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有情何似无情
婚礼的前夜，终于赶到了圣京。比起号称不夜城的月孤城圣京的繁华也不遑多让，雕栏玉砌、碧瓦朱甍、层楼叠榭。纵横的大道连着小巷,四通八达,香车宝马川流不患，比起月孤城的喧嚣圣京多了几分庄严和秩序。车道，商贩，酒肆整齐规划繁荣却不是喧闹无章。
书音见凝霜对圣京充满着好奇忍不住自豪的对她说道：“凝霜你看，是不是和月孤城不一样啊。你看规划的多好啊，这圣京的秩序也是世上首屈一指的。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哥想出来的，你可不知道当初我哥花了多大力气才实施下来。我哥说他希望以后的平南国每座城都如圣京这般。”
凝霜转头看着书音眉飞色舞的介绍着书昱的杰作。他们虽然无血缘，但是感情却是真实的深厚，书昱这个人内敛沉着，事事谋定，以质子身份归来，在毫无靠山中艰难起步，到可以与盘根错节的欧阳书境掣肘，此中艰辛无庸赘述。
如今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亲手把十年呕尽心血的成果拱手于人。是叹他高山景行呢？还是说他知黑守白，又或者是愚笨不已？
书音突然停在了一个路口踌躇道：“凝霜我要不要先回公主府洗漱一番呀？”此处是公主府和李善浩府邸的岔路口，一个南一个北相背而驰。凝霜看着连番赶路的书音，路途劳累又没有好好吃饭，毫无血色的脸上更加消瘦了。面色枯槁嘴唇干裂，好在那双眼睛一如从前熠熠生辉。
和天下所有怀春的女子一样，在面对心上人时会忐忑不安的小心谨慎，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可是书音也明白如果此刻回去了公主府，想再出府就难了，毕竟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还有明日的准备事宜，这会公主府肯定乱成了一锅粥。但是若有句话不问，她就无法安心成亲。
书音咬了咬嘴唇，转头对凝霜笑着说道：“算了，还是直接去他那里吧！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他。”
一座坐落在小街角处毫不起眼的小宅子，大门普通的连路过的人都会忽视掉它的存在，没有红绸张灯，丝毫不见喜庆之色。书音抬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月染青砖黛瓦，雕花庭院内落满岁月的沧桑，陈旧的像被烟火中的尘埃熏染净透。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那窗户上透出的红烛剪影，多少给了奔波劳累的红颜少女一丝丝的安慰。
敞开的窗户内可以看到一个清瘦挺立的身姿，来回缓慢的踱步，手中虽然拿着书但是完全没心思看。就这么沉思的来回的一遍又一遍的走。
清朗俊秀的脸皮肤白里通红，在红烛的辉映下透出类似女子般倾城姿色。难得的是好看但丝毫不占女气。
凝霜把自己隐入了漆黑的夜里，就如同影子入了黑夜悄无声息。书音踌躇在窗外整理了一遍仪容，掏出了手绢擦了擦脸，满心欢喜的敲了窗。
房间内的男子转头看向了窗边，当看清来人时手中的文卷唰然而落，散落满地。原来他刚刚拿在手里的并不是书，清俊的脸瞬间煞白，惊呼道:“书音公主！”慌乱中立即弯腰飞快的拾起了满地的文卷。
“善浩！我有话问····”
“站在那里别动！等会！”匆忙的打断了书音的问话，李善浩厉声喝到。
沉沉的黑夜里，窗外站着的书音宛如一张单薄的纸，卑微无措的怔在原地。看得出来李善浩很慌乱，好似在急急忙忙的遮掩着什么。
“其实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向父皇请旨是否是自愿真心想娶我？”书音
虔敬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紧张的手反复揉搓着衣角。
李善浩身形微僵，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又继续着没停，垂首不语。
“如果你是有苦衷的，你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帮你，你也没必要勉强娶我。我可以去求父······”
“我是自愿想取公主的，公主曾经问过我，守护好雲陵城的百姓愿不愿意接受你。我现在的回答是愿意！”李善浩从容不迫的把拾起来的文卷塞进了抽屉，转身慢慢的走到了窗前和书音对立而战。淡漠的口吻凉薄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感，
烛火跳跃着闪烁，夏夜里总有那么一两只飞蛾扑向灯火处，扑棱着翅膀把影子拉的特别的大，大摇大摆的在房间里乱晃。窗外的书音脸上飞霞铺面，消瘦疲惫的脸上闪耀着雀跃的喜色。
“公主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就是大婚了，公主应该好好养足精神。”李善浩面色如水，僵硬着抬手把书音额前凌乱的碎发撩到耳后。
大抵是只原身在此山中，书音沉浸在他拙劣的戏码中。眼睛漆黑靓丽眸光灼灼的注视着李善浩乖巧的：“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书音转过身走向夜幕的时候，李善浩分明看见了她背上的一片殷红。从左肩一直延伸到了右腰，触目惊心。
他猛地蹙眉怔住，眼眸紧缩似有不忍，嘴唇微张几次，艰难的犹豫下到底是没开口。转头看向了刚刚收起文卷的抽屉，吞咽下了所有翻滚而来的冲动。
李善浩目视着书音轻步快速的走进了夜幕中，他转过身看向书桌背面的一副字画‘居高而必危，每处满而防溢’洋洋洒洒笔墨横飞端详了片刻，倏地又回过头看向了窗外，刚才还是平淡如水的眼眸蓦然变得锐利森冷了许多，默默抬起手用力的摩挲起了墙上的字画。
不同于李宅的清冷，公主府在整个街道上都挂满了红菱和大红的灯笼。看着满街灯火，红绸铺地，书音默默无言的缓步走着。
李善浩显然是没有料到书音会夜访李宅，整个府邸就连一张红纸一条红绸一个红灯笼都找不到，更别提一个喜字。满怀期待的日夜兼程，鲜血淋淋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满眼期待着看他惊张皇失措的敷衍着她的满腔热忱。
凝霜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书音跟前刚要开口，书音立马抢在了她前面，煞白的脸勉强的微笑的说：“凝霜，他长得好看吧，我跟你说他不光好看，还非常有爱心，经常给附近的孤儿送吃的，他讲的课可好听了，孩子们爱听我也爱听。他会讲好多道理，教孩子们做一个怎样的好人。他就像是我生命中的光。”
“是不错！可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我劝你当心！”凝霜冷然道。
书音拉起了凝霜的手，吃吃的笑道：“你想太多了，不过我明白你是关心我。你放心的等着我明天做最漂亮的新娘吧。”
就如箭已出弦，一切都必须等到书音自己去撞出个结果。凝霜对于他们了解的不多，在未知全貌之下一切都只是凭感觉猜测。
“书音，明天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放心成亲！”
两人走到了硕大的公主府门前相视而笑，书音诚恳的对凝霜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放肆张扬的大声喊道：“本公主回府成亲了，小的们赶紧出来迎接！”
不一会大门敞开，府内丫鬟和仆从跪了一地齐齐喊道：“恭迎公主回府！”
书音端着沉稳的步子，从容的摆了摆手对他们吩咐道：“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一个年岁大点的嬷嬷走到跟前，潸然泪下的哭道：“公主你可算回来了，哎呀你受伤了！快随老奴去房间瞧瞧。”
整个公主府，哪怕已经到了婚礼前夕的深夜。所有人都坚信她们的公主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公主府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公主，是如何疯魔的痴迷着这个新科状元郎。
书音看她哭急忙嚷道：“哎呀！嬷嬷别哭呀！没事等会你给我敷点药就好！再不行就煎两幅药喝了，立马就能好，谁不知道咱们嬷嬷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呀！”
其实公主府外面看似富丽堂皇，进来了就会发现朴素的简直有点单一。凝霜自然的略微环视了院落，除了几棵树就是几棵石头，不像深闺府邸，倒像是一个乡下糙汉子暴殄天物的霸占了城里的大宅院。
书音一回府，果真忙得脚不沾地。胡乱的洗了澡，立马又疼得龇牙咧嘴的换着药，还要边听嬷嬷唠叨明天的行程规矩。匆匆忙忙的吃了点东西又去被拉起去试穿婚服，反观凝霜这却是慢慢悠悠的泡着澡，清闲的享受着惬意。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狰狞的夜色吞没着张灯结彩的公主府，也吞咽下了冷清陈旧的李宅。暗淡的星光月芒之下李宅的男子和公主府的书音各自站在窗前，默默矗立无声。夜里静的可怕，明明应该是虫鸣蛙吵的季节，静谧的好似没了任何生命。张牙舞爪的扑向了各怀心思焦躁不安的心。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