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上得知关羽冲关欲逃的颖川副将孟坦,担忧主将韩福不能轻易擒抓关羽,对于孟坦来说,韩福有着亦师亦父的情结,自打从军后一直跟随韩福,倍受韩福照顾有加,一直思虑尽早报答。今天正好可同韩将军一道合力擒得关羽,了却心中夙愿。那曾料想到,刚率众下到山口就看见骑着红色赤兔马的关羽一刀伸缩,仅仅就一刀,就断去如同老师慈父的韩福首级,心中绞痛,一口逆血冲口而出,身边的亲兵大声叫喊:“将军!将军……”
孟坦急怒,压下翻涌不断的心火,朝后大吼:“为韩老将军复仇!杀!杀!!”
“杀!”
杀声震天。跟随着孟坦这次下山的五百兵士为当初韩福故意遣去,当时设想孟坦年纪甚轻,行事冲动,极喜欢两军骑兵冲锋战法,今次让其带队埋伏山顶,全带一千弓手的话恐令其心生怨气,于是才在最后时刻调换平日一直归其统治训练的五百骑兵随侧驻防。这些曹军骑兵整日同孟坦一道吃、住、训练,时下感情也甚好,见主将被关羽气怒而口吐鲜血,个个奋勇争先,声势浩大的杀向还在被韩福军包围着未能冲出的关羽。
关羽苦战未果,周围敌军步卒还未能杀退,背后又来强援骑兵,心中略显急躁,不留心被一小兵长戟划破手臂,自从军刘备以来,还未曾有过受伤的关羽,怒火弥漫,出刀更加狠辣,包围边上的兵士尽被其刀斩两半,血腥四散,给苍茫的大地渲染上点点猩红。
孟坦也策马赶至,手中长矛如毒蛇吐芯,急刺关羽后心。关羽闻得身后风响,知有其兵刃刺到,伟岸身躯则转,反手掉转偃月,把个孟坦连人带马砍成两半。孟坦的一缕忠魂紧随韩福而去,徒留残破尸身侧卧于颖水旁,可惜未得全尸。
两刀击杀两员曹军大将,关羽越战越勇,赤兔也被溅起鲜血漂染,就着冒出的暗红血汗,无法区分是否受伤。
围住关羽的曹兵则越来越少,被关羽的无敌战力所震惊,那跟随孟坦而来的五百骑兵也顷刻间伤亡上百,均被关羽杀怕,自问上前无疑找死,试想还有谁愿为两位阵亡将领而卖命。只团团围住关羽,不让其脱走。
大战伊始,张垒就驱动马车慢慢驰进,远前的围战,张垒看得不算仔细,但仍能感受关羽其时面受的强大压力。凭一己之力,力抗曹军数千军士,观其现今名将,能有几人?
张垒不敢分神,行动间分外小心,生怕惊动别的曹军兵士,一架马车飘飘然的从战场角落驰过。眼角湿润之余,张垒却不敢回头观望,怕这一看,心中燃起回去陪同关羽一起奋战的念头。忽又想到关羽为何如此义无反顾的作为,张垒更加不敢令关羽失望,保护刘备夫人的重任此刻就在肩头,而自己却手无强力,此时还远未脱离险境,之后的路程谁也不知还会出现何种变化,“操!我忍!”心中暗骂一句二十世纪经典名言,张垒挥动手中马鞭,再次抖动缰绳催促:“马儿你快些跑啊快些跑。”
一路紧赶,雄伟的嵩山早已不见山影,无暇他顾,张垒眼含热泪,只知不停抽打奔马,终于又逃脱曹兵围困。
人马皆疲,孤单的马车行驶在茫茫风雪路上,被辕套的马匹可不是军队饲养的战马,经此一路狂奔,四蹄略显僵硬,马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张垒还想继续鞭打,却被车内夫人出声劝道:“公子!听闻马声,已略显疲态,如再加催促,恐马儿猝死。还是稍缓为妙,这段急赶,想已远离颖川战场,不妨边走边等待二叔,或许二叔此时已凭借强力随后突得重围。”
张垒闻讯后才稍稍放松强压之下令人快要窒息的神经,以往在后世之中,就算面对普遍工作难找的压力也未曾有过此种感受,自觉神经经此一事,更加弥坚。随即应道:“谨遵夫人所令。”
一路南下,直到看见襄城城池,也再没见过曹军身影,同时关羽也未曾出现。几人心中放佛缀着巨石,路上只略而停车进食方便,终得以平安走进襄城。
此襄城可不是那大名鼎鼎的荆州襄阳城,一字之差可会导致致命错误。好在后世不曾熟知三国路途的张垒都能到达襄城,想必关羽不会轻易犯出错走城池的错误。几人在城中驿馆略微打尖休息,购置了些饮水和食物。可惜襄城之中也是穷人居多,战乱年代里,民众的生活贫苦,就连馆驿也没几样便于携带的充饥面食,当然更不会出现后世那大街小巷商店超市里到处充斥着的方便食品。
沓长的两日就在焦躁不耐中安然度过,每日清早张垒都会驾车陪同甘、糜两位夫人来到襄城东门外等候关羽,可关羽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渺无音讯。
今日已是第三日的清晨,如同前两日一样,几人望穿秋水的耐心等待,直到日上杆头,赤兔和关羽的影子仍然全无,张垒心中念道:“难道史书记载错误?或是自己几人穿越后导致了历史变动,让关羽被曹军围杀不成?”
深知不能再如此继续等待下去的张垒,随即转身朝马车之中的两位夫人禀道:“夫人!关将军至今未曾出现,吾等却不可再此继续等候,须早日起行南往,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一声轻叹一声咳嗽过后,传来悦耳声音:“公子做主吧!吾等妇道人家哪能做得这等大事之主。何况最近糜家妹妹休息不好,吃不下东西,恐再拖延,势必……”话音未说完即传来甘夫人低声哭泣。
张垒随即做出决断,先会驿馆一趟,给关羽留封简书,说明已继续南行汝南,望其见得书简后立刻追赶。
关羽为何不能出现,实因曹操的追兵已然赶上。
就在张垒赶得马车离去不久,数千骑兵在关羽旧时好友张辽、徐晃的率领下急急赶到。当时关羽还在围斗之中,苦于无法脱身。失去将领的颖川郡国兵士此番都不曾怯战,皆因韩福此人统兵甚得军心,麾下将士十分敬重,眼见关羽轻松斩杀韩福、孟坦,反激起将士复仇之心,虽关羽武艺超群,近身不得,但颖川兵多,在几个小校的督促下,远远的把关羽围在圆中缠斗,使其不能轻易脱逃,仗其兵多心齐,耐心等待关羽力竭之时。
关羽早杀出怒火,原本肤色暗红的脸上此刻更加红透,就在快要暴走疯狂之时,张辽来到。老远就听得其吼叫:“统统住手!吾有曹公手令,违者定斩不饶!”
关羽两膀也略感酸软,见包围自己的曹兵全都停下手中兵器,也收回偃月长刀,令赤兔驻足冷面以待。
等张辽、徐晃弛近,见得关羽浑身血迹斑斑,以为关羽受伤不轻,均出声关怀探问道:“云长可曾受伤重乎?不如待吾传唤医师为其治疗。”
冷哼一句,关羽回到:“不必!”
张辽见其依旧怒火高炙,笑说:“弟等前来实无歹意,兵随身带来曹公亲手手书一封,听完即知曹公大义。”
见关羽默不作答,张辽自怀中拿出书简念道:“想吾孟德当初结识云长,即知汝乃一忠勇仁义之人,故当初曾言,如公欲离吾而去,定当允许,绝不阻拦。今得知云长留金银,挂印绶于府内,即明公离去之决心,想吾又岂是一言而无信之人,故此绝不做反复无信之事。今特意遣其故友文远追赶,实只是欲为其尽最后一次送别,从今往后,各为其主,战场相见之时定全力以赴。见信如见吾亲自,各地曹军大小官员将领,如有违背,均按军法违令处置。”
张辽一口气宣读完毕,见关羽还是半信半疑,再次笑道:“云长兄可还是信不过曹公乎?难道现在连文远也不再相信乎?边上可还有徐晃徐公明,兄自可问之。”
徐晃也接着道:“文远所言绝无虚假!如有欺骗,定叫吾等天打五雷轰!”
见两人如此一说,关羽这才放下戒备之心,冲张辽身后许昌方向抱拳一揖道:“多谢曹公深明大义,得以宽宏大量,羽定当后报。”说完再转向张辽、徐晃说道:“多谢文远、公明远赴赶来援手送行,如此深情厚谊,羽铭感于心,然羽现归心似箭,几经打探才得以获知兄长下落,故今日一别,绝无他日再聚之期,羽就此先行告辞,还望两位莫怪。”
赤兔真乃通灵之物,感知关羽话完,就欲扬蹄远去,张辽急忙阻拦道:“既知往后再无相聚之日,云长兄怎能不与弟等痛饮一场?想当初如无兄等劝说,辽早死于曹公刀下,就权当今日是辽敬谢兄如何?”
作势欲走的关羽见张辽如此说道,不忍伤却了三人往日情份,心中暗自盘付:“想必耽搁一日也甚无大碍。”又遂见两人一番诚意,随同意与张辽、徐晃行最后一次相聚。
三人在颖川城中抛却杂念,喝得那叫天昏地暗,从天黑一直喝至天明拂晓,醉得不省人事。等关羽再次醒转,已是第二日的天黑时分,饮酒过量导致的头痛让关羽不得不再次滞留颖川一日。
第三日大早,张辽徐晃双双送得关羽出城后,也自传许昌而回。
策马扬鞭,关羽心忧兄嫂安慰,认准方位,赤兔迈开步蹄,周旁树木倒飞,赤兔马经过两日的休整,步履间奔走欢快,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奔行方式。
马背上的关羽细细思索,张辽二人此次宣读曹操手令,只来到颖川后就回转而去,那别的城池县郡是否得到这则消息,这可是很大一个未知。如此急然寻去襄城,万一别的地方没有收到曹操手令,自己的出现势必会给嫂嫂她们带去更多危机。越想越觉这种情况出现的机会很大,再想起身上那份保存完好的老者书信,岂能失信于人。
关羽随后决定转道背向而行,选择走另一路即颖阳、蔡县,反正已经耽搁两日,走此道既能完成老者传书之事或许还可先她们一步而到古城,当日相商之时也曾与张子弃约定,两日不见可自行前往,少了自己这明眼目标,定能让她们此行更加安全。
主意已定,剩下的就只有照法而行。
颖阳不等同于襄城,经颖水而过,颖川颖阳一带,果真道路平坦,然大雪过后,冬日阳光的照射下,冰雪融化开来,路面出现湿滑泥泞,让马匹奔跑甚为吃力。
关羽独自骑着赤兔经一日后才来到颖阳。缺少食物充饥的关羽冒险进入城中,于门口被守卫的兵士认出,正欲厮杀,颖阳太守王植慌慌张张的出现在城门,嘴里喊道:“关将军切勿动手!请听吾一言。”
关羽见远处奔来一身穿太守服饰之人,知其必是颖阳太守,只是不知其名号而已,随坐直于马背,等待下文。
王植一路快跑,总算制止住城门口即将发生的血案。还来不及擦掉头上汗滴,见关羽没有动手之意,只是依然高坐骏马,观察着跑来的自己,王植被关羽看得后背发毛,却又不得不当面锣正面鼓的说出一番话语:“吾乃曹公帐下王植,奉命在此等候关将军到来。既然已经到了,还请将军随吾一同回到府衙稍作停留,吾已令人备好酒菜为将军接风洗尘。”
关羽听得一说,猜想多半是曹操手令也下达到了颖阳,没有丝毫犹豫,轻点额头,跟随在王植身后往颖阳衙门走去。
王植此人面相和善,很容易就令人相信其言其行,此番也正是如此。王植本与颖川太守韩福为儿女亲家,传到颖阳的消息让王植下了决心定要为亲家翁报夺命之仇,此刻关羽仍未得知王植内心所思,正一步一步的跟随王植之后走向报仇怒火的深渊。
王植府内,一脸和气的王植出现在关羽面前,大厅之内喝退仆役,王植才对关羽说道:“将军勇武,不日前的勇战千军,两刀阵杀颖川郡守和副将的事迹现今广传于天下,如此英雄豪杰当需结识一番才不枉今生,植正愁不知如何结识,将军已然出现颖阳城中,可真令植喜出望外。故得知后怕将军与门卫出现误会导致遁走,才慌里慌张的赶到城门,强颜挽留,怎也要在城中暂住一晚才行。”
关羽瞧见城守如此客气,心中大为感动,忙起身说道:“郡守无须客气,羽也不过凡间一庶人,怎可当得英雄豪杰一说,如此盛情款待,羽五内铭记。”
“哈哈”豪迈笑过,王植挽住关羽大手道:“即如此,吾等不必过多客气,将军就当此处为其府邸即可,先请自行进食,吾再去催崔酒菜即回。”
关羽不疑有它,正感怀内饥饿碌碌,遂也不再客套,将席上美酒端起就欲畅饮,突觉眼角有人影闪动,迟疑间,“锵”声顿起,顺手抽出腰际长剑,直指身后一瘦高郡卫打扮之人。
“将军且慢动手!小人胡班,敬仰公之大名忠勇,今郡守欲行暗害将军之心,此番离去就是让城中手下兵士燃其屋外柴火,想把将军一火付之,报公杀其亲家韩福之仇。”瘦高郡卫急切说道。
“呃!王植小儿该死!”关羽骂道。
郡卫续道:“公欲杀之,可随胡某由侧门潜出,想公手段,屋外数人皆难是其敌手。”
“什么?汝说姓胡,可曾识得南岭关下花白须发的胡姓老人?”关羽一听那人说出姓氏,也忙问及道。
“岂能不识,那老者想必是吾父亲大人!”胡姓郡卫说道。
关羽大喜,得来不费功夫,忙把怀中老者书信交付于他,接着说道:“此乃汝老父家书,正好交付于汝,现境况甚急,还请在前带路,带吾杀尽王植此等恶人,再于汝详谈。”
当关羽由偏门而出,刚好遇上王植正指挥其手下点燃柴火,熊熊火焰跳跃,仿佛看见饮过迷酒之后的关羽正被这燃起吞噬怒焰的柴火所包围,仰天大笑之际才发觉关羽正用一种面对死人才会出现的眼神看着自己,其身边一人正是府内郡卫胡班,抬手一指胡班,骂道:“该死!胡班小儿误某大事!”
关羽那容王植开骂,冷声闷哼,手中长剑斩下,王植来不及抵挡,正中前胸,被剑尖贯穿对过,鲜血顺着透心的剑尖滴淌,两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关羽随后冷漠的抽出宝剑,在其尸身上擦拭干净血液,才缓缓收剑回鞘。转首对胡班说道:“感谢兄弟告知消息,否则羽势必遭此贼毒手。今日之情容后再报。关羽告辞!”
胡班此时也欲探知老父书信内容,待关羽早走得没有身影后才发现晚矣,随即打算先回家一趟再前去追寻。此处暂且略过不提。
话说关羽受此一骗后,虽杀得王植,然也俱其城乃曹操势力,眼下追赶张垒及兄长嫂嫂要紧,忙纵赤兔趁着天空月色,慌忙赶往下一目的地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