朱可夫的反对:“丽达的近卫第六集团军,如今已经划归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指挥,她就算去了罗科索夫斯基那里,也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我觉得还是派她到乌克兰去吧。”
两个得力部下提出了两种不同的方案,让斯大林有些为难。他思索了片刻,随后为一直没表态的华西列夫斯基:“您的意见呢,华西列夫斯基同志?”
华西列夫斯基看了看身边的安东诺夫,又瞧了瞧站在斯大林面前的朱可夫,在短暂的迟疑过后,果断地说道:“斯大林同志,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您来做决定。”
关于如何使用我的问题,在绕了一个大圈以后,最终的选择权又重新回到了斯大林的手里。他无声地笑了笑,又见手里的烟斗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后,说道:“既然朱可夫同志认为丽达应该去乌克兰,那么就让她重新回到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去吧。不过这次她不再是以大本营代表的身份,而是以方面军副司令员的身份去。”
“安东诺夫同志,待会儿你给科涅夫打一个电话,向他宣布我的决定。”斯大林在吩咐了安东诺夫后,又对我说道:“丽达,我之所以派你回乌克兰,主要原因是因为这次将近十万被解救出来的战俘,编入了我们的军队,特别是近卫第18军。回了乌克兰以后,你把这支部队给我盯紧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可饶不了你。”
可能是看到我脸上的尴尬表情,华西列夫斯基出来为我打圆场:“丽达,斯大林同志派你去乌克兰,是对你的信任。你想想,随着我们的不断胜利,将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我军战俘,会从德军的战俘营被我们解救出来。假如在乌克兰编入部队的这些战俘能有上佳表现,那么我们对接下来的战俘改编工作是有很大帮助的。”
我听华西列夫斯基说完这番话时,还本能地扭头去看斯大林,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但此刻斯大林一手攥着烟斗,一只手背在身后,又开始在屋里踱起步来,因为正好是背对着我,所以我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我转念一想,既然斯大林没有立即制止华西列夫斯基的这种说法,证明他对改编战俘的工作保持着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有了这样的认识以后,我连忙在原地来了个立正,面对着斯大林的背影表态说:“斯大林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期望。”
我的表态让斯大林感到满意,他转过来走到了我的面前,抬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和蔼地说道:“丽达,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辜负我的信任。”说完这句话,他抬手看了看表,补充说,“时间不早了,你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