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
醒醒……
快醒过来!
朦胧中有人在说话,虽然很想睁开眼看看,她很想知道每天握着她的手说话的人是谁,潜意识里似乎有答案,可是当她快想起来的时候再次陷入虚无的黑暗之中,她太累了,光是思考了几秒便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是谁,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沉睡。所有的问题都在这一天——终于醒过来的早晨,迎刃而解。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晃动,随着意识逐渐恢复,这道白影也渐渐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张素气的脸正好扭过来,银色的兽瞳与她对上视线后猛地一缩,即使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她依旧感觉到情绪的波动。
“冥,你回来啦。”她微微一笑。
下一秒,那道白影便抱住了她,熟悉的冰冷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却又舍不得撒手。
“煞……我回来了,”白冥死死地搂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再也不走了。”
原来在梦中的声音是冥的啊……白煞想抬起手却感到一股剧痛蔓延全身,令她不由得呻吟一声:“好痛!我这是怎么了?”
她努力回忆昏迷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双赤脚成为她闭上眼睛的最后的记忆。啊,对,还有一声深深的叹息声。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拼命地回想,可是头痛欲裂。
“煞,我会将事情讲给你听,不过现在你需要养好身体。”白冥坐起身子垂下眼眸看着她,没有温度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的脸庞“我会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啊,那太好了……”一阵疲倦感袭涌而来,白煞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合上沉重的眼皮。“冥,要一直陪着我哦……”
“我会的。”睡吧,煞,我会保护你的。
“长老们不会再给你内珠了,你要想好,三年内你的身体只能靠这一颗内珠活动,可一旦期满,你的灵魂会和那块儿珠子一起碎掉。即使这样也要这么做吗?”赫连芙娜从后面走来,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白煞,又看了看固执的白冥,不禁长叹一声。
赫连芙娜从悬崖底下找到奄奄一息的白煞,也算她命大,冰崖里竟住着一窝冰雕,本想着抓了白煞回去吃掉,谁知白煞掉下来的速度太快了,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抓住,不过这么一带,倒是减缓了下坠的速度,这才没能立即死掉。她用了赫连族的秘术保住了她最后一口气,又听楼兰说白冥有些失控,便立即去找回白冥。
说真的,看到白冥的时候她也吓到了,若是白煞真的死掉了,估计就算是她也无法阻止白冥吧。最好的办法还是将白煞的心脏放回她的体内保住命,不过这样一来便无法再取出来,也就意味着白冥要想‘活着’,必须拿赫连族女王或者长老的内珠续命,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想尽一切办法才弄到了一颗。
本来上代女王赫连伏涅的内珠能支撑她活三年左右,但是白冥怎么也不同意,而是给白煞。白冥她一直认为都是因为自己取出了那颗珠子才导致白煞中毒,否则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被簪子刺中胸口(即使那里没有心脏),然后坠落悬崖。
“没关系,只要白煞活着就好,三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够了。”白冥抚摸着那张憔悴的睡颜“我将会在有限的时间内为煞清理一切危险的、使她伤心过的人,把她交给能保护她一生的人,我就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最终停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白冥略微顿了顿,有些沧桑地道:“这颗心本就不属于我,装着它很累,只会使我更痛苦,应该物归原主,让她自己承担比较好。不过母亲大人,我请求你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慢慢体会比较好,这样她才能成长起来。”
赫连芙娜叹息一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就不再说什么了。白冥,谢谢你能一直陪着白煞。”
白冥没有说话,赫连芙娜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毕竟她要想办法让白煞恢复健康,要知道让一个半只脚踏入黄泉的人重新生龙活虎起来,那可是要耗费不小的代价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代价她付得起。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赫连族的女王,要不然她就失去白煞——他们的女儿了,这个世界上二人唯一的联系便是她了。
——
心脏放回白煞体内后果然有很大的效果,虽然她每天醒来的时间不定,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是半夜,但每次醒来的第一眼都会看到守在她身边的白冥。随着每天的药浴和针灸以及各种秘术的配合,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多,虽然很缓慢,但是很有效。
“冥,我又做梦了。”今天白煞中午醒来的,她背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扭着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梦见一个超凡脱俗的仙子,他站在月光下向我走来,我觉得自己都被净化了。梦中的我似乎在办任务,却翻墙的时候被仙子抓到,我嬉皮笑脸的骗他说自己是一个穷苦的小偷,然后他不仅没有抓我,还给了一带钱。”她眯起眼似乎在回忆。
白冥摸出一个银色的钱袋放到她的手中:“你梦中的仙子叫姬雪,你喜欢叫他雪雪,那时候你在皇城要毒杀蔡国公,不巧被他发现。不过那不是你们第一次相遇。”
“雪雪么……还真符合他。”白煞轻轻一笑“我还梦见一片竹林,那里有一间小竹屋,仙子,哦不,雪雪和两个人住在那里。我们一起围在桌前吃香喷喷的竹筒饭,还有一只烧鸡。”
“那两个人一个叫包子,一个叫铁穆。”
“包子和铁穆……恩,我记住了。真好啊,好想再聚到桌前开心地吃饭。”白煞眼中露出向往“我还梦见了许多事情,但是有些记不清了。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别着急慢慢来,你的时间还很多。”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更好。
“也对。”白煞喃呢着,眼皮又沉重了许多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冥,我困了,想睡觉。”
“睡吧,你会梦到更多的。”白冥将白煞放平,为她盖好被子守着她睡着。没想到她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姬雪,不知何时会想起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呢?
“今天又做了什么梦呢?”
“琴声,很动听的琴声。一个很漂亮的人在弹琴,他总是被我气得脸颊通红,真好看。他很惯着我,嘴上总是嚷我,可是关键时刻都在无条件帮忙。他说我是他的知己,一生的知己,无论高低贵贱,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是至交。”
“他叫皎月,是你最好的朋友,一生的知己。”
“那他去哪儿了?”
“他跟自己的伴侣飞走了。”
“哦,那祝福他们。”
“……”
“今天梦见什么了?”
“啊,这个人我认识,她是夜魂。我梦见雪雪是她的弟弟,她每次见到雪雪都会手足无措,若是族里的人看见这样的夜魂会不会惊讶的张大嘴巴?”
“会的。”
“怎么不见夜魂,她去办任务了吗?”
“……不,她死了,被人杀了。”
“是谁杀了她!”
“……你会想起来的。”
“……”
“煞,为什么这么悲伤?”
“冥,我梦见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有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很爱她。不过他们却死了,死在了一片梨花树下,埋葬在花雨之中。在梦中我为他们伤心,更为他们悲哀,他们是谁,我……又为什么很惋惜?”
“女人叫赫连梓钦,男人是她的丈夫,叫姬宣仪。女人曾经是赫连族的预备女王,可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了一切,却又为了权利而杀了那个男人。”
“这样啊……权利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
接下来的几个月内,白煞想起了夜魂,想起了皎月,想起了姬灵,想起了姬宣仪和赫连梓钦,想起了邵君,还想起了姬玄天和童辉……在这些或缺或全,或喜或悲的记忆中,偏偏没有想起来姬殇,这犹如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而白冥则很平静地等待这一天到来。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是的,这一天总会来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是某天的深夜,白煞一直噩梦不断痛苦的呻吟,白冥知道她记起来了,双手握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该来的还是来了躲是躲不掉的。没错,白煞最终被吓醒,冷汗浸透了衣衫打湿了惨白的脸。她惊恐地去抓白冥的手,瑟缩在白冥没有温度的怀中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白冥低声问道。
“我梦见一个男人……他拿簪子刺中了我的心脏,然后把我推下了万丈悬崖。无论我如何挣扎,身体就是动不了,嗓子就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冥,我好害怕,他为什么要杀我,他是谁?”
“他叫姬殇,你曾经为了他要与赫连族决裂。”白冥抱紧她,银瞳中渐渐涌现出杀意“他答应你要跟你在一起,可是他却娶了别人,因为他想要更大的权利。这个男人为了一己之私要杀了你,而且他不但杀了红豆,还杀了夜魂。”
“这个男人……好可怕。”白煞越来越疲惫,虽然渐渐沉睡过去,但身体依旧在颤抖。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我保证。”白冥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她的头发,怀中的人似乎听见了,她止住颤抖,安详地窝在白冥的怀中。
噩梦,或许可以说是记忆,就像是多骨诺米牌,一个接连一个地折磨着白煞。她的精神状态萎靡,日渐消瘦,直到所有的记忆串联起来,她终于大病一场。白冥日夜守在她床前,回答着她梦中的呓语,不管她有没有听见。
“冥,”通过上好的药材的调养,白煞的身子骨好转起来,她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拒绝别人的搀扶凭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走到白冥面前“我要复仇——向那个将我推向悬崖的男人。”她伸出皮包骨的手抚摸眼前陶瓷般的脸颊“不为别的,就为他差点害死了你。若是我死了,冥也会随之死去,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也是。白冥捏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试图温暖她,即使自己比她更凉。
“我会陪着你,不管你在哪儿,或者是要做什么,我在,永远都在。不过首先你要养好身体,尽快的恢复。”
白煞虚弱地笑了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我会的,不仅会养好身子,我还要更加强大的回到他面前。”
红豆的命、夜魂的命、我的命,还有冥的命……姬殇,我都要让你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