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用了很多方法,虽然她觉得已经调整了心情,也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释放,可是一旦遇到什么事,特别是和方骏有关的事,她总是哭不出声来。
程谦被她大声哭泣吓到了,将她的头掰起来说:“怎么了?”
她摇摇头,继续哭着,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手也紧紧地抱住程谦的身体,一会,他衬衣前胸浸染上了一堆湿漉漉的泪水,女人真是水做的。
他停下抚摸伊甜头发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用力握紧她。
“没事,让我靠一会。”
她其实很想跟程谦说谢谢,但这一声感谢,她一直没有说出口。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她就想跟她说一声,是什么时候呢?
她崴了脚,他背她去医院的时候?她伏在桌上哭,他将她头靠在他肩上的时候?在小镇,伪装假女婿的时候?送她回家,他说,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再发生的时候?在巴黎的cafe,他说,我真心爱她的时候?婚礼上,他吻她的时候?每一个瞬间,她都觉得很温暖,那个温暖直达人心。
每到这种时候,她特别想跟他说一声:谢谢。
很久很久,她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他们一定很不开心,我是说,如果我离婚的话。”
程谦点点头,他有些愧对伊甜的父母,特别是她的父亲,那一日在小镇,伊父说:从她带你回来以后,我就特笃定的认为你们会结婚,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
他又怎么忍心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种眼光。
“我想你陪我回一趟小镇。”
见程谦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已至此,还能在怎么办?
谎言往往撑不过天亮。
她终究要坦白,两人面对父母,总比一个人更有勇气。
“我一个人,怕。”
“嗯,别怕,有我在。”
“我妈可能会打人的。”
“让她打我。”
“我爸更凶。”
“没事。”
伊甜忽然破涕为笑,程谦也被她逗乐了,摆正她的脸说:“你又哭又笑的样子,很滑稽。”
她推开他的手,嘟起嘴说:“说定了,你一定要陪我回家。”
“好”他重重地点点头。
“这个……”
“其实……”
“要不?”
“什么?”
“那个钱包很厚,我舍不得丢,而且我最近缺钱。”她抬头望着程谦,像个孩子似的闪烁着天真地神情。
程谦看着她笑起来,转而又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这个么,让那个钱包考虑一下。”
“那,随便。”
“我只是,随便说说”
还未等伊甜改变主意,他马上说:“成交”
“把协议收起来,让你加一条吧,以后我不在家里喝酒,喝醉不回家,怎样?”
“真的?”伊甜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他点点头。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么,我们是枪虾和虾虎鱼。”
“什么枪虾和虾虎鱼?”
“果然,你平时只知道寻欢作乐。”
“有关系吗?”
“去看看“白夜行”吧”
“白夜行?”
“小说?”
见伊甜得意洋洋地点点头,他说:“你也不见得没有寻欢作乐”
“对了,如果我不陪你回家,你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说?他们可是会打你的哦?”
她将画重新放进盒子里,重新递到他手上:“物归原主了。”
“为什么还给我?”
“丢了,我舍不得,不丢,我心里难受,你替我保管吧。”
她摊开手,好似在问程谦要什么。
“什么?”
“小王子。”
它正冷静地放在沙发边上。
“不用迟疑了,我知道你也是,丢了不舍得,不丢心里难受,所以交给我。”
他将它拿起来,递过去,不忘说一句:“不准看。”
“好。”
保留一个小小善意的谎言,给面前这个男人一个微小的自尊。
“你本来到底打算怎么说?”他凑过去,问伊甜。
“什么?”
“离婚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本来想说”她停顿了一下,他好奇地望着她,“怎样?”
她收起包,拿起小王子,穿上鞋子,冲到门口,边跑边说:“我本来想说,程谦有性病。”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打开门,冲了出去。
该死的女人。
程谦也跟着冲出去,居然敢败坏他的名誉,居然说什么他有性病,她跑到电梯口,已经无处可逃,只好将包举起来,挡住脸,嘴里说着:“sorry,sorry,我错了。”
他走到她身边,双手叉着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哪里错了?”
“我不该说你有性病。”
“还说!”
“开个玩笑么,你不会那么小气不让开玩笑吧”
“这是玩笑?”
“这是事实。”伊甜在心里说。
“协议上还要加一条。”
“什么?”
“第七条:伊甜不准破坏程谦名声,否则后果自负。”
她点点头,一副小助理的模样,然后说一声:“好的,老板。”
“什么时候搬家?我找人去帮你?”
“周末。”
“好。”
“叮”电梯来了,伊甜走进电梯。
“等等”他按住电梯按钮,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家里备用钥匙,你留着。”
这个该死的程谦,刚刚自己还低声下气的求他,原来他根本都不想撕毁协议,对啊,撕毁了协议对他更没好处,她大不了被父母骂一顿,可程谦,他要面对的是许默,自己怎么那么笨,上了他的当。
接过钥匙,乘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她大声喊:“老板,我不是开玩笑的。”
“嗯?”程谦回过头去。
“你有性病。”
电梯蹭得下降,“看你怎么追得上我”伊甜欢喜地差点手舞足蹈。
“该死”程谦再一次咒骂她,刚刚她还梨花带雨地哭得凄惨,根本就是装的,自己怎么那么笨,上了她的当。
回到房间,他也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确实不愿不想撕毁协议,现在保持原样就最好了,将沙发上伊甜的画收起来,和协议一起放进了房间的柜子里。
走下楼的伊甜,见程谦没有追下来,她也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终于不用向父母,朋友解释自己为什么结婚又离婚,终于不用面对父母的谩骂,其实她最不想面对的是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叹息。
走到门口,保安依然微笑着与她打招呼,她想起来什么,从包里取出两元钱,递给他。本想给他五元,但她觉得一定会伤了他的自尊,以为她轻贱了他。
不管是怎样的人,心底里总有一股子小清高,像她这样一无所的女人,有,像程谦那样家底殷实的男人,也有,还有身边这个小保安,他也有。
维护着她/他的清高,就是给她/他最好的尊重。
这是婚礼以后,伊甜第一次去盛天,太长时间不上班,她觉得整个人懒懒散散的,闹钟依旧在7点半准时将她叫醒,这几天她都睡得特别好,她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将人生中最大的麻烦解决掉,所以再也未做类似于相亲相到宝的噩梦。
伸伸懒腰,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她禁不住哼起歌来,拿着牙刷又不自觉地想跳舞,她终于领悟到,有一种喜悦随性而发。
打开衣橱,那条浅紫色荷叶边小窄裙还挂在角落里,但现在的它却异常得可爱,线条流畅,制作精良,她关上衣橱,打开另一边,从另一边拿出一件蕾丝花边上衣,配上一条大裙摆剪裁的皮质裙子,尽显OL的成熟知性。
她在半身镜上来回照了几遍:“会不会太性感?”
左看右看,觉得并不满意,换上一件丝质白色衬衣,配上一条紧身牛仔裤,外面套上一件深蓝色长款小西装,踩上5厘米的细跟黑色皮鞋。
“perfect”她不禁称赞自己。
她忽然想起马里奥店里的化妆师说的话:你皮肤底子还不错,就是缺乏保养,以后别用那么劣质的化妆品。用手摸摸自己的脸,手上的触感确实来自于程谦,他细腻的带着一丝胡渣的皮肤。
转身走进洗手间,将里面所有的化妆品都丢进纸篓,唯独留下一瓶CK和CHANEL香水。
从今天起,她要开始新生活,和过去的所有说再见,马里奥的化妆师说的对,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些,如果不能给自己一段动人的爱情,那么就给自己一个优质的生活。
提上包,走出门去,锁门的瞬间,她看到左手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凝视了很久,她将门锁起来,往地铁口走去。
快到三月,S市也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阳光照下来都是暖洋洋的,带着一丝春意,冰雪消融,万物生长,一副盎然生机。
程谦依然没有来上班,办公室里出奇的安静,几个总监和助理都不在17楼,连一向不缺勤的花姐也不在大办公室里,只有小梅,DAISY和另外几个同事。
见她走进去,小梅迅速的跑过来,说:“伊助理,想喝点什么?”
她打量一眼面前的小梅,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殷勤。
对了,与程谦结婚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刚刚她上来的时候,楼下的前台已经面带笑容的恭喜了她。
也凑上来说:“伊助理,今天真漂亮。”
“谢谢”伊甜有些不喜欢这样刻意的奉承,点头微笑一下便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身后的小梅说:“伊助理,咖啡可以吗?”
她回头说一声:“OK,谢谢。”
坐在办公室里,她心情有些复杂,她并不是一个想与人有太多距离的人,自从她来17楼,她努力与其他同事相处,从刚开始大家对她的敌意到后来的言听计从,她甚至有些为自己的EQ和人际处理而欣喜不已,但,现在整个状态却已经改变地天翻地覆,她忽然成了程谦的合法妻子,甚至是外界所看到的盛天集团的合法继承人之一,她已经不再是当时那个走入17楼畏畏缩缩地想要做好工作混口饭吃的人,她是所有人的上司,三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不禁有些自嘲自己这种忽然提升的身价,她有些明白那些女明星,一朝踏入豪门,风光背后的心酸。还要她只要估计周围人的眼光,她不用去担心程谦爱不爱她,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爱,这样又令她轻松不少。
最沉重的不是身体不堪重负,而是,你总是沉浸在爱他的世界里,日日伤神,心理的沉重比身体的沉重多出百倍,甚至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