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猪皮要膨胀

辽东,赫图阿拉,和几年前相比较来说,这里俨然已经有了一国之都的景象,这些年来努尔哈赤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先后将海西女真的乌拉,辉发,哈达三部兼并,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叶赫女真仗着有大明朝撑腰,还能苟延残喘。

不过布塞和纳林布禄先后病逝,继位的布扬古显然没有他老子那份能耐,部众逃散的事情时有发生,努尔哈赤之所以还留着叶赫,不过是心中尚且顾忌着大明朝廷罢了。

眼下的情况,却又不一样了,之前舒尔哈奇仗着李成梁的势,另立营地,居然吵着嚷着要独立,努尔哈赤虽然打压,却也不敢不顾李成梁的脸面,毕竟女真人臣服大明朝,已经两百多年了,那个庞大帝国就好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努尔哈赤的心头,始终都搬不开,扩充实力,他自然没二话,可要是真个举兵造反的话,他还真没有这样的胆量。

不过舒尔哈奇不够走运,他确实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主子,只不过这个主子自家的屋顶都是千疮百孔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帮着他撑上一把伞。

朝鲜闹倭寇,四川那边也不太平,再加上各地天灾不断,大明朝自己都是一屁股的大粪,自然也就没时间去看顾,舒尔哈奇这条忠犬了。

如今舒尔哈奇被囚禁,阿尔通阿这个吵着闹着要自己当家作主的小辈也掉了脑壳。原本兄弟两个说了算的建州女真,到如今就只剩下了努尔哈赤一个人的声音,他岂能不爽。

可是努尔哈赤这边刚刚膨胀起来,就有人跳出来给他找麻烦,不是别人就是布扬古。

如今建州女真的疆域增大,兵马增多,当然这显然是大明朝朝廷愿意看到的,朝廷意在女真各部势力相当,相互牵制,彼此攻打,以夷治夷。

如今建州势盛,乌拉,辉发,哈达三部被灭,叶赫也是衰落不堪,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一个舒尔哈奇,还没等着汪汪叫上两声,就被努尔哈赤一顿乱拳给揍到西天去找如来佛祖述说冤枉去了。

李成梁也是一筹莫展,以夷制夷,没有蛮夷了,还怎么制,好在叶赫女真死而不僵,于是李成梁便又动起了心思,打算扶持叶赫,以图他能与建州对立。

叶赫贝勒布扬古偏偏是个不长进的,觉得自己有了大明朝的支持,这下该没人敢招惹她了,顿时又洋气起来,打算联合蒙古,拉住大明朝,共同孤立打击努尔哈赤。

布扬古的想法是好的,他这边上蹿下跳的,天天给努尔哈赤添膈应,努尔哈赤却根本就没把布扬古当回事儿,由得他去。

努尔哈赤不愿意搭理布扬古这个跳梁小丑,可是手底下人不答应了,第一个跳起来的就是安费扬古:“大汗!布扬古如此猖狂,让我建州受辱,当讨伐叶赫。”

扈尔汉到底要老成持重一些,并不赞同安费扬古的建议,道:“叶赫张狂是因明朝公开助兵,如今还不是和明朝兵戎相见的时候!”

安费扬古闻言怒道:“今日不行,明日不成,难道要坐等明朝皇帝把天下送到大汗的手中不成,现在我们兵马增倍,当出征大明。”

努尔哈赤虽然膨胀,但是毕竟还没到不知好歹的地步:“如果单独讨叶赫,必能胜,但是明兵助战,不是让自己前后受敌了吗?如果征大明,可破城得其人畜,但我们这儿粮少,得来人畜何以养活?若养活他们,就累及我建州的部民,都饥苦不能生存。眼前要紧的,是练兵马修战具,多种粮食。叶赫早晚是我建州所有,只是时机还没到。”

提到出征打仗,人人欢呼雀跃,争着出头阵,一提粮食,谁都不吱声了,没人能想出办法,除了打仗掠得俘获。

努尔哈赤见没人接话,自己说了一个办法:“每个牛录出人十个,牛四头,耕种荒地,秋后打粮,都入仓库。一个人种粮田五日,种棉麻一日。”

努尔哈赤这边积极准备着出征叶赫,一统女真各部,布扬古那边也没闲着,要对付努尔哈赤,首先就要联合蒙古,可蒙古自家还是纷乱不断,赤峰以北的察哈尔,是蒙古的大部,牧地辽阔,起于辽东,西到甘肃洮河,畜牧孳生,部众繁衍。现在的头领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第二十一世孙,继任汗位以来,力图再显昔日大元可汗之威,养兵牧马,已有十余万铁骑,对外号称四十万蒙古,自认为是蒙古各部的主子。

之前蒙古,鞑靼联军进犯大明之时,林丹汗虽然出兵,却并未尽全力,等到各部皆损失惨重之后,他一跃成了草原上最大的一股势力。

林丹汗仗着兵强马壮,骚扰明境,称雄蒙古,侵袭四方,最受其害的是他东边的扎鲁特部和科尔沁部。

科尔沁部在开原正北二百里外,也是蒙古的大部,牧地东西宽八百七十里,南北长二千一百里,辽远坦荡的大平原,绿草青青,雕旋雁飞,一望无际,尽头与天边相连。然而兵马比察哈尔部少,每次交锋都是科尔沁溃败,损失人马牛羊蒙古包无数。

科尔沁贝勒明安为了与察哈尔林丹汗抗衡,主动和建州女真联络,带着兄弟子侄,偕同扎鲁特部数个贝勒,来建州拜诣,送来汗血宝马和羊绒毯子。

努尔哈赤率兵马出迎四十里,客人接进赫图阿拉城中,杀牛羊,取山珍,搬米酒,大宴各个贝勒。焚香撒血盟誓之后,蒙古两部愿再与建州联姻。

建州女真与蒙古人搅合到了一起,这自然不是大明朝希望看到的事情,万历皇帝听闻此事,立刻派人前往赫图阿拉谴责抗议。

可派来这人却是个没脑子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为天使,对待这些个通古斯野人就不用客气,到赫图阿拉城外时,坐在八抬大轿里面,也不搭理出城迎接的人,敲锣打鼓的仪仗队直接开入城内,走在前面的差役还用皮鞭乱打路边的人。

努尔哈赤听了身边戈什哈的回报,登时怒道:“小小的备御,在辽阳城只能靠边走路,来到我地,就飞扬跋扈,毫无礼数。”

安费扬古也愤愤道:“这种小人,有啥好说的,不如把他们打出城去。”

努尔哈赤制住了安费扬古,道:“他们不拘礼,我们却不可让人抓住了把柄。扈尔汉,你去接待来使,听听大明皇帝有啥意图。来使说话如果和善,则以婉言回应;如果语言傲慢,就正言斥责他。”

扈尔汉应声出去接待,明使果然与扈尔汉言语不和,扈尔汉摔了巡抚的书信不看,将使者当即撵走。

努尔哈赤驱逐了名使,基本上就算是和大明朝决裂了,于是也开始筹备起来,将所有的人马分为了八旗,因为收复乌拉及东海女真以后,各牛录人马多少不齐,所以趁着没有战事,统一牛录的定员,以三百人为一个牛录,设一员牛录额真统领。五个牛录为一甲喇,设一员甲喇额真统领。以五个甲喇为一个固山旗,由固山旗主统领。每个固山旗中另有巴牙喇亲兵牛录五到十个,归固山旗主直接统领。全军共分出八个旗含有二百六十个牛录,将原来的黑旗取消,保留余下的黄旗、白旗、红旗和蓝旗四旗,增添的四旗是把原有四色旗帜的周围加上红色或者白色的镶边,成为镶黄旗、镶白旗、镶红旗和镶蓝旗四旗,与原旗帜合称为八旗,有兵力十七万八千人。

八旗人马由努尔哈赤及其子侄统领,努尔哈赤亲自带领两黄旗,代善统领两红旗,阿敏领镶蓝旗,莽古尔泰领正蓝旗,皇太极领镶白旗,杜度是褚英的长子,努尔哈赤的长孙,领正白旗。

又依据五行相生相克及左右方位的关系,再将八旗分成左右两翼,每翼各四旗,分别由费英东和安费扬古统领。费英东为左翼四旗的固山额真,统领的四旗是:镶黄、两白和正蓝。安费扬古为右翼四旗的固山额真,统领的四旗是:正黄、两红和镶蓝。

兵马分定,暂无战事,努尔哈赤命令各旗加紧操练,养精蓄锐,准备与大明一比高低。

努尔哈赤的势力越来越大,在这辽东的地面上基本上没有敢和他叫板的了,努尔哈赤的野心也不断的滋长了起来。

扈尔汉是努尔哈赤的心服之人,岂能看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思,便趁机进言道:“远古时候,商朝的成汤起兵做大王,是仅有七十里的小国;周文王起兵,只有一百里的封地;汉高祖称王起于泗水亭,今大汗拥有建州,统领海西,踞有疆土千里,当称皇帝。”

扈尔汉说完,一屋子人顿时没有了言语,眼睛相互瞪着,不知道这个建议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正在犹豫不定之时,安费扬古和费英东率先表示了赞同。

费英东道:“扈尔汉说的不错,当初就是因为我们的国中失去了大汗,各部蜂起,皆称王争长,互相战杀,甚至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如今上天要使我们国人得享安康生养,是天的仁慈才让国中有了贤明的大汗,将贫苦的人恩养,所以应当上尊号。”

安费扬古也跟着说道:“大汗睿智,才使得兵马强盛,生存无忧,如今大汗不正式做咱女真人的汗,哪个能做?”

努尔哈赤一开始还故作推诿,但是在众人的反复劝说下,才“勉强”允许了,定下时日,就要举行登基典礼。

历来想要当皇帝的,没有一个不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非要左右推脱,好像做皇帝多为难了他们一样,可事实上呢?

无论是篡汉的曹丕,还是代魏的司马炎,哪一个不是早就在肚子里面没憋着好屁,就等着别人先唱曲,他再登台的。

这一日清晨,天空湛蓝,旭日刚冒出山尖,集结号角响起,努尔哈赤的兄弟子侄侍臣,以及八旗各等额真护卫,齐集赫图阿拉大殿广场上,各自站立到插在四方四隅的八旗下面。四方是东南西北,四隅是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共八个方向,每一旗固定一个方向,无论围猎征战,还是居住集会,都依既定次序不变。

到了辰时,各旗集结完毕,努尔哈赤头带貂皮翻沿暖帽,身穿杏黄色龙纹长衣,率八名带刀护卫升殿,面南背北,端坐在御座之上。

努尔哈赤入座后,从每个旗下,走出一个侍臣,手中都捧着红色纸的文书。八个捧送文书的侍臣一齐走到大殿前跪下,八旗下的所有人随着八个侍臣跪于后面。

御座右侧近侍代善向前迎出来,接受八个侍臣呈上的请求上加尊号的文书,转身捧回八份文书,把它们摆放在努尔哈赤前面的朱红色的桌子上。

扈尔汉捧着诏书面对八旗下众人,宣读表文之后,大声说:“上加尊号为:阿卜凯、福灵阿、淑勒汗。”

殿外八旗下额真侍臣以及场外兵将,齐声呼喊:“阿卜凯、福灵阿、淑勒汗。”

呼颂后起立,站在旗下。

阿卜凯福灵阿淑勒汗是女真话的尊号,意思为天命覆育列国英明皇帝,反正都是好字眼,将努尔哈赤夸得好像海棠花一样娇艳。

努尔哈赤志得意满,起身离开御座,走到殿外广场上的香炉旁,亲手点燃用杜鹃花制成的香粉,然后跪地拜辑上天,八旗各额真侍臣兵将,一同面朝香炉跪拜。

努尔哈赤对天拜辑道:“黄天在上,今努尔哈赤登基称汗,重立大金国,建元天命,求上天保佑我国兵强马壮,六畜兴旺。”

三叩首之后,起身回到御座。八旗额真侍臣将士在鼓角争鸣的乐声中,依次向大汗行三叩首礼庆贺。

行礼完毕,努尔哈赤发布上谕:“朕闻,上古治世,君明臣良,同心共济。君臣无私,秉志公诚,励精图治,则天心必加眷佑,地灵亦为协应。天无私,四时顺序;地无私,万物发生;人无私,则遮事咸理。大金的君臣,皆当修身德清,以齐家治国,使黎遮安康。”

大金在建州立国,努尔哈赤随即命文臣起草文书,分别递交周边各国,朝鲜当时倭寇进犯,自然无法通使,便送书至蒙古科尔沁部与扎鲁特部,后又呈文辽东李成梁,文书里说:“辽东女真人本是前朝金国之后裔,南方中原人不明北方语音,误读金为女真或者诸申,又大多通称建州。现在有淑勒汗努尔哈赤,收管建州国之人,再称大金,踞守大明九百五十里边疆。”

书信送出不久,蒙古科尔沁贝勒安明,率领本部的贝勒台吉千人,带礼品百车,前往大金都城赫图阿拉庆贺。

李成梁接到文书之后,则是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养马奴隶,居然也敢登坛称帝,悔不该当初不听子诚(李如楠的字,我都要忘了)之言,居然让这跳梁小丑成了事。”

一旁的李如梅道:“父亲不必着恼,那努尔哈赤不过是个小小酋长,他既然敢蹦跶,派人灭了也就是了,何必气坏了自家身子!”

灭了?

要是当真能灭的话,李成梁会等到今天吗?

如今努尔哈赤势力已成,麾下兵马十几万,辽东虽然也有兵有将,可当初的精锐都因为漠北一场大战,损失殆尽了,靠着现在的这些人马能干什么?

更何况,李成梁此时对努尔哈赤还保佑着一丝期望,总觉得自己面子大,如果他出面的话,努尔哈赤或许能够收回皇帝的称号。

当即命人给努尔哈赤送去了文书,称:昔日女真承皇命,分为海西和建州,海西分成四部,建州分成三卫。现今建州努尔哈赤未经过朝廷允许,侵占海西各部领地,统一于一家,此非圣上旨意。故命令建州归还哈达、辉发和乌拉的人口财物土地,恢复海西四部。

努尔哈赤接到了李成梁的文书,当即召集众臣上殿,令扈尔汉宣读了李成梁送来的文书,众人听了无不愤怒,纷纷请求带兵出战,打下辽阳找李成梁讨个说法。

努尔哈赤也是心下愤恨,他这边好不容易小爽了一下,李成梁就给他添堵,当即便道:“朕计已决,今岁必定要出征大明。”

决定出征后,打发走李成梁的使者,不给他明确的答复,只是准备出兵。

“大汗!如今出兵和大明征战,我们可有胜算?”扈尔汉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明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只怕~~~~~~~~~”

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便道:“南人软弱,一个女真勇士便能杀了一百个软弱的汉人,他们人多又如何,早晚都是咱女真人的奴隶!”

努尔哈赤听代善说的硬气,也颇为欣喜,道:“代善说的不错,明国已经不是当初的明国了,他们的皇帝昏庸,官吏无能,将官软弱,兵士可欺,况且这时节明国北方精锐,皆在朝鲜征缴倭寇,南方又有杨应龙作乱,正是我们起兵的好时机。”

五日之后,努尔哈赤集结了两万多人马,出征前,努尔哈赤率领贝勒大臣们,到城东拜堂子祭天神,宣读出征的理由七大恨:“朕的玛法、阿玛,未曾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朕玛法、阿玛,是恨一。明虽起衅,我国尚要修好,设立石碑盟誓说:建州或者大明人有越界者,即诛杀,见到了不杀的,殃及不杀之人。然而刚立完誓言,明兵就越界卫助叶赫,是恨二。明人入境抢夺,我兵遵守誓言诛杀,大明背负誓言,拘禁我国使臣纲古里和方吉纳,挟持取十人杀于边境,是恨三。明督抚李成梁纵子行凶,杀害额亦都,褚英,是恨四。柴河、三岔及抚安是我国部民累世家园,大明不许部民收割自己种粮谷,派兵驱逐,是恨五。大明偏信叶赫,遣使凌辱我国,是恨六。哈达辉发乌拉叶赫多次侵犯我国,朕削平列国,大明又阻挡,挟令归还各国。昔日叶赫数次掠夺哈达,大明不曾过问一回。大国之君,天下共主,为何单独构怨于我国?今大明依然兵助叶赫,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是恨七。欺凌太甚,情所难堪,因为这七大恨的原因,才出征大明。”

总之不管努尔哈赤是颠倒是非,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这个道理他算是站住了,至于刷出来的这些免费仇恨,别人相不相信,努尔哈赤不管,反正他是相信了。

宣读完,打鼓敲锣吹号,努尔哈赤亲手点燃香火,跪地拜天,将手里的七大恨表文点燃,放在香炉上,立誓言许愿。

之后两万多八旗兵马分两翼开拔,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旌旗猎猎冲云霄,尘埃飞扬出城堡,车水马龙,列队出城。夹路两旁,男女家眷,不分老少,各个兴高采烈,欢送出征的兵将,如同节日,人人盼望的是多得俘获的财物。

大军行进第一天,晚上扎营古勒山,第二天,兵分两路,费英东带领左翼四旗走浑河南岸,攻取东州和玛根单两地;努尔哈赤统帅右翼四旗及巴牙喇护卫,走浑河北岸,攻取抚顺城。同时命何和礼带领一百人,装扮成大金的商人,多带货物,先进入抚顺城,打探明兵的消息,并且散布传言,说来日将有三千女真人,到抚顺城交易,货好货多价低。

第二天晚上,右翼四旗行进到挖共萼漠,扎下营盘,这时,何和礼领的一百人,已经住进了抚顺城的客店里。

右翼四旗中营大帐中,努尔哈赤正和部属一同议事,努尔哈赤道:“朕观自古帝王,虽然身经战伐劳苦,得到天位之尊,却没有永世享有的。朕此次兴兵,不是欲图大明皇位,只因大明屡次构怨于朕,愤恨而征讨。女真人在前朝金国的时候,多次引兵进关,占据了半个中原,学了中原的文弱习俗,失掉塞外的刚烈气息,终为北方的成吉思汗所灭,今我国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安居塞外苦寒之地,也不图中原富泽。”

努尔哈赤当真不贪图中原的锦绣河山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虽然起兵了,可是他的心里其实没没底,明朝毕竟太大了,远超女真百倍,岂是那么好打的。

不过既然已经带兵出来了,不打也不行,说这话,不过是再给自己寻后路罢了。

扈尔汉道:“大汗之言极是,我等居住的地方,虽是苦寒,可是部民都能生存,况且我们的山里河里,有用不尽的物产,能吃的能用的,无所不有,何必费力与大明争抢。大汗何不忍耐一时愤恨,熄灭兵火,在自己的地盘永享汗位呢?而且大明在辽东驻军甚众,即使大汗能够全灭他们,中原兵马不知道有几百万,大汗认为我等能跟他们匹敌吗?”

努尔哈赤听了,心中不快,也不说话。

代善立刻说:“阿玛,现在我们已经兵临其境,如果回兵,将来是与大明和好呢,还是与大明做仇人?就算此时退兵,大明到时候问罪,我们该如何回答!?到时候失了先机,只怕我们这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努尔哈赤闻言,这才坚定了信心,转天兵马起营出发,队伍绵延几十里,旌旗蔽空,刀枪如林,马拉战车,上绑云梯,疾驰如飞,犹如绝堤江水,奔向抚顺城。

天大亮时,抚顺城外已经乱糟糟汇聚数千人,有建州的,有大明城外的,人们讨价还价,嘈杂声传出老远,这时,城门开启,城内已经等了很久的兵民一拥而出,建州人陆陆续续往城中走,城里城外都成了大市场,市场慢慢往城内移动,这时,南城门外,一只尖叫的响箭射向东方,不多时,城东远处出现了大队人马,旌旗飘动似火,利刃闪耀寒光,如粼粼秋波。抚顺城上的哨兵发现了奔驰的兵马,感觉不对,立刻吹响低沉的螺号,把守城门的士兵马上关闭四门,正在买卖交易的人有九成关到了城里,稀稀拉拉几个关在了城外,何和礼也趁机带着人躲进了城内,准备等努尔哈赤攻城之时,以为内应。

城门刚关严,女真人的兵马就冲到城下,四面合围,把一座城池圈个严严实实。城外没有来得及进城的,悉数被捉。

努尔哈赤随即命令一个被俘军官回城,去给抚顺守将李永芳送信,军官颤抖地接了书信,走到城下,向上喊话,城门没有开,城墙上顺下一个土篮子,军官坐里面,被拽到城上。不一会儿,李永芳内穿盔甲,外披战袍,出现在城头上,向下喊话说:“末将愿意投降,但是还要和部将们商议一下。”

没多久,便听得城中人马跑动有声,四面城墙上增加数千兵马,各个高举刀枪或者张弓搭箭,又有人在搬动滚木礌石。这哪里是商议投降,分明是延缓时间,调兵谴将。

努尔哈赤在南门外见李永芳不投降,当即便下令攻城。

一时间,鼓声阵阵,女真兵士四面出击,进楯车,架云梯,短甲兵挥刀爬梯子,如巨浪击岸,弓箭手万箭齐发,似狂风卷沙。城上明兵也毫不示弱,推动滚木礌石,飞枪发箭还击。

女真兵士到底称得上是强兵,冒着箭雨,拼命上冲,这个时候城内也有了动静,何和里率领城中兵马也突然暴起发难,不到片刻的工夫,何和礼便率领人马杀到城墙上,斩了南城墙上的守将千总,其余明兵溃退。何和礼随后又率兵杀到了城门前,打开了城门,代善立刻率领两红旗的兵士,如同狂风一般涌入城中,城中明军顿时四面溃败。

此战,明军尽灭,守将李永芳被俘,只有十几个兵士逃出城外,去了辽阳。

明兵主帅被捉,余下的人再不反抗,何和礼押着李永芳去见努尔哈赤,远远的看见李永芳骑马走过来。

代善对努尔哈赤道:“李永芳这个奸诈的小人,让我们损兵折将,应当马上斩了。”

努尔哈赤却不理会,顿缰绳推马前迎,何和礼下马跪见努尔哈赤,并抬头招手示意李永芳跪见,李永芳在马背上疑疑迟迟,主意不定,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这时,努尔哈赤却对李永芳拱手道:“李游击不必下马。”

李永芳见努尔哈赤拱手行礼,也拱手还礼。

努尔哈赤道:“李游击方才已经答应归顺,请进营说话。”

说完,拨马领路就走。李永芳这一还礼,就算答应投降了,无可奈何地跟着往前走了。

努尔哈赤在抚顺城外驻营两宿,第五天回兵,带走城中人口牲畜财物一切东西,留下四百兵马做后卫,大军走到抚顺城东边二十里远的甲版,扎下大营,等待费英东率领的左翼四旗兵马来此处会和。

第六天上午,费英东率领左翼四旗,搭浮桥越过浑河,与努尔哈赤汇合一处。

俘获的汉人百姓,这一次也不像之前那样杀掉,或者赏赐给有功的将士,而是全部划归给了李永芳,李永芳这还糊里糊涂的,也没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就成了努尔哈赤招降的第一个汉奸了。

抚顺城败兵逃入辽阳,李成梁得知努尔哈赤出兵,明军覆没,先是愤怒,后是惊恐,慌忙传令五子李如梅引兵追赶。

李成梁完全没有料到努尔哈赤居然如此胆大,令他损失惨重,自知万历皇帝知道此事,肯定不会轻饶他,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补救的办法。

同时李成梁此刻心中也是后悔不已,当初李如楠就曾劝说他,杀了努尔哈赤,永远后患,可李成梁却以为努尔哈赤对其恭顺,必不会有异心,反而屡次责骂李如楠,如今想起当初之事,心中也是懊悔。

李如梅得了军令,当即便引了一万兵马,起程上路,人马不走大路,因为走沈阳,再奔向抚顺,肯定追不上努尔哈赤的兵马,所以李如楠命令大军向本溪走,过本溪,去清河,然后兵进赫图阿拉城,从辽阳到本溪的清河,路程是二百里,清河到赫图阿拉是一百六十里,而抚顺城到赫图阿拉是二百四十里,虽然路程远了一百二十里,但是回去的探马报告李如梅,努尔哈赤在抚顺城驻兵两天,到甲版又驻扎下了,李如梅估计建州兵马走的慢,能追过去,他准备不攻打赫图阿拉,而是迂回堵击努尔哈赤,抢回抚顺城的兵马和游击李永芳。

李如楠带领着人马星夜兼程,终于领先一步到达赫图阿拉,他虽然在山峦中,远远地绕城转向西北,但是还被努尔哈赤派出的游骑发现,一个游骑回城禀报,其余的人,悄悄跟踪。

李如梅想的倒是很不错,心急要追赶努尔哈赤,却不想居然迷了路,越过赫图阿拉后竟然错过了去抚顺的大路,走到了清原西面谢里屯。

努尔哈赤得到探马的报告,知道李如梅率大军过城不攻,而转到了谢里屯,于是命令代善和扈尔汉率领兵马,尾随明朝的兵马,打探虚实。

代善发现明朝的一万兵马后,派信使奏报努尔哈赤,问是出战还是等待,努尔哈赤对费英东等大臣说:“李如梅兵临城下,不攻战,绕行到偏远的谢里屯,看来是不敢交战,带兵出边,是应付他们的主子,代善他们兵少,不要出战,明兵会自己退去。”

代善得到努尔哈赤的命令,又派信使上奏说:“明兵如果是来堵截我们的,就应该出兵攻击他们,如果见到我兵就退去,就应该乘势追击,不然的话,我兵既没有俘获财物,明兵又嘲笑我们怯懦。”

努尔哈赤得奏,同意代善的话,令费英东率领镶黄旗前往谢里屯,增援代善。

李如梅此事也发现了八旗兵马,却没有退走,立刻拉开决战的阵式,据险要之地,摆下三座大营与八旗兵对阵,三座大营横立一面山坡上成犄角相对,大营后是高山险峰,不通人迹,两侧是山涧峡谷,即使大军勉强通过,也是马不成行,兵不成列,的确是易守难攻的必争之地。营盘的四周,都深挖壕堑,里边再排放战车,战车后是兵将持盾牌,架着火枪弓箭大刀长戈,李如梅坐阵中营指挥,欲与八旗一决生死。

费英东率镶黄旗赶到,代善和扈尔汉立刻分兵攻击,代善在中路,费英东和扈尔汉分占两翼,一声长螺响彻山谷,三路铁骑顶着徐徐的西北风,打马上坡,射箭进攻,明兵大营立刻放火枪还击,顷刻间,喊杀震山谷,烟尘起四林。

左翼费英东作战勇猛,打头冲向明军大营,忽然,西北风一下子改了方向,变成呼啸的东南风,刮起地上的积雪,连同明兵火枪的浓烟,一齐扑向李如梅的大营,明兵的火枪手,弓箭手都睁不开眼睛,火枪弓箭失去了准头。

费英东乘风势急进,纵马跳过壕堑,双手持大刀,挑倒眼前一个拦路的战车,冲进大明兵营,身后的铁骑顺着这个战车的豁口,依次冲杀进来,突然,费英东的战马被火枪发射出的烟火吓惊了,不听主人的控制,转头往回跑,其他的八旗兵也不冲了,渐渐后退,费英东死拉缰绳,马不停,惊恐乱闯,费英东单手挥刀,砍向马头,马立刻倒死,费英东摔落马下,脚从马蹬里抽出来,持刀站起身,另一只手一伸,把旁边的一个骑兵拽下马,费英东自己翻身跨上那个骑兵的马匹,举刀大喊,再次打头往敌营里面冲,后面铁骑又跟随冲杀。

这时,其余两路的女真兵士也冲了上来,明兵顿时溃不成军。

乱兵之中,李如梅被乱箭射死,倒在乱石堆旁,一匹匹八旗的战马,在他的身边踏过,其他几个随他出战的兄弟也死在了乱军之中。副将颇廷相与梁汝贵率残兵突围到阵外,一口气跑出三里之外,刹住人马,稍微清点,还不足两千人,逃出来的人马不到大军的十分之一二。

梁汝贵问颇廷相:“眼前山路不熟,往哪面走?”

颇廷相道:“几位公子还在阵中,生死未卜,咱们岂能自己走,当回兵救出几位公子才是。”

梁汝贵点头道:“你言之有理,怎能不救恩主。”

当下整理队伍,列成方阵,颇廷相对全体兵将说:“几位公子还在阵中,难出包围,老子现在要带着你们杀进阵里,救出几位公子,愿意跟随进兵的,就跟着走,不愿意的,可以留下。”

说完,打马前行,近两千兵士,无一人留下,持刀枪齐步前进,走进烟雾迷漫人喊马鸣的战场里。

从八旗兵冲锋,到明兵旗倒声熄,不足一个时辰,一万明朝兵马,全军覆没,没有一人生还。八旗兵大获全胜,消灭所有明军兵马,缴获战马九千匹,盔甲七千副,刀枪盾牌,火枪弓箭以及战车器械不计其数,堆积如山。

李成梁正在辽阳急等着李如梅带回来点儿好消息,可是派出的探马回报:李如梅全军覆没,一万兵马,没有剩下一个人。

李成梁得报,心伤爱子战死,又恼恨努尔哈赤,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昏倒在地,来福见状,连忙上前救护。

好半晌李成梁才悠悠转醒,喊来笔墨,颤颤抖抖地给朝廷写奏章,上报战况,也不隐瞒。

写好奏折交给了手下人,又将来福喊了过来,道:“如今如梅兄弟几人战死,老夫恐怕也不久于人世,如柏为人怯懦,难以理清辽东乱局,你速速前往朝鲜,唤回小九儿,让他为父兄报仇雪恨!”

李成梁言罢,再度昏厥,当晚就死在了辽阳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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