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污蔑本宫,本宫何时妄言了。那景逸宫,可不就跟冷宫一个样吗?”惠贵人杏眼圆睁,细长的柳眉愤然倒竖,眼梢之间尽是凌厉。
“原来本宫并不知道,这六宫竟是由惠贵人当家了,说哪是冷宫,哪儿便是冷宫。”
多日来的苦学,可不是白白浪费力气的,况且还有深谙后宫之道的岚烟在一旁辅助提点。最起码,流萤不会再像往常那般,在口舌之争上面吃尽苦头。
“旻婕妤,你好大的胆子,污蔑本宫便也算了,你可曾把皇后娘娘放在眼中了?!”惠贵人咬牙,暗道这于静心是越发难对付了,口齿竟也这般伶俐了。
“原来惠贵人也知晓,本宫现下已是正四品婕妤,比你的正五品贵人高了两级。那这以下犯上的罪,又该从何论起呢?”
流萤轻抚衣袖,神情淡淡,似是一点也不把方才惠贵人的厉喝放在眼里。
见流萤此时竟是用高位分来压她,惠贵人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虽然知道这后宫之中,与于静心站在一块的人并不多,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优势,若是论其他,皇后定会站在她这边,但在这位分规矩上,却就难说了,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惠贵人虽倨傲,但却也不笨,所以哪怕她此时再不甘,也不能继续怒怼回去,让流萤生生握住她顶撞高位以下犯上的把柄。
“旻婕妤说笑了,本宫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便不在此奉陪了。这来日方长的,下次再来领教旻婕妤的厉害。”惠贵人微一福身,粉面带煞,狠瞪了流萤一把,方才恨恨的转身拂袖离去。
“嗯,本宫便在景逸宫,候着惠贵人的大驾。”
待那抹芳影完全消失过后,流萤脸上一直揣着的假笑才缓缓收起来,眸光幽然而空远,竟是有些生凉,一股肃杀之气悄然漫散开来。
现下才走了个惠贵人,料想不就之后,那些什么个贵人,妃嫔都会按捺不住,很快找上门来看笑话。
这后宫假惺惺维持的表面平静,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厢流萤与惠贵人再起波澜,那厢沁韵宫却是掀起了狂风暴雨。
“哐啦”沁妃…不,现下已该改口为端谨昭仪了。只见她端坐于主位之上,满是愤懑神情。
一身华服因动作过大已显些许凌乱,那倭堕髻斜插着的珊瑚翡翠宝石琉璃蝴蝶型玉步摇也不住的轻轻颤抖。
而在地上应声而碎的琉璃茶盏碎片却是无一人上去收拾,面对端谨昭仪的暴怒,周遭宫人皆是面不改色。
“昭仪娘娘,如此躁动,于身体康复无益。”麦嬷嬷板着脸站于下首,一字一句的劝诫道,只是那丰润神色之中并无丝毫恭敬,更多的,却是一种讽刺的怜悯。
端谨昭仪自是知道麦嬷嬷话里的意思,可是端是她再有天大的脾气,也不敢往皇帝的乳娘,麦嬷嬷身上发。
现下,她才懊悔起来,当初怎么就沉浸在了皇帝的甜言蜜语当中,没有保下沁韵宫的宫人,方才令她现在如此被动。
“嬷
嬷……”端谨昭仪深吸一口气,试图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先麦嬷嬷脸上的神情自从她进入这沁韵宫来便是一直如此,端庄刻板严肃,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顿时胸口涌上一股烦闷之气,却又无处可撒。别说她现在被皇帝变相的禁了足,而且还要被以养病为由,每日三次的灌下那苦的令舌根都忍不住发麻的浓稠中药,她实在是怕了……
自那日起,这沁韵宫便犹如金丝牢笼一般,牢固的密不透风,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未传递进来,待她反应过来之时,便已收到了那降位圣旨,这叫她如何不气恼愤怒!
“昭仪娘娘,郭院判还在外头等着,给您请平安脉。”麦嬷嬷仿似端谨昭仪的火气还不够旺盛,特意强调了她此时,不再是那威风凛凛仅此皇后之下的妃子,而只是一个正三品昭仪。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刺到痛处,端谨昭仪很想就这么一大嘴巴往麦嬷嬷那脸上招呼过去,但残留无几的理智却是生生的制止住了她。
打不得骂不得,端谨昭仪顿时犹如被拔了毛的凤凰,神色焉焉,有气无力的挥一挥衣袖,“让他进来吧。”
而后,一直静守于门外的郭院判闻声而出,脸色一如往常的恭敬,但眉宇之间却更多了一丝喜意。
“娘娘身子已是大好,那药便可停了。”沉吟片刻,郭院判一脸轻松的开口。
端谨昭仪却是有些愕然,原以为会一如往常,听到身子欠佳,仍需喝药的鬼话,若不曾想,那苦巴巴的药,是再也不用继续喝了?!
麦嬷嬷闻言,深邃的眸子之中精光一闪,立时福身道:“恭喜昭仪娘娘,娘娘身子好大,沁韵宫便可不必再静养了。辰乾宫仍有差事在候着老奴,恕老奴不能留在这里照顾娘娘了。”
“嗯嗯,辰乾宫差事要紧,便是辛苦嬷嬷了。”端谨昭仪强忍住自己的狂喜,故作平静。
麦嬷嬷垂首,唇角微勾,泛起一抹不易擦觉的讽刺笑意。
而此时,端谨昭仪却是沉浸在狂喜之中,这几近一个多月来的折磨终于是要结束了。
“娘娘,仔细脚下。”紫兰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的扶着流萤,缓步与茫茫雪地之中。
“我无妨。”流萤却是有些无奈,紫兰总是将她当做了那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翼翼的供养着。
“娘娘。”岚烟忽的出声,似在警示些什么。
流萤略带疑惑的回眸,入目便见那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之下那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的美妙身姿。
眸光轻易,那多日未见的惊艳绝伦的绝好面容便映入帘中,只是那粉白黛绿之下,却隐隐有些泛黄,泄露了几分憔悴。
“见过端谨昭仪。”流萤马上回过神来,面带微笑福身行礼,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中不可自抑的透露出优容尔雅的仪态万千之感。
端谨昭仪微微一愣,不过一月余,面前的于静心竟会如斯大的进步。
不仅如此,那仅臻首娥眉,巧笑倩兮,耀若春华的绝色,更是无意之间衬托出
了她经药物摧残后的憔悴,令她生生没了几分气势。
更可恨的便是,自己遭受到如此的待遇,就是因着了这新入宫的于静心。
“原是心嫔,本宫还说,会有那个胆大的浪蹄子在这吵闹呢。”端谨昭仪眼梢微挑,勾出一丝恶意。
“娘娘许久未曾踏出宫门,消息或是不灵通。臣妾现下已是正四品旻婕妤,不再是昭仪娘娘口中的心嫔了。”
流萤明知来者不善,更是不可能会客气。绛唇轻启,便将那把刀子利落的扎进端谨昭仪的心窝处。
端谨昭仪顿时恼恨的握紧粉拳,区区一个婕妤,竟也敢出口讽刺于她?!
“本宫的病究竟是如何,料想没有人能比旻、婕、妤清楚了。”
“娘娘此言差矣,娘娘的身子,自是娘娘最为清楚。臣妾又不是那太医院的院判,又怎么能清楚娘娘身子是否抱恙呢?但闻着娘娘身上的清香药味,想必身子还是颇有些不适的。”流萤笑意盈盈,行为举止神态面容皆没有一丝可挑剔之处,可那轻飘飘的言语,却似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快准狠的直在端谨昭仪心窝上扎去。
“你说什么?!”端谨昭仪闻言,颇有些紧张的轻嗅,也不知怎的,似乎真有那么一股子药味存在着。
流萤尚未接话,一把脆生生的娇音便横插入其中。
“见过端谨昭仪,旻婕妤。”
循声望去,便见那新晋位分的丽嫔袅袅娜娜的走至她们身前,一身娇俏的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更是衬得她柔美飘逸,连那细圆无节的腕间那副八叶桃花细银链子,静置于白嫩耳垂之上梅花垂珠耳环都无一不在宣告着主人的得意。
往昔的丽嫔,可是从未像如今这般风光鲜丽过。
端谨昭仪见她这般作态,更是极为讽刺的挑眉,怎么,不过一月余的禁足,便以为可以击倒她了吗?!
“丽嫔如今可真真是风光无比了啊,瞧瞧这打扮,也不似以前那般穷酸撂倒了呢。也是,那荆州知县有的是银子,既能让你顺利晋了位分,这打扮的银子,可也不会省着。”
端谨昭仪那时虽在禁足,但这后宫,一丝风吹草动都是遮掩不住的,此言便是在讽刺丽嫔拿钱买位分。
丽嫔闻言,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但稍稍却又恢复了常色,笑道:“臣妾可没有婕妤娘娘那般英勇,舍身救驾。只是家中为了这天下苍生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却未曾竟能令皇上龙心大悦,得了赏赐。这不,臣妾浑身上下的新物件,皆是皇上厚德赏赐。”
听到丽嫔话中也不忘带上她,一起分摊端谨昭仪的怒火与讥讽,流萤微微抬眸,意味深长的从丽嫔身上略过,却是绛唇一抿,并未打算接过丽嫔的话头。
“许是皇上见丽嫔寒酸,不愿你因此丢了皇家体统的脸面,方才赏赐这些。像本宫与那旻婕妤,便是不需如此。如若丽嫔这身不够,尽管到本宫或者旻婕妤宫中挑选,万不可丢了身为皇上嫔妃的皇家脸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