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冢强大的真气压来，师尊沉喝一声：“窈窈，莲香！”随后发出宏大的剑气瞬间凝聚在屏障上，奋力抵抗龙冢真气。
“是！”我明白师尊的意思，赶紧抽取千目莲华香融合在师尊的剑气中，与师尊一同抵抗那强大无比的龙冢真气。
师尊双手划出一个奇特的手势，刹那间素箴剑气与千目莲华香缓缓转动，相互独立又层次分明地融合起来，转而形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法印。那法印仿佛一条龙在腾飞，又仿佛每一片龙鳞便是一只眼睛，既诡异又凛然。法印形成不过刹那，巨大的法印去屏障一样挡在我们前边，与龙冢真气撞击在一处，发出轰然巨响。法印被撞得粉碎，龙冢真气化作千万条向四周散去，在平静的深海海底掀起巨浪。
等巨浪散去，师尊再次结出法印挡在我们前边，素箴剑停在半空，却是停止不前。
“衔烛之龙！”师尊喝道，“失去灵识，便连素箴剑气与千目莲华香都不认得了么？”
仿佛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龙冢真气蓦地暴涨，犹如一条巨龙般冲向师尊结出的法印。这一次的龙冢真气更为凶猛，师尊结出的法印却岿然不动，与龙冢真气撞击着，发出强烈的气流。
喂喂！我闻言不禁无语，师尊你都说衔烛之龙失去灵识了，它怎么可能还认得出什么剑气？但是……咦？为什么衔烛之龙会认得素箴剑气与千目莲华香？难道衔烛之龙与师门也有渊源？还有，失去灵识，师尊的意思是说衔烛之龙并没有死，只是被人抽去了灵识？谁那么大本事能抽去衔烛之龙的灵识？被抽走的烛龙灵识又被拿去干什么了？
“轰！”
就在我心思如电飞快闪过的时候，法印将龙冢真气撞碎，巨大的气流向四周散开，海底巨浪翻滚，剧烈搅动的海水冲击下，渺小如一叶扁舟的剑气屏障却傲然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翻滚的巨浪才平静了下来。我问：“师尊，龙冢真气如此强烈，我们要怎么取的聚魂珠？”
师尊却道：“最强的一击已经挨过，龙冢不会再对我们进行攻击了。”
为了验证这话的真假，师尊催动素箴剑，落在龙骨之尾上。果然，虽然周围仍然有强烈的龙冢真气，却没有像刚才一样攻击我们。
“我们要一步一步走到龙头骨处。”师尊将素箴剑握在手中，语气分外严肃。“窈窈，中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有怨恨、责怪、后悔的情绪，知道吗？”
这是要拿走烛龙颔下之珠的代价吗？我点头：“师尊，你放心吧，剜骨割肉我都不会有一下抱怨的！”
师尊点头，搂着我的腰，开始一步步往龙头骨走去。
结果才走了第一步，一道龙冢真气竟然穿破素箴剑气的屏障，直直射入我的身体中！
“唔……”我只觉一阵疼痛，真跟剑伤没什么区别。但我记得师尊的话，不可生怨恨、责怪、后悔的情绪，便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只当自己还是一缕死魂。
从第一步起，每走一段路程，便有
一道龙冢真气射伤我。而我放空脑袋，灵台一片清明。于疼痛中，我渐渐明白了烛龙的为何要伤害我，我们要取走它的颔下之珠，它已没有灵识，只余一股保护自己的本能，自然要伤害来者。
当年神力通天彻地，翱翔九天的衔烛之龙，西北荒的霸主，以一己之力抵抗天地不仁的能者，如今竟只余一点本能。暴击师尊的法印后，余下的龙冢真气接连十几道射来，居然连我都杀不死，甚至不能造成致命重伤！
我心中涌起一阵英雄垂暮的悲凉，由悲凉又生了一丝愧疚。
衔烛之龙曾以自身神力守护一方子民，以为能够抵抗天命，最后却终究无法守护。不周山已成为历史，而那傲视日月的神龙，也客死在这万里之外千丈之深的海底，只有死寂、孤独、黑暗为伴。而如今，它拼尽全力想守护自己最后一样宝贝，却仍然受不住。我忽然庆幸衔烛之龙只有一丝执念而已，若它还有灵识，曾经的通天彻地与现在的无能为力相对比，它该如何面对？
对衔烛之龙的愧疚越发地强烈，在它的影响下，我承受龙冢真气的伤害时越发地心甘情愿。龙冢真气的伤害却越来越弱，当一道龙冢真气刺入我的身体却不能对我新增任何伤害时，我睁开了眼睛。灵台回归，透骨生香感知周围，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龙头骨之前。巨大的龙头保持着低垂的姿势，正正地对着我们，我仰头，虽然瞎了眼，却仿佛能看到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对着我。
那窟窿是烛龙的眼睛。曾经左眼睁开如日，右眼睁开如月，主宰一方天地的烛龙，如今只是一堆枯骨。
我心中没由来一阵悲伤，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烛龙的头骨，哽咽道：“烛龙……”
搂着我的腰的手一紧，师尊仿佛大惊失色。几乎同时，龙骨剧烈震动，两颗珠子从龙骨的眼洞落下，在坠落的空中被一根忽然出现的线串起。龙骨的震动停止时，珠子恰好悬浮在我面前，散发着淡淡的神息。
“这……”我望着眼前的珠子发愣，“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奇怪：“大概，是为伤害你而道歉吧。”
道歉的意思是送两颗珠子给我？我端详着眼前的珠子，虽然不知道这是珍珠还是什么珠，但它遍体都是纯净宏大的灵气，显然是个好东西。但是……
“对不起啊，我们不能要。”我仰头对着龙骨的眼洞认真地说。“我们要取走你颔下的聚魂珠的，是我们先对你不起。”
龙骨又是一阵晃动，珠子也晃了晃，仿佛在轻轻地摇头。
我也摇头道：“聚魂珠是你最后的宝贝，我们虽然是为了救人才取走的，但终究对你不起，你伤害我，是应该的，没什么好道歉的。”
珠子却继续晃动，像更剧烈的摇头。忽然之间，珠子自己飞到我身上，神息一动，不知怎么的就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我摸摸脖子上的珠子，有些不知所措。
师尊按住我的手：“万事自有缘法，既然是烛龙给
你的，你就收下。”
我点了点头，对龙骨说：“烛龙，谢谢你。”
龙骨又是一阵剧烈地震动，等震动平静，一颗没有任何灵气的珠子出现在龙头骨之下。
这是……
“聚魂珠。”师尊道。
“太好啦！”我高兴地问师尊，“可以摘下吗？”
师尊点头：“唯有你可以。”
我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只有我可以，忙道了声多谢，伸手将聚魂珠摘下。就在我触碰聚魂珠的刹那，原本毫无气息的聚魂珠忽然发出锐利的气流。我只觉指尖一痛，握住聚魂珠的手指已流出鲜血。聚魂珠立刻将我的鲜血吸收，锐利之气随着吸收我鲜血数量的增加而减少，等聚魂珠不再吸收我的鲜血时，我知道终于可以摘下它了。
“师……师尊。”受了龙冢真气的袭击又被聚魂珠吸收鲜血，我有些失血过多，脑袋晕乎乎的，但仍勉强镇定道：“我拿到聚魂珠了。”
“嗯，你做得很好。”师尊赞许道，忽然拿出一个镯子套在我左手的手腕上，又念了一串咒语，问我道：“记下了么？”
“呃？嗯！”我点头，师尊总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我心中感叹，照着方才的咒语念了一遍，登时感觉到一个空间在镯子里出现，原来师尊给的是个储物镯啊，里头的空间还真不小，比我用来装骨剑的储物袋大多了。我将聚魂珠并骨剑全放进里头，问道：“师尊，还有什么？”
师尊握着我受伤的手，一边用法术给我治疗，一边反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闭上眼，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息又是一变，这时我才发现，围绕着龙骨的真气竟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难道……
“聚魂珠便是凝结了衔烛之龙最后一点执念的宝物。将其从龙骨之上取走，烛龙执念不复存在，那守护龙骨的真气，自然也就消失了。”师尊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将我已经治愈的手放开，他拍拍我的头，难得温和地安慰我道：“窈窈，不必难过，无知无觉未尝不是一种福气，此举是伤害，亦是解脱，福祸相随，好坏两面，乃是天道，你当参悟。”
“可是……”我心中仍有取宝杀生的罪恶感。
“若你当真愧疚，便将它牢牢记住。”师尊说，“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帮它完成夙愿。仙路无穷无尽，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点机缘遂化，全靠有心无心。窈窈，这其中的天机，你参得透么？”
“我……”我一时叹了口气，“徒儿尽力。”
师尊便不再多说，再次驾驭素箴剑。乘着素箴剑离去的时候，我难以抑制地一次又一次回头看那巨大的龙骨之山，等透骨生香也感知不到烛龙之骨时，我又情不自禁地按着衣服里的珠子。
我不知道这珠子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就算它只是两颗普通的珠子，不值一钱，没有丝毫的作用，我也会好好的珍惜它，保护它。为我欠下的，对它主人的情。
这一次的路程，我此生不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