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恩慈沉默了一会儿,接过碗,“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用这样客气。”商翊之目光哀戚。
许恩慈只当没有看到。
Half见她已经完全想起之前的事,按耐不住好奇的心,“恩慈,你睡了一整天,还记不记得之前坠崖的事?”
“你指得是我被姜秋峮绑到崖上,还是从崖底上来跟你们说的记忆?”
太好了,都记着,Half舒口气。
见她还要问,商翊之出言阻止,“恩慈现在身体还很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许恩慈也没有否认,垂着眼,慢条斯理的进食,也不挑剔,将商翊之买来的燕麦粥蘑菇汤,还有小面包都一一吃掉。这才擦擦嘴,“我想下床。”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商翊之犹豫。
许恩慈闻言没有再开口,而是掀开被子,挪动了两下腿。
她没有受伤,四肢健全,脑子里该记的东西一分不少,身体虚不虚她自己最清楚,不需要别人来下定论。她现在要找威廉,她有话和威廉说。
Half和商翊之扛不住醒来之后脾气倔得很的许恩慈,只能让她下床。
许恩慈穿着运动衫,是她自己的,应该是威廉给她穿上的。她眉眼无波,出电梯到时候,扫了不远处一眼。
只见庄谨带着容容耐耐坐在等候椅上。
孩子眼睛亮,没等许恩慈走到他们面前,就先跑着迎上来。
“你终于醒了。”庄谨松口气,西装看上去有些皱皱巴巴的,显然在这边也好久了。
许恩慈颔首,“孩子麻烦你了。”
“客气。”
许恩慈听着“妈咪妈咪”的叫唤,蹲下身,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抹笑容,“妈咪要去找爹地,让庄叔叔带你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庄叔叔已经带我们吃过了。”耐耐代表容容和自己开口回答,又转头看了眼Half和商翊之,复而再对上许恩慈,“爹地说,妈咪要安静,我们陪妈咪好久妈咪没醒,然后庄叔叔带我们下来吃饭。妈咪呢,你吃了没?”
“妈咪也吃了,是商叔叔给妈咪买的晚餐,那现在你们先回家,妈咪等会儿和爹地一起回来。”
“可是妈咪……”容容嘟唇。
“嗯!”耐耐却握住容容的手,打断她,用力的点头应允。
“乖孩子。”许恩慈又亲亲他们的额,站起身,眼前却忽然一黑。边上有人扶了一把,她没有看清是谁,致谢一声。
而庄谨见状,不由有些担心,“林先生这会儿应该也要回来了,不如打个电话问一下,免得就途中错过……”
许恩慈等他说完,微微笑,“刚刚已经打过了,他还在,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们很快回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庄谨也不好拒绝,虽然他一直觉得商翊之这人实在难以让人托付,也没办法,“商先生,你送恩慈一趟吧,路上小心。”
“我会的。”
许恩慈记起了所有事,也没有忘掉在“失忆”阶段的经历。庄谨闫钧
临还有林傅已经和商翊之撕破脸,至少没有这样平和,真要发生什么事,估计就是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了。
商翊之说的催眠解开,是谁解的?不是Half,她当初就对这件事束手无策,那么……会是商翊之他么?
Half说要回去,许恩慈没有多留,让她路上小心,就坐着商翊之的车去派出所。
商翊之打着方向盘,等到了红灯,才侧头看她。
五光十色的扥光下,许恩慈的脸就像是被渡了一层奇幻的色彩。他其实很不安,为什么她醒来之后,为什么会这样冷静。
“翊之。”
“啊?”商翊之不妨她突然出声,应声有些仓皇的狼狈。
“绿灯了。”
“噢噢。”商翊之脸上皆是赧意,转了个弯去警局方向,心中却有些痒,“恩慈你……没事了吧?”
“我还好。”许恩慈应,应完了额头微微抵着车窗,看着身边的车流,微微叹口气,“翊之,季嫣然是个好女人。”
商翊之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隐忍所有情绪,“嗯。”
“别辜负她。”许恩慈等到他回答了,才勾唇有几分释然,“其实六年前我是恨你,不过如今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那样做。”
“不,是我不对!”
“可是你不后悔。”许恩慈风轻云淡的打断。
商翊之手指又猛然收紧,几乎泛白,却无从反驳。
她的声音太笃定,笃定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如果真的从头来一次,他确实依旧不会出面。但他一定会在她十八岁那晚,好好送她回家,守在楼下,避免途中出任何差错。
成大事者,必须要有耐心。他可以等,几年,十几年都可以,何况只是一个晚上。
可是,这个世间哪里有重来一次?
没有听到商翊之的回答,许恩慈也不急,望着灯红酒绿的街道,车流如注。
她勾着淡淡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坠崖之后,命大没有死,却给自己脑补出了一个很让人啼笑皆非,却让我几度不想清醒过来的过去。”
“我怕威廉得知我死讯后会伤心,自责自私下,我觉得他应该不爱我,六年以来,一直是我在纠缠着他。”许恩慈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可是目光却没有聚焦,“我觉得我该死而无憾,所以那时候,我给我自己的记忆里,我回国是为了探亲,因为父亲住院,而你和闫大哥各自为家,过得很幸福美满。所有事情,有始有终,而我可以走的无牵无挂。”
“但是我没有死。”
许恩慈敛眉,“人死过一回,任何事都会看得很开,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名吗?”
“还是利?”
“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人各有志,人活一世,没有谁对谁错,人性本善,错的只是在走向目标的时候,伤了好人。可什么才是好人?也许……就是那些无辜被牵涉的人吧。”
她扯唇,“于我来说,六年前,没有谁对不起我,你们
能出手,是你们的恩义,你们没出手也是情理之中。”
“我还是喜欢这样的结局,人各有终,六年前你赔我一起下地狱,还不如你活得好好的,在六年后的如今拉我一把。”
她说的太轻巧,就像是在讲故事。
原本一肚子反驳和焦虑的商翊之,奇迹一般被抚平。她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她不恨谁了,日后独木桥还是康庄大道,都已经和对方不再相干。
豁达的她甚至会继续和他们有联系,成为朋友,直到垂垂老矣。
到那时候,也许想起过往,会唏嘘一叹,也许暮年早已不记得经久之前的事。
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车子很快就到了警局,许恩慈看到林傅的奥迪停在不远处,就让商翊之先回去,到时候和威廉一起回家。
商翊之答应后,还是送她进了门口,才离开。
许恩慈进到监控室的时候,男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屏幕,他手肘边上还放着两三个不知是看过还是没看的录像带。
她走到他身边,倾身将他抱住。
她的动作没有刻意隐藏动静,林傅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熟悉的馨香传来,柔软的双臂揽住身躯,他才浑身一顿,“慈慈?”
许恩慈蹭蹭他伟岸的背,感受那种踏实的感觉,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时候,解释道:“我醒来,用过晚餐就来了,我想起了一些事,想和你说。”
“你……”听到她这语气,林傅有些迟疑,握住她的手,转身看她。
许恩慈身上是他帮她穿上的蓝色运动服,大波浪的长发垂肩,刘海有些长了,显得那脸蛋更加小巧。
但是她的起色不差,五官看起来很精气神,林傅定了定心神往门口看去。
门已经被带上,室内就他和许恩慈两个人。
许恩慈微笑,“是商翊之带我来的。”
“这次也多亏是他……”闫钧临本来对觊觎她的男人都没多大好感,特别是他上次竟然还绑架她,一切都不能轻易饶恕。
可是这一回,如果没有他……
哪怕商翊之只是因为她是许恩慈,才会出手帮助。
“我知道当年催眠我的是谁了。”许恩慈显然不想在这里谈论感恩着件事。
“来,坐着。”林傅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许恩慈微微叹一声,抬手轻轻抚着他的下颔,胡茬硬硬的,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更加性感。她依偎进他的怀里,平静的开口,“当初是闫辉催眠的我。”
“而那个女人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不是他第一次对我下手。”
她的语气恬淡,语速不缓不慢,发顶蹭着他的胸膛,合上眼,继续说……
真要追溯起来,这件事也许应该从许宛如那辈开始。
许宛如高中辍学,当了酒吧的侍应生。虽然洁身自好,但难免遇到一些动手动脚的男人。
而闫辉,在她遭受欺凌的时候,以一种英雄的姿态,救她脱离苦海。
和她与威廉的相识,竟然有几分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