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怪石后,一黑袍青年斜依在巨石后,摆弄的一根骨杖,青年头顶,盘膝坐着一位白衣老者。
青年正是灵霄,而老者毫无疑问,便是预真老人。
灵霄仰头喃喃道:“老师....都已经七十五世了,还不行吗?还要让他们折腾几世啊?”
预真老人苦笑着捋了捋胡子,说:“你以为我愿意这般折腾吗?八十一世,也便是八十一难,少一世都不可!这次进行的有些太顺利了,或许是两人冥冥之中有了感应!所以不得不人为终止!还是不要告诉小苍了好!不然那小子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灵霄屈指轻弹了下铃铛,说:“那夜冥那小子呢?还被压在九幽深渊呢!花菲絮那里也是个不安定因素!若是她真的寻回了记忆,杀入九幽可绝不含糊!”
预真甩了甩衣袖,喝骂道:“你小子不能盼些好吗?不要再给老师我找麻烦了!哼....”
灵霄收起骨杖,拉起了罩帽,嬉笑道:“嘿嘿...我总说情可暖人,亦可伤人,无情之人,虽然缺少温情,却也少了这些是是非非!嘿嘿...最后看来,老师,还是灵霄我最让您省心吧?”
预真早早闭目,不想去搭理他,灵霄见自讨没趣,也不在意,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灵霄离开后不久,预真才缓缓睁开眼,眸中映满了疲倦。沉沉叹息道:“是老师无能啊!只能出此下策,致使你们受苦至今!”
说罢,昂起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酒,暗淡的酒壶被搁在身侧,两道身影在斜阳下被拉的很长,很长。
苍灯茗迟迟不肯转身,盯着巨灵族离去的方向,似乎不愿回身去接受会被鞭挞的体无完肤的现实。
突然听到身后有“哒哒...”缓慢的脚步声,苍灯茗沉吸一口气,已经有了判断。一只玉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文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苍,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你无法逃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始终站在你的身后!”
瞧着文琪款款扭动的腰身,渐渐远去的身影,苍灯茗终是发出了重重的叹息,悄然转过了身。
赢科王喝止住了几个儿子,缓步走了过来,脚步稳健,隐约间收敛了气息,变作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只是无论如何隐藏,那股上位者的气态却远远无法褪去。苍从婳儿身上移开了目光,此时才有机会对赢科王细细打量。
若抛去身份不论,赢科王的确算得上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对双眸中寒星点点,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下巴蓄起的一簇胡须,倒是略微掩盖了一些脸上的威势。风儿吹起,撩起几缕鬓角,一丝丝银发却异常刺眼,苍灯茗再这一刻发现,面前的男子,也不过是一位日久操劳的父亲与族长。
赢科王距苍灯茗一丈处停下脚步,沉吟道:“孩子,你能告诉我,这次你的目的何在?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苍灯茗知道他会有这般疑问,掸去短发落满的灰尘,无奈苦笑,说:“其实晚辈也想告诉你,只是若是说出来,怕是连我都不相信!”
“无妨,你尽管说便是,信与不信是我的事情!”
赢科王见苍灯茗这般回答,心头一喜,以为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寻到策划这次事情的主谋。
苍灯茗鼓起勇气,上前几步,与赢科王四目相对,嘴唇轻启,说:“吾乃九幽天帝,执火明君!”
盯着赢科王眨了眨眼,苍灯茗在等待他的反应。片刻后,赢科王在苍灯茗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随即苍灯茗落寞浅笑,喃喃道:“是我多想了,能遇到一个上古之人已经是运气,怎么可能每个强者都是上古之人呢!呵呵.....”
赢科王越听越迷惑,但看着苍灯茗的模样又不像是玩笑,忍不住问道:“九幽天帝是谁?执火明君又是谁?若是能得这般称号的强者,为何我会不知道?”
苍灯茗指了指自己,笑道:“是一个极其失败懦夫!是一个需要女人保护的无能之辈!”
赢科王更是疑惑,细细打量了几番苍灯茗,说:“你说的是自己吗?”
苍灯茗没有作答,沉默良久,突然虚指着婳儿,说:“我此次来的目的,只是想让她回心转意,那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有别人来染指!”
赢科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不其然,苍灯茗只是冲着皇甫惜婳而来。得到了想到的结果,赢科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莫名的笑道:“孩子,我现在非常佩服你的勇气!相信你也是一个理智的人,我姑且相信九幽天帝的确是你的称号,而且我也相信得到这个称号的人绝对有着非凡实力,至于现在为何流落道这般境地,我也不去探究,但你是怎么以为凭借这副衰弱到极点的实力可以从凤地抢走皇甫惜婳?”
赢科王不知是有些忘我,还是被今日之事搞得焦头烂额,话音中多了些得意与威胁。苍灯茗却不待他的话毕,直接绕过了他,朝着婳儿走去。
“婳儿...跟我走!好吗?”苍灯茗朝婳儿缓缓伸出了手,如痴如醉的看着冷冰冰的婳儿。
青林与哈努烈、达塔几人便欲将苍灯茗围住击杀。赢科王摆了摆手,笑道:“让他被心爱的女人伤害,比你们动手效果强上百倍!呵呵....”
苍灯茗距离婳儿越来越近,指尖几乎可以感觉到婳儿身上冰寒的体温。
“婳儿...婳儿....跟我走好不好?你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无论你记起了什么,当你的记忆完全时,便会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苍灯茗带着些祈求道。
婳儿甚至懒得看他一眼,眉眼挑起,冷哼道:“你走吧!至此我们再无关系!我想,没有你,我可能活的更好!”
每一个字,都如钢针插在心头,滴落的血液浇在滚烫的胸膛中,激起“哧哧”的声音,剧烈的刺痛与烧灼感,令他呼吸困难,捂着胸口浑身打颤。片刻后,终于半跪在地上,流下了第一滴泪水。
“叮咚....”
泪水直滴入魂海,随着泛起的涟漪,苍灯茗失声痛哭,再也无法遏制心中苦闷。七十五世的轮回一幕幕重现在眼前。有欢乐,他破涕而笑,阴阳两隔,他失声痛哭。便是在这令众人皆为之侧目的状态下,像一疯子,趺坐地上,哭而笑,而后又哭。
诗蓝揽着诗玉轻咬着嘴唇,喃喃自语道:“苍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诗玉牵过诗蓝的手,叹息道:“这便是困于情中的样子!断情,一方被伤!困于情,则双方被伤!”
诗蓝眨了眨眼,问诗蓝道:“那...姐姐的意思是说,无论结果如何,情总会变作利器伤人吗?”
诗玉沉默良久,如水的眸子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轻喃道:“恩...陷入情的男女,总会被情所伤!绝情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诗蓝擦拭了下流落的泪水,摇着诗玉的胳膊说:“可是,我看到苍哥哥这般模样,感觉十分心疼!”
赢科王冲周围略一拱手,说:“今日之事,让诸位朋友看笑话了!既然其中有些误会,还请各位给我们留下解决的空间!请各位来宾到大殿外歇息!待事情结束,本王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话音未落,突然,哈利王出现在诗蓝诗玉身后,一声重重的叹息,揉着两位女儿的脑袋,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是跪,还是爬,都要走过去!好了...这里应该用不到我们出面了!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
诗蓝听罢,用力摇晃着头,急切道:“可是我们若就此离开,冰凤族肯定不会放过苍哥哥的!即使他救了婳儿姐姐,也离不开此地啊!”
诗玉愠怒道:“我们与他定下的合作只是将他带入凤地,然后由父亲出面与赢科王交涉,现在他率先失了计划,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现身了,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引发两族的交战吧?”
哈利王拉过抽泣的诗蓝,柔声道:“你的苍哥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们帮忙!他连巨灵族与移山宗的朋友都没有救助,怎会依靠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傻孩子,他定然已经早早有了计划的!”
哈利王半真半假,凭借他对诗蓝的熟悉,成功将其哄骗的止住了呼吸,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哈利王与诗蓝,问道:“那...苍哥哥会不会有危险?他真的能走出凤地吗?”
哈利王看着诗蓝,爽朗的笑道:“他的目的是为了抢走皇甫惜婳,而如今皇甫惜婳扬言与他断绝关系,现在凤族应该不会为难他!到时他再以寒玉梧桐交换,定无大碍的!”
诗玉在一旁也适时劝道:“我们在此,可能会成为他的累赘,你没听苍灯茗刚刚提到的九幽天帝吗?能够使得这个称号的,定不会比父亲差到哪里的!”
诗蓝经不住劝住,只得一步三回头的随着哈利王离开了,当诗蓝消失在草原尽头时,苍灯茗终于回身望了望,并露出一抹柔和浅笑。
随即望着驻剑而立的文琪,眸中闪动的精芒文琪再熟悉不过,但执拗的她却始终不肯离去,任凭身边的几位长老磨破的嘴皮子,文琪便是一步不肯挪动。
“走吧....在外面等着我!待我们再相聚时,再并肩作战!”苍灯茗以魂力凝聚成线,射向了文琪。
“帮我办两件事,查找毁灭地荒界的凶手!查找冰川冰河的下落!多谢了....”
话至,苍灯茗转回了身子,一股悲怆寂寥之意徐徐展开,文琪欲要招呼,被二长老强行控制,带离了此地。而那道背影却永远刻在了文琪脑海中。
赢科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苍灯茗,有些无奈道:“孩子,我平素也十分喜爱有情义之人,对于你和婳儿的感情也颇为欣赏。但现在的结果是婳儿不愿跟你走!你还强求有什么意思吗?”
哈努烈紧握拳头,冷哼道:“父亲,与他费什么话,杀了便是!也不会有这些烦恼!”
赢科王望着苍灯茗,摊开了手。只是看到他深情的样子,重新问婳儿道:“婳儿,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随这孩子离去?”
婳儿看着苍灯茗,平淡无奇的眼眸中,竟连他的倒影都没了。只瞧见婳儿单手起誓,郑重道:“我皇甫惜婳起誓,永生永世不与苍灯茗相见!若再相遇,便令我永世陷入轮回,不得重生!”
“咔嚓....”
湛蓝的天际,骤起一道天雷,蜿蜒盘在空中久久不肯消失。不多时,天空竟落下片片粉色花瓣,芳香四溢,令人叹为观止。再抬头望去,一颗生着遮天树冠的古树朦胧映在空中。
“怀情树?竟然是怀情树?”识的此树的人纷纷惊呼。
“你们...你们在怀情树下起誓过?”哈努烈指着两人长大了嘴巴。
“婳儿,你告诉伯伯,他到底是何人?”赢科王终是震惊不已,望着这惊艳的一幕愣神。
婳儿无暇去理会,望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苍灯茗,冷冷道:“起誓已生效,若是你再不离开,我便立即自刎!你应了解我的性子!”
苍灯茗惊得立刻止住了脚步,像受到惊吓,慌忙退去很远,悲愤道:“婳儿,你难道就这么不信我嘛?我告诉你了,你的记忆还不完全!等我们恢复了全部记忆,你便会知道所有!”
婳儿缓缓摇头,轻叹道:“对不起,我不信你!七十五世了,每一次你都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给过你太多机会,这一次,机会用完了!接受现实吧!呵呵...”
赢科王见状,摇头轻叹,说:“孩子你走吧!我也不为难你了!婳儿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
哈努烈怒喝道:“父亲!不能让他走!绝不能!”
苍灯茗摇了摇头,说:“且慢,赢科王,我这里有一件宝物,还请以此换得婳儿!我相信最终会将他感化的!”
赢科王止住了离去的身子,疑惑道:“哦?何物?”
“寒玉梧桐!”苍灯茗轻喝道。
话音刚落,赢科王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吞云吐雾,威逼千里。脸色顿时寒了一半,喝道:“你再说一遍!何物?”
“寒玉梧桐!”苍灯茗昂首回道。只是视线一直不离一旁的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