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无数的难民往晨钟镇、布瑞尔、阿加曼德庄园、提瑞斯服修道院、西洛丹伦岗哨、洛丹伦王城等人类大型城镇聚集涌动。他们今天白天才真正见识了部落的可怕和残暴,彻底粉碎了他们的侥幸之心。或许前几天他们还抱着兽人的目标仅仅是洛丹伦王城,只要王城不破,他们就是安全的天真幼稚的想法,而今他们才真正知道了兽人真正的想法,他们要消灭所有的人类,一个不留。
虽然王城处于兽人进攻之下,依旧有许多难民往这么靠拢。西门和北门从下午以来,已经用吊篮拉上来无数的人,他们或孑然一身,或拖家带口,甚至还有带着几十辆马车的大队伍,大声嚷嚷着要求开启城门让他们通行的贵族,他们后面跟着一个兽人追击队。当然,这个贵族被北门的最高长官席瓦莱恩男爵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后,安静了许多。幸运的是,虽然辎重被兽人洗劫了,他们人员伤亡倒是不大。
老牧师苍之风大人带着一部分提瑞斯法修道院的牧师赶到北门为重伤的人疗伤,而韦尔斯利主教带着另一部分牧师赶到西门为重伤的人疗伤。国王大人也先后出现在北门和西门,观察情况。
夜晚,往王城的人不减反增,不断有兽人的队伍突袭来往的行人。他们不仅劫掠队伍,而且享受这个过程,人民痛哭的声音,一直在身处王座厅的国王的耳边环绕。
“备车。”国王陛下突然站了起来。他双目通红,又满是疲惫,但即使是远在角落偷看的阿尔萨斯也能感受得到他的父王此时心中的悲愤。阿尔萨斯白天在阳台上目睹了很多,他未来的子民正在被兽人屠戮着,他多么希望父王下令出击去消灭那些猖狂的野兽。
“去东门军营。”国王的话让阿尔萨斯眼前一亮,父王要出击了,他要命令他的战士们出击,杀退猖狂的兽人,保护洛丹伦的人民。同在阿尔萨斯身边的瓦里安却瞪大眼睛,他同样希望王城出兵,保护无助的平民,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行动。他想上去劝阻,但,,,他眼睁睁地看着国王出去。
“瓦里安,父王行动了,兽人要完了。”阿尔萨斯兴奋地对他的伙伴说道。
瓦里安没有阿尔萨斯那么乐观,如果现在罗伊在多好,可以和罗伊探讨推算一下今晚会发生怎样的战斗,战况会如何发展,战争结果会如何。阿尔萨斯太嫩了。
瓦里安至今记得,暴风城外的那场战争。暴风城军队被部落军队引诱出城,和兽人在平原上发生了一场正面的战争,结果是,暴风城军大败,主力损失殆尽,以至于洛萨伯父获得指挥权后也无力回天。
“我觉得,王城不适合出城和部落战斗。”瓦里安半晌憋出一句话。
“说什么丧气话,王城军有圣骑士,怎么会失败呢,今天就是战局扭转之日。”
对啊,有圣骑士,瓦里安突然想到,但是圣骑士真的可以吗?可以吧,可以吗?
王城军的指挥官齐聚西门指挥所。
圣骑士莫格莱尼大声说道:“圣光告诉我,我们必须出城,去拯救被困的洛丹伦人民。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这有悖圣光之道。白天我们听到的哭喊声,现在还缠绕在我的闹中。我相信诸位也是一样吧。”他侃侃不止地说道,他的伙伴阿比迪斯显然是赞同他的。
一个指挥官哈莱恩子爵反对道:“我不同意,兽人在王城郊外四处游荡,贸然出击,很可能发展成为一场大战,这并不合固守城池的本意。”哈莱恩子爵是哈沃斯子爵的表哥,哈沃斯子爵是王城防守战前一天出城迎战白戈氏族的王城军大队指挥官。他亲眼见证了他表弟的死去。
德希洛马克男爵反驳道:“出城拯救受难人民,遵循圣光之道,是身为一个战士的职责。再说,我们在前天晚上已经和兽人战斗过一次,他们并不是不可战胜。何况我们今天有莫格莱尼大人和阿比迪斯大人的加入。”
另一个贵族指挥官反对,“固守城池,坚守到援军到达才是制胜的道理。开战之前我们已经通知了那群贱民,他们之前不来,如今被困,和我们毫无干系。”
这句话引起了圣骑士阿比迪斯的反感,“请注意你的措辞,男爵阁下。”
“我很抱歉,但是我坚持我的看法。”
然后指挥所内开始了急促的争吵,大家各自发表意见,赞同出城营救的,不赞成出城营救的,开始还是争论的话题是否出战,后面逐渐发展成人身攻击,甚至两个贵族要演变成决斗。
席瓦莱恩男爵咳了一声,“我不同意出城。虽然我们的出发点是解救被困的百姓,但这可能引发一场战斗,甚至是战争,我们还没有和部落军队野外战争的资本。”席瓦莱恩男爵在一众指挥官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带来的是席瓦莱恩城堡军,是参加过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战役的军队,和部落多次野外战争,前天晚上还指挥了北门阻击战。他本人也是国王陛下的左膀右臂,他的意见至关重要,他的反对,让两个圣骑士和一群主张出城的指挥官都大受打击,让不同意出城的指挥官心情大定。
这时,莫雷夫开口了,“我认为应该出战。”这话一出,总指挥加里瑟斯的眼皮跳了跳,他之前一直低迷着眼。
“我们的战士,都是城外百姓的家人,他们亲眼目睹了白天发生的惨剧。我相信,他们现在手里都拿这武器,等待着出战。难道你们想他们晚上在睡梦中梦见他们的亲人满身鲜血的哭嚎吗?”
莫雷夫是王城禁卫军指挥官,他的意思,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国王的意思。但由于之前席瓦莱恩男爵的反对,因此,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总指挥官加里瑟斯,连同席瓦莱恩男爵和莫雷夫,大家都在等待着总指挥官的决断。
这一刻,加里瑟斯的内心无比沉重。“我不同意出兵。”加里瑟斯干涩的说道,这一刻,他觉得他的内心被这句他说出的几乎他自己都认不出是自己的声音给撕碎。正如席瓦莱恩男爵所说,王城军还没有和部落军队发生正面战争的资本,前天晚上的胜利,完全是因为兽人军消极迎战,而且有生力军加入所致。而且前天晚上的北门阻击战,差点就被兽人狼骑兵突破,如果兽人大帐派出精锐部队支援狼骑兵,北门阻击战必将惨败。
加里瑟斯作为王城守军总指挥官,他必须保持理智。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出城营救洛丹伦的人民,但是他不能,因为他要保证王城的稳固,只有王城稳固,联盟大军到来,包夹部落军队,才能真正破局。这也是唯一致胜之法,任何可能导致王城军削弱的动作,他都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必须出兵。”指挥所外的一个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国王陛下来了。国王米奈希尔二世带着两人走了进来。“洛丹伦的人民在哭嚎,我的战士都满怀怒火准备出击,必须拯救人民于部落的利斧之下。”听到国王陛下的话,两个圣骑士和主张出城救援百姓的指挥官们喜见于色,欢欣鼓舞。
“想来陛下带来了城外的情报吧。”加里瑟斯看着国王身边的两个人,黄金麦穗的老板席雅金和阿加曼德庄园的格里高.阿加曼德。
国王陛下点点头,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让席雅金介绍他获得的情报。
席雅金从后面的随从手上捧过一卷折叠的羊皮纸走到指挥桌中间,中间的指挥官会意地让开了位置。“嘭。”羊皮纸摔在了桌子上。摊开后,是一张巨大的提瑞斯法林地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红圈。
“这时黄金麦穗酒馆、塞恩酒馆冒险者还有阿加曼德庄园的斥候共同获得的消息,我把他总结好,勾勒在地图上的。现在兽人部队的分布是...,被困的人民到处都是,他们往几个大城镇逃亡,在这几个点被兽人部队围困。”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席雅金讲述了十多分钟,终于说完了。
“说得非常详细。”加里瑟斯对他的传令官说道,“去把女巫阁下和韦尔斯利主教大人请来。”他开始闭目沉思。所有的指挥官都等待着总指挥的命令。米奈希尔二世识趣地转身带着两个顾问离开,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既然将指挥权移交给加里瑟斯,他就必须信任这位沉重稳重的将军。即使加里瑟斯起先不同意出兵,是他使用王命命令他。
“国王陛下,请稍等一下,我希望您也参与进来。”他婉言道,然而这几乎是一道逾越命令,他居然要指挥国王陛下。米奈希尔二世没有说话,他竟然点头坐在下首位,指挥官的最末席。所有人都被加里瑟斯的张狂命令震惊了,才真正意识到,今天晚上真的要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韦尔斯利主教早在国王陛下到来的时候,就在指挥所门外候着,女巫金剑半刻后也赶到了指挥所。
看到人员已经到齐,加里瑟斯开口了:“今天晚上,我们的任务是营救兽人围困的人民。这看上去是个简单的任务,但很可能会爆发一场巨大的战争,比前天晚上的北门之战更加可怕的战争,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等加里瑟斯说完这话后,一些指挥官没有感到畏惧,几个人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特别是两个圣骑士莫格莱尼领主和阿比迪斯将军,他们在成为圣骑士之前,一个是东洛丹伦的一处领地的领主,一个是东洛丹伦斯坦索姆城镇的将军。
“保持你们战斗的勇气,克制你们战斗的欲望。”加里瑟斯警示道。他们听完总指挥官的话后稍稍收敛了一些。
“席瓦莱恩指挥官,你带着本部兵马和另一千王城军出西门,击溃沿路的兽人,务必打通通往索利丹庄园和晨钟镇的道路。给被困地人民开出一条道路。”
“感谢您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总指挥阁下。”席瓦莱恩男爵向总指挥官行礼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和兽人发生战斗,分散击破他们,不要让他们合并一块。”
席瓦莱恩男爵揉了揉眉角,“我不敢保证完成任务,我只能尽量去完成他。”对于席瓦莱恩男爵保守的话语,几个荣耀的战士怒目而视,加里瑟斯反而点点头,“我很欣赏你谨慎的态度。”
“莫雷夫,你带着禁卫军和王城军第三大队出北门,务必打通通往布瑞尔和提瑞斯法修道院的道路。如果发现兽人部队,能消灭的以最快的速度消灭,不能消灭的往北面赶,不能让他们往南边报信,不要让他们溃散。”
莫雷夫仔细理解着总指挥官的命令,然后行礼道:“谨遵将令,阁下。”
“韦尔斯利主教带着三分之一的牧师跟随莫雷夫将军。”
韦尔斯利行礼道:“遵总指挥命令。”
当大家以为加里瑟斯的命令结束时,加里瑟斯再次说道:“我会亲自带四千士兵,出北门,往巴尼尔农场,阻击可能前来支援的兽人大营的军队,莫格莱尼大人和阿比迪斯大人率五百教会战士和三分之二的牧师也一同跟随我。”
与两名圣骑士跃跃欲试的态度不一样的是,其他人都吸了一口气,这意味着王城仅仅留下了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加里瑟斯居然如此托大。所有人都看向国王陛下。
米奈希尔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城悬空?”
加里瑟斯沉声说道:“陛下,您的任务带着贵族护卫和新兵们,镇守王城,准备守城物质。您可以在城墙东北角楼观战。”
“王城都是贵族护卫和新兵?这不好吧。”国王陛下再次问道。
“我仔细研究过暴风城的防守战,决定胜负的那场战争其实并不是部落攻破暴风城的那场战斗,而是那场战争前的城外的一场战争。”加里瑟斯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显然加里瑟斯并不是紧张害怕,“那场战争发生在暴风城通向北郡修道院的路上,部落围攻北郡修道院,引诱暴风城守军出城和他们决战。因为北郡修道院不得不守,因此那场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了,结果是暴风城守军只余数百人逃回城中。”
“此时的情况和暴风城的情况类似,我们不得不救援我们的人民。兽人不善攻城善野战,因此他们必定会放弃攻城而选择进攻我们的城外军。”
米奈希尔没有再发问了,他只是点点头。他此时才真正明白自己作了一个什么决定。这个决定可能是王城的主力军队全灭?他清楚的记得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战役,他不禁开始胆寒。所有人都开始胆寒。
看着其他人的表现,席瓦莱恩男爵咪着嘴,然后说道:“我会最快时间完成任务,然后回城转北门去支援总指挥的战斗。”
加里瑟斯看了看席瓦莱恩男爵,点点头,或许在座的所有人,只有席瓦莱恩男爵能真正理解他的顾虑。
“女巫大人,您帮我们联系一下布瑞尔方面,请求他们支援我们,这场战斗或是战争,需要借助一切可以借助到的力量。如果布瑞尔愿意出兵,请他们赶往巴尼尔农场和我汇合。”
“是,指挥官大人。”
“女巫大人联系完布瑞尔方面后,赶去和席瓦莱恩男爵汇合,您也是必不可少的战力。”风暴女王的大名,即使是国王米奈希尔二世也点头默认的。
加里瑟斯叹了一口气,“愿圣光祝福我们。”
所有人都说着,“愿圣光祝福我们。”此时除了席瓦莱恩男爵,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今天晚上,真的会爆发一场大决战吗?
兽人大营。
一名兽人斥候闯到大酋长军帐内,“大酋长,紧急战报。”兽人军帐没有像人类军营一样,需要通传,得到准许后才能进帐。
斥候显然经过长途奔跑没有停歇地赶来传递战报,毁灭之锤将自己的酒杯递给斥候,斥候大口喝完,“联盟出兵了。”
“嗯?联盟?是王城还是联盟军?”
“噢,是王城,王城出兵了,他们从北门出来。”
“有多少人?”“夜晚看不太清楚,很多,至少几千人,走的是王城往北的道路。”
“很好,他们果然和暴风城的守兵一样,哈哈哈哈,想不到他们一天都没有忍住。”毁灭之锤发出低沉的笑声,“传令官,召集所有的大首领来我军帐,还有血魔,一起叫来,部落需要他。”
“我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大酋长。”死亡骑士血魔不经传令,已经到达大帐。
“是胜利的气息,死人。”“敌人的死亡,就是我们的胜利,这不冲突,大酋长。”
毁灭之锤哈哈大笑,对于血魔的话,毁灭之锤非常赞同。
很快兽人各个酋长和大首领都赶到大酋长的军帐,并且集结了他们的战士。前天因为大雨,部落错失战机,今天他们重新抓住了机会。所有的首领都充满了战意,相对杀死平民,他们更喜欢和真正的战士一决胜负。
大酋长说道:“除了伊崔格部镇守大营,其他战士,都随我出发,目标,北面,一切人类军队。”
“哦。”兽人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城内,国王陛下独自待在城墙指挥部,各部人马分别出发了,总指挥官加里瑟斯也随即离开了城内。他对于加里瑟斯的判断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兽人真的会连夜出击吗?前天晚上的粮食之战,兽人并没有任何动作。
“陛下,兽人军营方向有异动。”
他的临时侍卫冲了进来。相较于前几天,米奈希尔对于突发状况已经没有那么慌乱了,“走,我们去城墙上看看。”
他们来到城墙上,一大股兽人从驻扎军队的山中走了出来,看不出数量,几乎源源不断。米奈希尔后背不由升起一股凉意,直冲大脑,真如加里瑟斯所料,兽人出兵了。
城下突然一阵骚动,隐隐传来兽人的声音,“怎么回事?”护卫大声询问。
“陛下,城下拉上来一个探子,他被几个兽人追赶,我们把他救了上来,他说有情报向指挥官报告。”一个士兵跑了过来。
“把他带过来,快。”
很快,一个人被士兵们押着护送过来。士兵们把他放下,他摊在地上,原来士兵们并不是押着他,而是搀扶着他。那人浑身是血,想来经过一场艰难的突围,才闯到城下被救。那人看到米奈希尔,挣扎着行礼,“陛下。”
声音有些熟悉,米奈希尔仔细看着那人,他脸上都是血,但米奈希尔认出他来,“你是卡尔斯通的勇士?快,为勇士疗伤。”来人是马瑞斯,塞恩酒馆的冒险者。
马瑞斯推开上前要搀扶自己的士兵,声音悲切,“陛下,兽人,兽人倾巢而出了。”
米奈希尔大惊失色,“他们的目标是哪里?”
“他们没有任何攻城物质。”马瑞斯说道,他明白米奈希尔想要知道什么。
米奈希尔又仔细询问了马瑞斯兽人的大致数量,兵种分类,旗号等等,马瑞斯一一回答,结束后,马瑞斯被士兵们带下去疗伤。
米奈希尔心中却一片冰冷。他在犹豫,是否让他的军队撤回城中,原本他预计,兽人最多只会派出一小股部队,那么加里瑟斯带的战士完全可以抵挡得住。事实证明,总指挥加里瑟斯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不愿派兵出城的原因也是如此。而自己却以国王的身份命令他出兵,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渴望拯救城外的百姓。
“快,把这个情报告诉城外的军队。”国王陛下命令道。
“要不要命令他们回来。”他的亲卫问道。
国王闭目沉思了,“不,让总指挥官自己作决定。”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个国王,不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