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华家

项绍云回信说寻着华家的族人,便是在项绍云带着新婚妻子去常州祭祀时。

与族亲们回新河之后,族长和几位太公当日便开了项家祠堂,将魏氏的名字写入族谱,没有到京都喝喜酒的族人还有许多,后来干脆在脆香酒楼定了宴席又宴了一回,都是族亲,也有新河的地方官员,当年徐三爷与项詅还在的时候,有走动过的来恭贺,项绍云照旧欢喜的迎进去,人人看这个年轻却前途无量的京官言语是多有客气,这便好生热闹了一番,他们两口子在新河待了有六天,与长辈们告辞之后转往常州而去,从新河到常州车马要走*天,这个时段正是好行路的时候,雨季没来,官道十分好走,无形中行路又快了些,家人中有先去就去过常州的项二和像四几个,此次项詅特意让项绍云带上项二也是想让项绍云多看看项二的意思在里面,李大管事年岁实在大了,管着家中的外院事务,就是项绍云新婚期间,项詅看着他一趟一趟的内外院的跑心里实在不忍,再说项二,跟在项詅姑侄面前服侍已有多年,且行事妥当,若是此番差事当得好,外院这个大管事的差事自然落在他头上,从出门到现在,项绍云对他都是满意的,早年他便十分仪仗项二,项詅又有心抬举他,所以回去便让他与李大管事把差事交割吧,李大管事从项家老太爷开始便做了项家的外院管事,历经项大爷,项大奶奶,之后是项詅,也该着荣养的时候了,他的子孙都在项家的柜上有差事,就是看在他自己与家中主子的面上,项家也是要好生善待的,这一路项二都安排得妥当,且常州当年项二几趟办差,几处打尖,几处歇马全在点上,一点也没有错。

魏氏身边从娘家带了自己的妈妈,原先贺妈妈是当年项大奶奶陪嫁来的人,与项绍云又是自小服侍的情分,她与项绍云院子里的事自然要分出两位妈妈的差事,这一趟贺妈妈没有跟着来,他们夫妻也商议过,贺妈妈管着项家内宅的事务有许多年了,又是家里的老人,两人说定了,回去之后还让贺妈妈管着内院的事务,只是他们夫妻自己院子里安排便给魏氏从娘家带来的江妈妈,其实也无需分那么清楚,府里只他们夫妻是正经主子,他们院子就是内院,只是这样一来,两位管事妈妈不至于生嫌隙,一个是魏氏身边得力的,一个是项绍云自小服侍在旁的,两人是新婚,和和气气的看得身边的人都要笑,项绍云自小就是和善性子,看他与徐家兄弟相处就知道了,但凡有他看不惯的,却也是要说出来,当年在新河与张家小子打架便是这样,也是有性子的,同样倔得不行,项詅在他们来新河之前的几天有空了便会与魏氏多说话,讲讲项绍云的性子,什么是他喜欢的,什么是他不乐意的,项詅不是他们的正经婆婆,说这些正正好,她是希望他们两口子和睦顺意的,离常州还有半天的路程,一路就当新婚了出来游山玩。

一路上项绍云骑马,魏氏乘马车,不是正经赶路,没有紧着时间来,前头有家人安排好住处,待他们进常州城之后直接往客栈而去,项二与守着华家祖祠的华翁相熟,这几年每年管事的经过常州都会来瞧上一眼,项二得了项绍云的点头便先去寻了华翁一家子,此时已是三月间,南边就是比京都更繁茂,处处都是绿荫丛林,魏氏出生在京都,回来魏大人外任去荆州也没带上她,她便自小就在京都,此次随着项绍云先去新河,现在有转回常州,回去了直接从荆州回去,倒是一路见识了不少风光。

华翁一听说项家大少爷与新奶奶来常州祭祀,高兴得跟什么似得,领着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来客栈请安,见着魏氏,魏氏是当家主母,日后项家要给华家祭祀或是照看香火,全在魏氏的身上了,见着华翁领着家人来磕头,魏氏不敢托大,忙让人扶起来,项绍云先前就与华翁长处过,知道他们一家子都是忠厚人,问了家中的情况,说着今儿歇一天,明日再与华翁带去华家祖祠上香,再去祭祀祖坟,华翁直应下,回自家准备明日的事宜不提。

虽则路上行来也是就当游玩,可毕竟旅途不比在家待着安逸,此时也是累得很,早早歇下养足精神,明日上山还要有一番折腾。

第二日早早的,项绍云夫妻两个才起,华翁领着他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已经等候在门外了,待收拾妥当了出门去,直往华家祖祠,到了地方,丫头放了绣凳,扶着魏氏下马车,项绍云翻身下马,等魏氏跟上了这才进去,因为有华翁一家子日日照看,所以香烛每日不断的,里面的陈设也是干净整齐,魏氏没有进去,这里是华家的祖祠,不说她这个姑奶奶家的孙媳,就是华家本家的女眷也是不能进的,项绍云进去上香添烛,之后出来,这才骑马驱车去城外的华家祖坟。

出城时遇着常州知府巡外回来,看着项绍云这一行十分眼生,正想打发家人来问,项绍云原先是不想多牵扯的,当年由徐三爷支持华家那场法事轰动了整个常州,若是此时自己再去打眼,就当时这些官员应酬都要烦死人,眼角看着从知府一行队伍中出来几个家人,正是要往这边来的,项绍云一心想快点出城,所以不多看,华翁眼看着项绍云不予多理会,自然也明白表少爷不想多排场,所以也催着两个儿子打马快些,哪知才要避过知府的家人,却有一位青年男子也是驱车进城来,远远看见项绍云,原先不确定,待看到项绍云身边的华翁时便认出项绍云,回身与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马车由家人护着继续进城,他自己却驱马过来,华翁看到他也露了笑脸,对前面的项绍云说,“表少爷,前面是尹家大少爷来了。”

项绍云原先没瞧清楚,毕竟他们两个有好几年没见了,听着华翁说是尹庄,住马停下来细看,果真是尹庄,尹庄年岁比项绍云大一岁,两个都是少年长成,面貌上多有变化,当年常州一行,项绍云与项义、项维三个并着尹庄实在可称为好友,如今见着几甚唏嘘,待人上前来,双双抱拳,“尹兄”,“邵云”,哈哈一笑尹庄肩上挨了一拳,“尹兄怎不去新河找我,现在我与姑父并着两位叔叔都在京都,也不见你,不是说好了让你定要去寻吗?”

尹庄比之项绍云更早三年通过了府试,项绍云考取秀才那年便进京去院试,中举之后一鼓作气考进士,名次不是很好考了二甲八十名,所以没法留在京都,封了常州一处叫赋县的地方做了县令,同是常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今日整好回家来,没想却遇着项绍云,所以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准。

自去年中了状元,又御封从四品侍讲,这事他们这些即便不在京都的官员都是知道的,此番见着项绍云回常州来给华家祭祖,怎么也要聚聚才是,知道他们要去华家坳,所以吩咐了跟来的家人几句,家人去才买了香烛来,一并与项绍云夫妻一同出城。

魏氏在马车里听着像是项绍云的旧时好友来,因着项绍云没有让她出去见礼,所以便安静待着,马车一路出城往华家坳去,他们两个骑马并行,说得兴起,再提起当年还年少时,尹庄带着他们叔侄三人玩遍了常州城,故地重游,总是有欢喜在心头,待到山脚下车马上不去,项绍云这才唤了魏氏出来见礼,尹庄不多看,魏氏上前来行礼他便回礼,称呼‘弟妹’,之后便与项绍云前头上山去,此去还是有些距离的,临近午时,春光正是好时候,暖暖的照在身上十分舒坦,江妈妈没上山来,守着马车在山脚下,陪嫁丫鬟书玉和书香搀扶着魏氏走他们后面,这条路经由当年做法事时修缮之后,华翁一家子时时照看,缺了垫脚的地方及时补上,上得石阶到第一个山头,往下走下坡路,行了一段之后,便可以远远看见华家祖坟了,再走过去便是夯实的泥路,平顺得很,没多会儿上了小山坳,周边的景色都在眼前,常州还算富庶,出城来有高山之下都是平坦的土地,这个山坳背面依着周边看来最高大的一座山,前面一览无遗,魏氏才与书香两个说,这景致极好,回头来寻项绍云,见他们两人并着华翁父子三人,与项家的家人一同站定,看着华家祖坟前面的一主一仆。

华翁是被当年华家祖坟被毁惊吓了好久,所以对陌生来这处地方的人十分惊觉,那一主一仆听见有人上来也转身来看。

见他们跟前已在坟前烧了纸和香烛,像是来祭祀的,华翁先上去问,抱拳行一礼,“不知客人哪里来,与老翁主家有何渊源,可是老翁主家的亲戚?”

那似主子的青年男子看着华翁满脸质疑又防备,脸上便带了笑,在场的人都有了惊艳,实在是风轻云淡出世清雅的一位男子,怎么也不像是什么歹人,项绍云与尹庄上前去,抱拳行礼,“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可是来祭祀的?”

男子这才回礼,谦谦君子,泛泛青衣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缓缓开口,“某姓华,名臣逸,从大理涞角县来,此番为了太祖公祭祀。”

他一说他姓华,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项绍云先反应过来,莫不是华家族人,又是从大理而来,他任职翰林院,是上晋朝中最得地域常识广知博览的地方,大理有五州府,州府下面有十二亭县,这涞角不知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实在生拗得很,像是第一次听说,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呢,“华兄有礼,我是京都项家邵云,此番来也是为了,曾外祖父祭祀而来,想来是亲戚了。”

尹庄也上前介绍,魏氏在人后,此时还没弄清状况项绍云自然不会让她上前来,华臣逸也知一时半会不会多热络,反正先见着熟面再说。

华臣逸带着小厮已是将华家几个祖坟都祭祀完毕,立于一旁也不走开,就看着项绍云一行祭祀,供品香烛都摆上,十几个坟头一一行礼祭拜,直到华老爷与华老太爷的坟前,项绍云吩咐家人将项詅准备的许多纸糊好的阴司用的东西烧了,魏氏一同在旁帮着倒酒上香,家人又将周边的杂草乱石清理一番,每个坟头添上新土,待弄好了已是午后了,忙着的人一心做事,待弄好了才发现华臣逸主仆竟没有离开,华翁是最想知道他们的来历的人,他们是华家的世仆,从大理一同带到常州,华家世代都在寻找族人,现在虽不能肯定这两人就是华家的族人,可华翁是希望他们就是,从大理而来,又说是给太祖公祭祀,若是旁人,怎会随口就说太祖公,自然是华家本家的人才会这样称呼,但看项绍云没有说话也就安静候着,待做完之后,家人收拾好提篮托盘,就要回了,项绍云招呼华臣逸,“华兄可是住在城里,哪家客栈,是否与我们同行?”

尹庄仔细看着华臣逸,不知怎地,他竟然看见华臣逸露了一丝苦笑,华臣逸身边的小厮看项绍云行,大老远的从京都赶来给华家外祖祭祀,再一想自家主子此行,虽觉得项绍云这样问,实在是试探不信在里面,但也不敢出声,换做是谁也不会这样相信一个人吧,此时不是年节也不是清明祭祀,常州华家在常州已有几代人了,世代都在找寻,怕是作为出去的姑奶奶家的少爷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缘由的,这样的时段,突然冒出个华家的族人,任谁也怀疑不信,只看自家主子怎么应对吧。

华臣逸一笑,“是要回城的,出来多时了,先前租车而来,因为不知几时得回,所以让车驾先回去了,遇着两位世兄,若是方便,某愿一同回去,某与小厮住迎风楼,不知两位下榻哪处?”

魏氏几乎想笑了,这样的巧合莫不是精心算好了的,岂不是老天开眼了,一路来常州的路上,项绍云多少与她说过常州外祖家的情况,寻了多年要找来华家族人想要承嗣,竟然这般得来不费功夫,实在让人心里又好笑又怀疑,莫不是遇着什么人暗算好了他们的行程,这样卡着时间让他们遇上,绝不是什么一般人能做到的,抬头瞧瞧看项绍云,项绍云此时恐怕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吧。

项绍云此时确实心里震动几番,姑姑自那年常州出事之后派了许多人去寻华家的族人,几年过去一点音讯也没有,再说姑父,手段渠道比姑姑多许多吧,也是派人在南边寻人,每次得来的情况他们都不会瞒着自己,可以确定的是确实是没有华家的踪迹,这华臣逸出现得也太是时候了吧,简直就是神了,想了想,这毕竟关乎华家日后香火的大事,上前几步示意华臣逸两人单独说话,华臣逸等的就是这般安排,这里谁说话也不顶用,只看项绍云一人,示意小厮走开些,两人一边往山下先行去,一边说话,尹庄在后头跟着,他总觉得这里边有古怪,什么人算得这样准,项绍云几年没有来常州,这次来就是他也不知道,又是选在这一天一同来祭祀,看着前面两人一同如同游玩般闲适的走着,你说一句我回一句,后边的人都听不到一点响动,直到上了石阶山头项绍云这才示意后边的人跟上,招呼尹庄,“尹兄,今晚就在迎风楼,我来做东,咱们三个好好聚一聚。”

尹庄细细打量项绍云的神色,见他脸色轻松,说这话不似强颜,又似十分高兴,见尹庄打量他,笑开,“今日与华家表兄相识相认,实在是件高兴事,理应咱们好好喝一场。”

尹庄见他不像说假话,看来这位华臣逸是真的华家族人了,若是能确定,确实说得上是一件幸事,再看等在一旁含笑的华臣逸,尹庄好生行礼,“华兄可是要在常州多住些时日,待尹某好生招待才可。”

华臣逸含笑回他,“自然自然,我与邵云要在常州多住几日,叨扰尹世兄了。”这一会儿功夫便从陌生人到世兄再到邵云了,尹庄实在想不透,不过看项绍云已想清楚,知道他不是那等莽撞的人,定是弄清楚了才这般,忙摆手,“不敢说叨扰,这便是我应该的,少得见两位世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项绍云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招呼尹庄,“尹兄回去定要尹世伯一同来,几年不见他老人家,今日不便去拜会,待明日定要好生上门去拜见世伯与世伯母。”

尹庄点头应他,“父亲知道你来,定然欢喜。”三人前头行去,魏氏并着家人走后面。到得山脚下,原先便没有车马候着,所以众人看见华臣逸主仆两人才会那般惊讶,此时余出项绍云那匹马,家人再两人共骑一匹留出两匹马出来给他们主仆。华臣逸拱手谢过,翻身上马来,项绍云含笑看着回身上了魏氏的马车,一行人随着来时的路回城,午膳都没得用,马车里自然备好了点心茶水,魏氏倒了温热的茶水给他,项绍云接过,对端过来的点头摇头,“你饿了吧?”魏氏回他,“有点心备着,不觉十分饿。”项绍云抬手喝了茶水,将茶杯放下,“华世兄要与我们一同回京,咱们在常州逗留几天,去拜会尹家世伯、世伯母,这是该应的。”魏氏点头,“爷说的是。”旁的便不问,项绍云对这个姑姑帮选的妻子又满意了几分,姑姑看人实在有眼光。

一路回城,尹庄今日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家门,与项绍云、华臣逸告辞,分开另行一边回家去,华臣逸与他的小厮也是住在迎风楼,一行同去,待到迎风楼楼下,魏氏先进去安排午膳,这原就是客栈,二楼往上是客房,一楼大堂是客人用饭的地方,这里也算常州有名的美食客栈,魏氏交代下去,掌柜的应下,置办了两桌宴席送至项绍云的房间给魏氏,一桌送去华臣逸的房间,魏氏先回房,项绍云与华臣逸在楼梯口告别,各自回房洗漱了再用午膳,项绍云洗漱了换衣出来,跟着华臣逸的小厮来请他去华臣逸的房里喝酒,这大中午的用过午膳便是想睡的,应该是让项绍云去有话说,魏氏服侍他穿衣冠发,送他出门,项绍云嘱咐她快用午膳,累了便歇午觉,晚间尹庄父子来还要见客,魏氏应下,待他出房门去到华臣逸的房间,华臣逸正从净房出来,挽着袖子,看见项绍云进来,忙招呼,“邵云来了,快坐。”叫来小厮摆膳食倒酒,“我这是借花献佛了,还是尊夫人置办的宴席,我便是用现成的了。”项绍云含笑,“华世兄客气了,理当如此。”

两人对着坐下,举了酒杯对饮,招呼着吃菜,项绍云看他吃得慢腾,却极为好酒,一盏接着一盏,眼看着自己才喝了几杯,掌柜的送来的一坛子酒已是要见底了,忙出声说话,“世兄这是想要醉一场吗,醉了可怎么与我说话?”

在一旁伺候的小厮笑开,心想,自家主子每次与旁人饮酒总要惊到别人,却不知他的酒量实在惊人的,常日里,自己独饮都能喝下去两三坛子,却不带有醉意的。

华臣逸笑着回他,“邵云放心,这点酒还不够我醉一场的,邵云尽管问,尽管与我说话。”

项绍云含笑看他,一边吃菜一边闲话,“世兄从大理涞角县而来,可还有其他华氏族人吗?”华臣逸自然知道他是要问,先前两人前头走着,华臣逸告诉他是圣上派人寻到他们家,且看中他召他进京,他们华家祖上原便是隐族,若不是那年被大理王寻去炼什么丹药,也不至于家族破灭,流离失所,四处搬离逃命,此番圣上寻到他们家,其实他们隐姓埋名许多年,当初也是在华家大难时逃出来的一个子弟,是牵制常州那位华家老祖的堂兄弟,被一位老管事护着逃到深山,避了好几年,直到知道华家平反了,其他族人已作鸟散,想寻也无处可循,这便在当初藏身的那处山下存活下来,因为他们在人前自称是年家人,久而久之便没人知道他们本是姓华,却想他们这一脉不同于常州存活下来这一脉,子嗣十分兴旺,到华臣逸这一辈时,祖上分出来已有三十几户人,近百位族人,也不知圣上派去的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知道他们本是当年的华家族人,带了暗旨去,要恢复他们的原姓,还要选一位男嗣过继到常州华家,华臣逸是长房嫡支,他头上有长兄长姐,下面还有几个弟妹,他被选中不全是因为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出生后便十分奇特,长辈们说他最有当年华氏族长的风骨,也是族人里面最有资质和慧根的一个,华家祖上是隐族,除了会炼取丹药之外,还会看天势懂阴阳之法,族里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家族书籍和高深的秘术只有他学得最好也悟性最高,所以圣上挑中他来常州承嗣也是为了他们这一支族人可以得到更多祖上的东西,常州这一支当年是在华家平反之后带着华家当年的根基过来的,许多书籍秘术都在这边,所以华臣逸被选中算是圣上对他们华家施恩,也是想华家可以继续衍承的意思,上晋有许多隐族,不乏有才华和拥有各种能力的人,华家若不是当年那一遭,发展到现在肯定实力不容小觑,圣上这是有招贤之心,华臣逸得了圣上密旨,又得吩咐说项绍云要来常州祭祀,所以便在常州等候,也是来看一看常州华家的情况,华家老宅自然是进不去的,当然,翻墙不算,华臣逸是要堂堂正正进去,并且日后他便是这里的主人,他还知道,想到这一步,还得见过项家那位出嫁到京都的姑奶奶所出的独女项詅,还有便是项绍云这一关了,他们是常州华家正经的亲人,且之前都是她们在打理,现在见着项绍云了,自然是要与他交底的,若是不够真心,还不如不来这一趟,毕竟打理涞角的族人也是希望可以寻到祖籍根源的,常州华家这一支是正经的嫡出族长后人,是正统华家血脉,所以华臣逸这一趟必须来,日后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回常州守宗祠,都是对华家先祖的尊敬。

项绍云听完华臣逸的话,华臣逸是真的华家人,这可以肯定,没有人敢拿圣上来说事,再说也是要一并入京的,到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就华臣逸一个人,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承嗣的事还得等去了京都见过项詅与徐三爷,圣上怎么个说话之后才能定,毕竟若是日后真的过继承嗣了,项家是要当成正经的外家来走动的。

待项绍云吃饱了,华臣逸已是两坛子酒下肚,虽见他脸上有红晕,说话还是清楚得很,看来他嗜酒却是因为有好酒量,这下好了,回了京都,有的是人与他拼酒,就怕他到时候躲,起身告辞回房去,华臣逸送他到门口,看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华臣逸主仆也是困乏得很,他们从大理赶来,因为怕错过项绍云来常州的时间,所以紧着赶路,从涞角到大理需五天时间,再从大理到常州,中间经过惠州、江洲才到常州,已是用了近一个月的行程,都是日夜兼程子啊赶路,好容易今儿早晨到了常州,又是置办祭祀的东西,他们两人又没有多余的人帮忙,华家家训便是如此,从来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女子或许讲究排场大些,但男子自小便是严厉的,随侍的人不超过两人,华臣逸与小厮度风是自小就相伴的,他们离家,华家族人也没有另拨别人跟着,一路上寻车骑马都是自己来,累得度风差点呕血,最要紧的是盘缠也不是应足的,若不是为了能搭乘项绍云的顺风车,晚些他们便要自己去京都,主仆两个怕是要给人算卦测字赚钱了去京都了,相像这样的日子,两个出尘般外貌不俗,气质难遇的年轻男子走至大街上给人算命测字这场景吓坏了主仆两人,便使得下死力的赶路,还好是遇上了,总算终结了两人一路幻想怎么游街算卦的噩梦,或许被人捉去了逼良为娼也不一定呢,看看自己,除了脑子里面满腹经纶,说到反抗恐怕是异想天开了,待关上门了,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可以安生睡好觉了。

项绍云回去歇了午觉,他本就不困,只是想回去好好想想华家的事,也是躺了一会儿,魏氏起身来,他也起来了,看着街面上人行车马过,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也住了,人太多了,实在是不方便,让项二去看华臣逸起身没有,连着去了三趟都说屋里面静悄悄的,怕是还在歇息,项绍云笑开,还说什么酒量甚好,恐怕是醉死了吧,晚上尹庄父子过来,不知华臣逸起得来起不来。

直到外面家人来传说尹氏父子到楼下了,项绍云出门过华臣逸的门前,正要拍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映出华臣逸那张脱俗的脸,项绍云好笑,“世兄,你这是醒酒了还是旅途困乏?”

华臣逸含笑一语带过,“劳邵云挂心了,不是说尹世兄到了吗,走,我与你一同去迎。”说完做请,项绍云也不与他计较,凡人总会有几分好脸面,不用打破沙锅问到底。两人下得楼来,在门前正好接上尹家父子,尹老爷看着眼前的项绍云,一时高兴,“云哥儿,你可来常州了,几年不见你。”说完又道,“如今你可是有官身了,不敢当得你的礼。”说完要避过项绍云行礼,项绍云见他避开忙拉住他,“尹世伯,咱们只论叔侄情分,不论这些个规矩。”尹老爷笑着点头,项绍云引过华臣逸,“尹世伯,这位是今日在祭祀时遇上的华家世兄,他也是来给华家曾外祖上香的。”尹老爷早前便听尹庄说起这位华家的族人,听着意思这是一位要承嗣常州华家这边的香火的人,再看华臣逸这般气质,心里实在是宽慰得很,总算这么多年华家有了接替香火的人,还是这般人才,先去的恩师与华家太爷可以瞑目了。四人相请上二楼,在新开的房间里早就摆好了酒菜,魏氏在里面候着,项绍云这才正经将魏氏介绍给尹家父子和华臣逸,待他们坐下吃饭,魏氏便出来回自己的房间去用晚膳,只让项二看着,添置酒水和热菜,项二应下了。

这酒席一直喝到午夜时分,项二去回魏氏,尹家父子是不能回去了,又叫来掌柜的安排出另两间房来,待四人出来,家人扶着便去睡下了,华臣逸实在是个能喝的,尹家父子和项绍云三个都没能是他对手,此时他还清醒着,其他三个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项二扶着项绍云回屋,魏氏来接手,又问了尹家父子可有人伺候,项二回说跟着他们的人才将要了热水,想来这会子已是可以睡下了,魏氏点头让他回去安排值夜的人之后便去歇息,回身与江妈妈伺候项绍云。

第二日早晨早过了时辰,几个还是安安静静的,魏氏叫来掌柜的安排早膳,准备得齐全了,才见尹庄起来,之后是尹老爷起来,项绍云在里头说要热水,最后才是华臣逸,待上桌用早膳时卯时都过了,用了早膳,项绍云便让魏氏准备去尹家的礼,随便交代帮华臣逸准备一份,魏氏什么也没问,安心的去准备了。待一同出迎风客栈大门,度风捧着江妈妈送去他们房里的礼品时,度风这个忠仆实在是感激了,项家的人也太知情知趣了,是个厚道人家,也不枉了自己与二少爷车马劳顿的赶这一个多月的路,日后去京都得他们照拂,日子肯定不那么难挨,二爷这一趟是值得了。

去尹家做客,项绍云当年是去过尹家的,尹庄还有一个妹妹,如今还待嫁在家,今年十三了,还未曾定下亲事,客人来了前来见礼便退回屋里去了,尹夫人宽厚慈爱,见着一同来的都是年轻的小辈,尽力款待他们,在尹家做客直到近亥时才出来,魏氏先前便由尹夫人引着进内院去,尹家小妹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倒不似尹庄和尹老爷这般古板,魏氏自小便是家中独女,两个弟弟与她年岁相差又大,除了魏将军这个亲叔父之外,其他隔房的的叔父叔公家中的姊妹又不亲,所以她之前每次去徐府,总喜欢与嫃儿一处,徐家常有小姑娘去玩,这也是魏氏喜欢去的一个原因。尹家小妹听说她们从京都来为华家祭祀,十分好奇,她年纪小,就算性子再野,常州也就这么大,玩来玩去也没什么意思,魏氏见她活泼乖巧,两人便一处说话,多是京都有什么玩的,年节下有什么稀奇的杂耍,听得尹家小妹十分神往,“项嫂嫂,我也没去过京都,大哥去京都赶考时,我便说要去的,被母亲拦着,父亲倒是不拦,可是却没去成。”魏氏见她可爱,逗她,“那想法子与我们一同去吧,我们后日便启程。”

尹家小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问,“什么法子?嫂嫂教我。”魏氏好笑,尹夫人进来看她这样当着客人不好说她,可这个女儿自小便被父兄惯坏了,虽然品行没问题,但相对其他闺秀来说,性子太过于跳脱了,正发愁找婆家呢,忙出声制止她,“怎这样你与项家嫂嫂说话?”,又与魏氏说,“被家里人惯坏了,侄媳妇莫怪。”魏氏含笑说,“妹妹这般性子,实在喜人,伯母不要太过责备她。”

尹夫人摇头,“莫要说责备了,性子都养成了,日后也改不了,日后去了婆家是要受苦的。”魏氏体谅的安慰她,“伯母别多想,妹妹这般乖巧,定寻得疼她的好婆家。”

尹家小妹听着母亲和魏氏说她的亲事,照旧睁着大眼听着一点害羞也没有,倒是插嘴,“是,嫂嫂说的是,日后定要寻着疼人的婆家才好。”尹夫人当着客人不好教训她,一个眼风过去,尹家小妹照旧笑嘻嘻,一点也不怕,“母亲,您说我能不能与嫂嫂他们一同去京都,我是很想呢,大哥去的时候也不让我去。”尹夫人苦笑,“看看,整日胡搅蛮缠,你这平白的去什么京都,好好待在家中绣花收收你的性子才好。”

尹家小妹见母亲当着客人面也不答应,眼珠子一转,“嫂嫂,与哥哥嫂嫂一同来的那位客人,是家里的亲戚还是哥哥的好友?”魏氏此时忍不住笑了,哪里有小姑娘这样提起外男的,尹夫人脸上一阵青白,魏氏安抚的轻拍尹夫人的手,朝尹家小妹说,“他是华家的族亲,是我们的世兄,要与我们一同回京的。”

魏氏只等着她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尹夫人只得一儿一女,儿子自小懂事,读书又成气候,如今已是做了一方县令,做了父母官,女儿比之儿子小了七八岁,所以家中人肆意疼她,惯出她十分跳脱的性子,时有说出来的话总会惊到她这个诗书家出来的内宅妇人,此时见女儿白白提起外面的客人,不禁汗毛都竖起来了,尽管魏氏这样大方得体,可女儿这般混账,实在丢人,才要说话打岔岔过,谁想尹家小妹唇舌就这样快,“若不然嫂嫂去问问这位华家哥哥要不要一位妻子,可以带去京都的妻子?”魏氏笑出声,伸手搂她进怀里,好生生的笑着又哄着尹夫人不要生气,童言无忌呢,尹家小妹这样心智纯洁无暇,难能可贵,再一想华臣逸那样一个出尘的人若是配上这样的妻子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尹夫人出声骂她,“要命了,你母亲我没脸了。”捂脸侧过一旁伤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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