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家之子

卫叔微与徐汝愚在沂州见过一面,初时由张仲道、席道宁、卫叔微三人主持行刺伊周武之事,众人惴惴,心知此行维艰。徐汝愚甫一露面,士气便是大振,好似理所当然的由他来主持行刺之事。

最终参与行刺的五名高中,除了徐汝愚、张仲道、席道宁,还有就是襄樊会的邵海棠、许景澄,卫叔微、陈敬宗身手不弱,但被安排为饵,吸引伊族的势力。

虽然不能在沂州行刺中一举名闻天下,卫叔微心里微有怨意,但是不能否认任谁来安排沂州行刺,都无法比徐汝愚做得更好。

东海变乱,卫家首当其冲,宛陵府全境最先沦丧,却也能明白公良友琴与许伯当图谋东海之策的精妙,徐汝愚援以后手,仍能徐徐扳回东海厄局,雄才大略,世人难及。卫叔微每与大兄卫伯涯提及,都忍不住要喟叹许久。

东海战局之后,徐汝愚放弃雍扬权势,卫叔微初以为徐汝愚与其父首俊徐行一样,无视尘世间的权势、富贵。然而从商南对峙、《置县策》之事以及徐汝愚在清江逐渐崛起,直至徐汝愚重新收回雍扬权柄,卫叔微恍然间明白过来,这一切似乎都在徐汝愚离开雍扬之前所设的局中。

以及随后所发生的南闽会战,越郡战事,都未逃过这个局的范畴。

徐汝愚在解开东海危局的同时,似乎又给东南设了一个局,当迷局逐渐掀开,卫叔微看到徐汝愚逐渐走上东海霸主的位置。

无论如何,徐汝愚逃不过始乱天下的罪责。

徐汝愚用一个始乱天下的骂名却换来东南千里沃野,如今又对东海虎视眈眈。

如此的雄才大略,对于不熟悉他的人,感觉未免有些可畏了。

毫无保留的交出兵权,却不是世家所熟悉的做法。信赖张季道?卫叔微心里暗暗想着,只怕未必,但是张季道能更多的保持东海政权的结构,让人安心一些。

这其中种种,卫叔微怎会与一个即将失势的将军当众提及?

陈昂离开宛陵,只怕要在江宁与东海分出胜负之后,才会再度踏入尘世,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陈敬宗不过次宗之子,在陈氏宗族中,地位比陈子方还不如,只因是陈昂的弟子,在军中握有实权。陈敬宗恪守陈氏子弟的向份,政见却与陈预多有不合,又与张季道多有磨擦,本就是理应被牺牲掉的人物。

徐汝愚在宛陵时,有两人得他亲授军略兵法,一人便是现在江宁行辕总管、武卫军统领卫将军张仲道,还有一人便眼前的陈敬宗。陈敬宗才略不及张季道、褚文长等人那般纵横,但是军略兵法圆通自足,极少有破绽露在别人眼中,徐汝愚离开东海之后,陈敬宗积功由骑营营尉升至统领两万余众的总制将军(相当卫将军)。

卫叔微双眸微敛,似乎看在别处,说道:“督帅升帐,叔微只是奉命请陈将军过去。”?语气里有着几分淡漠,心里却想:算来徐汝愚于张季道也有半师之恩,却是张季道最先也最坚定的支持陈预在东海消除徐汝愚的影响力。否则这仗未开打,宛陵已输了一半。张季道的用心也是东海权柄,这样的用心也是让徐汝愚用计逼露出来的。

卫叔微心里不知该赞张季道心机之深,还是赞许徐汝愚目光之准、用计之妙。无需开打,江宁仅是调动军队,就让东海隐有分裂之势。随后南平又出人意料的西征成渝,令江宁从容不迫的发动越郡战事。

这一切似乎都在徐汝愚谋算之中,这未免让人生畏了。

卫叔微这么想着,背脊窜上一丝凉意,头皮微微发紧。

转瞬之间,卫叔微的脸色变了数变。陈敬宗却未想到他头脑里转过这么多心思,想起徐汝愚从容淡定却略显稚嫩的面容,暗道:数年过去,当初的少年,今日已是权倾一方的雄主。想起张仲道、肖乌野、方肃等人的抉择,一时迷茫不堪。

张季道意在兵权,陈敬宗暗忖:只要不与他争这兵权,料他也不会为难自己,之后何去何从,却怎么也想不通彻。

陈昂远避荒岛,陈子方夫妇也离开宛陵不知所踪,陈敬宗猜想他们多半也是暂避海外去了。如此不正说明江宁与宛陵的冲突不可避免?

第六通鼓响,夯实的泥土微微震动。

卫叔微轻咳一声,惊醒正失神中的陈敬宗。

“陈将军,督帅召议,鼓声又急了一分。”

张季道的帅帐设在中营,彭城大营诸将早在第五通鼓声响起之时就聚集帐中。陈敬宗目光扫过众人,又落在端坐帅位的张季道的脸上。张季道正值而立之年,暗青色的精甲外披着一件浅青色的宽袍,清俊面容显得有些冷峻,微垂的眼帘下眸光深湛,却不去看刚刚跨入帐来的陈敬宗、卫叔微等人。

第十通鼓毕,典兵官唱礼:“十通鼓毕,诸营将官应召咸集。”

张季道眼帘一挑,环视左右,轻咳一声,方徐徐说道:“江宁之心,昭然若揭,近年来,世人对东海有将帅争位之议,诸将心里有何想法?”

这样的议论多了去,却无人有胆在帐中说出来。

万嵘说道:“东海居淮水上下,无彭城则地不固,北方之敌可沿涡水、汝水等水道而入淮水,威胁东海腹地,是以,彭城,东海必取也。取彭城,彭城与睢宁夹峙涡水两侧,互为犄角,阻北来之敌,东海则固。此时北线精兵方可无忧南援,阻江宁之兵。徐汝愚狼子野心,自然不愿看到如此情形,遂在全无准备的情形之下,向广陵、白石北境集结重兵,威胁我东海南境,迫使东海放弃攻取彭城的计划。督帅识得徐汝愚的奸计,按兵不动,世人不识督帅心怀,遂生流言。”

陈敬宗暗道:万嵘发迹之前,不过街巷贩夫,若非事前有准备,焉能吐出这番说辞来?却无法反驳他,早些年徐汝愚或无制霸天下的野心,此时却实实在在的有谋取天下的意图。若非心里对万嵘这人不屑之极,却有可能让他这番说辞动摇心志。旁顾左右诸将,有闻之动容者,亦有不动声色者。

卫叔微暗道:东海有将帅之争不假,但是面对江宁咄咄逼人的强势,势必会放下眼下的争执,而谋取通力合作的可能。

江宁欲取东海,谁又愿意由一方诸侯堕为徐氏家臣?

东海欲要与江宁对抗,势必攻取彭城,稳固北境的防线才有行。正如万嵘所说,彭城与睢宁峙守涡水两侧,是东海北境的门户之地,只有攻取彭城,北线的大军才有能安必南下与江宁争雄。只要彭城在东海手中,即使呼兰铁骑踏上青州大地,也一时无法威胁到东海。

陈预从其兄陈昂手中接过东海权柄;张季道娶陈昂之女陈漱玉为妻,生子两岁,与陈预之子有同等成为陈氏世子的机会。

陈预上位数年,却无寸士之功,倒是张季道为东海拓得半郡之地,宛陵早有由张季道暂摄东海都督之位的议论,却不知张季道这次宛陵之行,有无实质性的收获。

张季道目光落在陈敬宗的脸上,声音低沉,说道:“陈将军,可有赐教之言?”

陈敬宗神色一敛,说道:“彭城,势在必取?”

“势在必取。”张季道从怀里取出一封文书,“攻取彭城,宛陵已有决议,陈预也无异议。”

陈敬宗脸色一滞,接过精卫递过来的文书,看到“…攻取彭城,挥兵南援,扼杀江宁野念…”脸色已是极差。暗叹:陈族到这时仍放不下割据地方的野心。

陈预虽居东海都督之位,却首先是陈氏宗长,面对外部江宁与族内的双重压力,陈预大概无法追究北线诸将数月前的抗令之举。张季道率兵南援之时,大概就是陈预退位之时。

陈敬宗望着张季道不动声音的脸,暗道:江宁若得到这样的消息,会否放弃北侵东海的意图?

与卫叔微所想不同,陈敬宗心里清楚,若非去年陈预受张季道唆使悍然发兵围攻彭城,江宁与宛陵的关系绝无可能恶化到今日地步。陈敬宗虽猜不透江宁的意图,但知徐汝愚的胸怀比眼前此子要宽广许多。陈族若是落在此子手中,绝不会比归附江宁好。

陈敬宗抬头望着张季道,说道:“敬宗生为陈氏子弟,族中决议绝不敢违,请督帅允敬宗明日领兵攻城。”

张季道目光逡巡,看不出陈敬宗脸上有着毅然的决绝。只当他在陈氏宗族与徐汝愚之间有所取舍,心里虽有疑虑,但料定陈敬宗也不会公然背叛陈族将消息传出去。

张季道将那封文书收回,纳入怀中,说道:“松懈多时,希望诸将明日之前能准备好一切。”

卫叔微目光落在张季道胸前藏文书的地方,又暗里观察陈敬宗的神色,暗道:一封文书能让陈敬宗屈服,绝非仅止于关于攻取彭城的决议这般简单。

徐汝愚从幽冀南归之后,江宁与东海的关系恶化,东海虽未从彭城撤军,但是攻势却缓下来。东海大军在彭城之南的坡地上筑垒,数月以来,筑成两座小城,夹峙彭城,又与涡水东畔的睢宁遥相策应。

西京变乱发生半个月后,张季道突然敦促彭城大营对彭城发动猛烈的攻势。十月十三日这天,东海屯驻在壁垒中的数万雄兵鱼贯出了营垒,向彭城压去。伊世德站在城头,望着乌压压没有尽头的东海阵列,眼里的精光绽出。左右延伸出去的城墙已是残破不堪,伊世德手按着腰间的剑铗,终是暗叹一声,一丝忧虑压抑不住的跳上心头。

沉重的鼓音震彻天地,轻云流掠,飞速变幻着,似乎兆示着彭城莫测的命运。

陈敬宗所率的两万羽咋营军依次是第一攻击序列,在彭城正南布阵,弩车、拒马车、偏箱车、洞屋车横在阵列之前,预防城中出兵获阵。等前列整饬,笨重的云梯车、巢车、楼车才缓缓从队隙之间推到前列。工程兵在阵列之前堆高台筑围垒,抛石弩将置在围垒之后的高台上,用石弹压制城墙上的青州兵。

东海围攻彭城近年,城外深濠俱已填平,四周的城墙也已让抛石弩轰得残破。

伊翰文让伊世德在彭城坐镇,又遣三万精锐驻守,东海虽有数倍精兵,也未能攻下彭城。张季道却不敢在彭城之下损耗太多兵力,攻势不算惨烈,常遣精兵绕过彭城,洗掠青州北境的城野,以此维持彭城大营的士气。一年多来,东海精兵虽未能攻入彭城,却将青州北境悉数变成焦土。

陈敬宗抬头望着一蓬枯草从城墙缝里垂下来,毫无生机,将腰间剑铗解下,吩咐左右,说道:“待我走到前列,就下令攻城吧。”说罢,将剑铗横在身前,举步走上前去。

身后统制一听,讶然问道:“将军不居中号令,走到前列何为?”

陈敬宗头也未回,说道:“战争为凶兽,噬人血肉。为将者,只知驱使他人喂食凶兽,自己却安居阵后,收获功名。”统制微微一怔,不解其意,只觉他的话中有着无尽的凄凉,暗感不妥,却不知哪里不妥,怔怔望着陈敬宗走到前列,御下半片甲,露出筋肉虬结的膀子,将发髻解开,咬住长发,随着擂动的鼓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

统制急令精卫去中阵将此事禀报张季道,张季道诧然万分,相顾左右,一时猜不透陈敬宗的意思,急忙与左右策马上了前阵,却见随着热血沸腾的鼓声,数以千计的东海精兵正沿云梯向高耸入云的彭城攀去,如群蚁附在城墙之上,竟看不出那一个人才是陈敬宗。

张季道骇然失色,环顾左右,问道:“可曾有人看出他有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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