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儿低声抽泣着道:“郦娘子真是巧舌如簧,把白的说成黑的,如今可是说不清了!她和苏离兮两个水韵坊的人,一个鼻孔出气。”
“特别是那个苏离兮,倚仗着自己受过龙体雨露,平日里就气焰高涨,不把姐妹们放在眼里,对谁都是淡淡的,爱搭理不搭理的。”
苏离兮倔强的低着头,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句也不想分辨……
“都给我住口!”花姑姑将面前的小案几拍得啪啪直响,震动人心蹂。
花月容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尔等一个个胡言乱语,窜上跳下,煽风点火,不成体统,亏你们还是千挑万选进宫的宫舞伎,与那些乡下的粗俗村姑有何异?…”
“…居然还斗胆把皇上和后宫娘娘们都编排进来了。今日,本姑姑若是不重重处罚你们,还不知来日你们闯下天大的祸端?给清平乐宫里徒增祸事。该”
宫舞伎们脸色变了几变,不知花姑姑会如何重重处罚?咬牙的咬牙,抹泪的抹泪,一个个惶惶不安……
花月容沉了沉气,冷脸言道:“既是上方委任了我昭训尔等,本姑姑也不敢绥委延误…”
“今日,要教导尔等一个道理,既然千辛万苦的来到清平乐宫,别管是用什么手段进来的?便是一家子亲人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动不动就起内讧的人,就要一起挨打!”
“…休怪本姑姑打你们,好叫尔等长点记性……”
花月容的目光锐利起来,肃杀寒冬般的视线扫过舞伎们:“来人……”
“到!……”几个粗使宫婢走进了正堂!
“每人赏她们二十个耳刮子,不许手下留情!”
“是!……”
粗使宫婢们立刻走到苏离兮等人的身边,一个人扶着按住肩膀不能躲闪,一个人高高扬起手臂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啪啪……”一时之间,正堂里响起了清脆的扇耳挂子声!
花姑姑厉声说道:“是你们自己不要/脸,当众打架。本姑姑便成全了你们。让你们这一张漂亮的脸,变得肿肿青青像猪头,没脸见人!”
苏离兮立刻觉得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皮肉抽筋般的痛。所谓是打人不打脸,伤人不伤心!
宫舞伎们全依靠一张美丽的容颜吃饭,平日里挨打都会特意避开脸面。花姑姑的惩罚,可谓是极重!
那一边,周萍儿和符静萧痛的尖声哀嚎起来,郦飞烟纵使硬气也忍不住抽噎!
打到第十巴掌时,苏离兮已经疼的抽冷气了,蜷缩着身子跪坐地上,疼的浑身冒冷汗。可是后面站着一个宫婢,压着她的肩膀!
好不容易挨完了二十巴掌,众位舞伎瘫坐在地上,娇喘连连。每个人都脸上都是红肿一片,肿胖了几圈甚是难看……
一个宫婢呵斥道:“还不快谢昭训姑姑的教诲?若是真下了狠手,你们的牙齿都保不住了。”
四个舞伎忍着痛,跪下磕头:“多谢昭训姑姑的教诲!”
花姑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言道:“将郦飞烟、符静萧、周萍儿三个人,压回她们的房间面壁思过,不许吃午饭,也不许吃晚饭……”
“是!……”粗使宫婢拖着那三个舞伎便走!
正堂的地板上,只剩下苏离兮一个人……
苏离兮跪坐着,心中坎坷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留下自己?
她偷偷看了花姑姑一眼,只看见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帕子,手背上青筋根根浮起……
花月容面色阴晴不定:“苏离兮,你是受过龙体雨露之人,原比其她宫舞伎们更体面些。”
“然,人贵在有自知,你却是毫不知羞耻。别怪符静萧、周萍儿说话难听。如今,你为了入选宫舞伎不择手段,爬上龙床的丑事到处传扬,惊动了主殿姑姑江大人…”
苏离兮呆住,谣言传播的到处都是!
“…后宫娘娘们非常气愤,出了你这么一个狐狸/精。如不是有皇上提前下了御/命,恩赐你入选宫舞伎,主殿姑姑早就将你驱赶出去了!现在,本姑姑也护不了你了。你所应受的处罚,自然要比别人重一些!…”
苏离兮恨道,纨绔呀纨绔,你羞辱了我,还害得我清誉尽失,没脸做人……
花月容高声说道:“来人,将舞伎苏离兮压到清平乐宫正殿大门口的石阶上去跪着。等到天黑了才能回来!要让过往的舞伎、宫乐子(乐师)、宫人们都看看,咱们清平乐宫也容不下手段肮脏之人!”
“舞伎苏离兮不知礼仪廉耻,给她脖子上挂一个惩戒牌子。从今日起,惩戒她每天都不许吃晚饭,酉时便到大殿石阶上去跪着,跪足十天!”
(酉时:下午5时正至晚上7时正)
上来两个宫婢,将一个大大的牌子挂着苏离兮的脖子上……
她低头看去,牌子上面用朱砂红笔写了几个醒目的大字
:知错当悔改!
苏离兮不由悲从心生,声音软软的说道:“姑姑……”
花姑姑摇头言道:“苏离兮,你心里莫要恨我。姑姑我这可是在保护你。你可知道,你已经暗暗惹恼了后宫多少贵人?我故意这般处罚你,她们心里痛快了,便不会再寻你的麻烦,你要好自为之!去吧……”
两个宫婢拖着苏离兮离开……
~~~※~~~※~~~※~~~※~~~※~~~
清平乐宫,正殿……
苏离兮跪着台阶下,数百个台阶一排排绵延向上,左右两阙巍峨耸立。她抬头向上仰望,那看不到边际的台阶,生出一种渺小卑微的心理来!
这就是‘宫’!
临近傍晚,空气里细碎的薄雾扑面而来,吹得她发丝飘舞,迷离了双眸,也迷离了心。
被人当街示众的滋味,比痛打更使她倍感羞辱。就如同将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隐私全部刨开,让大家来欣赏评议。
清平乐宫的正殿前宽大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宫舞伎、有宫乐子、还有其他宫里路过的人。
路过的人们,看到罚跪的她,便窃窃私语……
苏离兮跪在风中,摇摇欲坠,身前那一块牌子,上面几个刺眼的大字,时时提醒着她是个犯错受罚之人……
两个舞伎从一旁走过,嘻嘻谈笑着:
“看,那个跪着的女子,就是勾/引皇上的新进舞伎!”
“真不要脸,呸…她叫什么名字?苏离兮……”
“心思歹毒,好好的郡王侍妾不做,非要攀上皇族……”
“溅人!……”
“脸蛋都被人打肿了呢,不知羞耻!我们走吧……”
苏离兮的脑袋深深埋下。
天色,越来越晚!路过的人也渐渐稀少了!
她盼着天快点全黑了,今天的处罚就暂时结束了!
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苏离兮……”男子那低沉的音调响起……
苏离兮茫然的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天熙朝的第一乐师,李沣年!他似乎刚刚从南殿走出来……
苏离兮急忙羞愧的低头了头,原本就红肿的脸颊越加烫红起来。没有想到,跪在这里受罚,都能碰到一个熟人!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她的羞耻,统统落入他的眼中!
“苏离兮,你有今天,全是活该……”李沣年说:
“安书呆被你害惨了,如今还病着躺在床/上,伤心欲绝!他原本是个豁达的人,现在整日里借酒浇愁、晕晕沉沉。你现在满意了,实现你的理想了,终于当上宫舞伎了!”
“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把一个深爱你的人害得生不如死。苏离兮,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他藐视着跪着脚下的女子。
苏离兮颤抖着干涩的嘴唇:“水屹…他怎么样了?他病了,病了为什么要喝酒?他有没有看郎中,有没有吃药?”
“闭嘴,你也配提他的名字?…”李沣年轻蔑地言道:“他现在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好好做你的宫舞伎吧!”
他冷哼一声儿,甩袍离去……
“别走…”苏离兮向着他的背影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求求你,告诉我水屹怎么样了?”
李沣年不理她,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别走,求求你告诉我……”
她跪在那里,迎着风大声地哭泣着,泪水像雨滴般落下:
“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