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金光裹住混元宝甲开始慢慢往内收缩,一个修长身影出现在云光之内。他一出生,便带有极强的威势,梵宫大殿嗡嗡作响。
大日如来在那身影即将走出云光的最后一刻,终于由里到外,再次蜕变,气息更加精深而又莫明。身上佛光再度增加八道,拥有八十一种佛光。
此时此刻,在这位身上,再也看不到过去的影子。大日如来自从修成玄仙巅峰之后,法力每时每刻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剧增。
在庞大的香火支撑下,他的修为直追陈玉卿。为了踏入寻道之路,他将五人未曾合体之前的因果,赋予眼前这幅金身,点化出灵性,使其活过来,代替他们完成过去之事。
如此一来,大日如来便可真正做到五智合一,对过去再没有一丝留恋。他眼神平静如海,俯视身下这个身形,伸指一点:“赐你无边慧眼,能放火煞,带豪光,照见魔障,玉宇澄澈。”
接着点入一点灵光:“妙应智慧从此生,无边功德方能聚。”那团光芒释放缕缕生机,这是只有玄仙巅峰才能做到的点化之法。
陆玄灵一边看,一边仔细观察,这种点化之法,和自己的方法有何不同。大日如来又拿出一把降魔杵,和一颗灵丹,送入金身内:“点化你做真元身,上妙行功炼宝体,降魔护身无往不利。”
人形即将诞生,到了陆玄灵出手的时候了,他屈指一弹,射入一道灵光,接着微微一想,便开口道:“你就叫做韦崆把。”
那团光芒有了名字,猛地收缩,走出一个金甲少年,手持三尺三寸的降魔金刚杵,头戴凤翅兜鍪金盔,足穿金纹藕丝履,相貌如少年,俊朗威武。
整座宫殿内流光四射,祥云伴着光轮最终凝聚出一轮圆光,悬在韦崆脑后。韦崆眼底满是虔诚,俯身拜倒:“弟子拜见佛祖!拜见主公。”
大日如来伸手作无畏印:“韦崆,自此以后,你为佛门诸部护法之首,专司护卫灵山诸佛菩萨净土。本座未出时,由你来帮助诸佛护法行事,不可怠慢。”
“弟子谨领法旨。”韦崆好似新生一般,满脸兴奋,手持金刚杵单膝跪地叩拜。
一个本来空无一物的混元宝甲空壳,被点化注入神智之后,变成了会思考有灵智的活生生真人。他对面前的大日如来,抱有狂热的虔诚,哪怕是诸佛让他送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而且他与大日如来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法力可以共享。此刻虽然只有地仙的法力,但若是大日如来隔空加持相助,力量便可瞬间飙升,达到玄仙之境。
大日如来即使远在灵山净土之内,也可以凭借这点联系,借助韦崆完成过去未完成的一切。
而且韦崆出世,由陆玄灵来赋予他名号,便能真正顺利诞生在这个世上。这才是大日如来请陆玄灵赐名的原因!
梵宫之外,琉璃金台之上,八位藏王菩萨端坐千叶莲台,闭目静修。他们身放佛光瑞彩,围绕八方,护卫梵宫清净,不准任何闲杂人靠近。
八位藏王菩萨本是五福神社的八个大将军神,自从赐下金身后,现在全部斩出明王之体,成为地神巅峰的高手,特意被五方佛选来护持法身净土!
般若宝藏王菩萨千手千眼,通体祥瑞之光,气势最强大。他已经行将修炼到天神之境,为诸菩萨中最强大的一位,比四金刚菩萨略胜一筹。
忽的感应到一丝气息从梵宫溢出,他睁眼出顶,只见梵宫大门洞开,一道道祥光冒出,门洞之内,缓缓走出韦崆。
他手持金刚降魔杵,腰结八宝金玉带,眉心天眼,头戴金冠,面容英俊出尘,缓缓来到般若宝藏王菩萨面前,抱拳笑道:“见过菩萨,末将乃是护法神韦崆——”
般若藏王菩萨正要发问,梵宫顶上冒出一道金光,佛光荡开,生出千叶法界金莲。
大日如来端坐其上,身形万丈,低头对众人道:“他是本座点化之护法,名为韦崆,专司一切净土佛国护法大将之职。以后奉本尊之教令,现世降魔护法。”
众菩萨皆俯首听令!而后大日如来收回法相,回到梵宫中,化作一个白袍青年,对陆玄灵到:“主公!属下想去跟着陈先生学习一段时间。”
“虽然属下道行渐增,但疑惑也多,以后还要跟着他一起去天竺。陈先生乃是佛门前辈,住世时间已经不多,属下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去请教他。”
陆玄灵略一思索,也没什么事,便点头道:“也好!你想去就去吧,灵山现在有五方佛坐镇,不怕出乱子。他应该还在西京,随我一起下界去吧。”
两人下了天界,往西京而去。西京大雪未化,到处还是白茫茫一片。回到延兴神社,邵荃说陈玉卿已经回南山去了,大日如来便折身往南山行去。
廖川县,陈玉卿再次现身,已经回到了书店前,他掏出钥匙开门之时,后面忽的传来一声:“前辈——”
陈玉卿转身,只看到一个青年人,头裹汗巾,双眼灼灼,有种难以形容的激动。
青年看到陈玉卿后,双手合十,就要俯身拜见。陈玉卿也是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他,仔细看了看旁边,街道没什么人,赶忙带着他进了屋内关上门。
两人一进屋内,青年已是双眼通红,激动到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合十跪地,做了一个大礼叩拜。
“弟子拜见前辈,多少年了,弟子万万没想到,当年灭门之灾后,还能在此地看到前辈这样的高人!”
陈玉卿将他拉起来,面上同样激动难忍:“快别这样,如今我以凡体现世,未受戒衣,受不得你这样一拜。”
“前辈,自我修行至今,快要一千五百年了,师门所有的长老,相继灭尽。如今世道,能在中土看到前辈这样的高人,实在是天意。”
“长老们当年全部隐入俗世,以俗家身份暗中传承,但终究抵不过世间沦落。弟子当年出家,连七位羯摩大坛戒师都凑不够,至今还是沙弥戒。”
青年越说越激动,似乎有众多委屈哭诉。只因佛门受戒大坛,需要凑够最少七位受了大戒的比丘在场,才能举行受戒法会。
陈玉卿心知他的苦处,心里也是满心酸楚:“无妨!无妨,都会过去!你这么多年来,坚持戒身未丧,虽未受大戒,实则戒体已成。不必担心,过去的终会过去。”
“前些日子,我入禅境法界感召,禅门之中,唯有你能与我相应。可见世上还有你这个禅宗后人,你千里迢迢从南方赶过来,足以证明天不亡我。你且放心,我必定想办法为你凑够戒师,让你受戒。”
青年激动到眼泪长流,跪地叩首:“弟子多谢前辈——”
“你随我来!”陈玉卿带着他往内院走去,关好门窗,挥手放出一面水镜,里面倒映出西京中大日如来的影像。
青年和尚一见大日如来身上隐藏的佛光气息,惊讶道:“他是谁——?世上还有其他宗派的前辈?”陈玉卿摇摇头,将一些事情徐徐告知,包括佛门的未来选择。
一下听到这么多消息,青年和尚目瞪口呆,手持念珠,一粒粒捻过,看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微微有些吃惊,他对陈玉卿到:“禅师前辈,你觉得他能传扬本门?”
陈玉卿盘坐在一旁,沉默无语,过了片刻才到:“他会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意会如何。”
“今天我将诸多实情告诉你,便是我已经留不了太长时间,即将离开此方世界。但是在我离开之前,我找回你来,便是给佛门安排好未来之路。”
青年大吃一惊,才刚见面,又要离去,以后佛门真的要消失?
“前辈,这是为何?您何等修为,住世与否随心而定,对您来说没有任何阻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陈玉卿叹口气:“你不明白,天地之间,我等都是棋盘中人,就算你现在不作选择,过不了多久一样也会。只是看谁抢占先机,金轮炽盛佛的教法时代已尽。”
“我强留在这,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拖延下一佛出世之机。倒不如干脆离开,也能种下一些善缘。我本以为世上再无禅门弟子,没想到还有你能在定中与我相应。”
“我找你来,便是在我还在的这段时间,为你尽量拿些好处。你若有意,可随我一同离去。我知道你手里还有一件东西,如果你信得过我,便将它交给我,我有大用。”
青年和尚看向水镜中的景象,默默无言。许久过后,陈玉卿点头淡笑,打破沉寂到:“时不待我,他快来了,那么现在呢?你该如何选择?”
水镜之中,正是大日如来往廖川县飞过来,青年和尚微微叹口气,摇摇头道:“前辈,我们的所作所为,与当年密教有何不同?这样的神道之佛,真的是佛门的未来么?”
陈玉卿笑道:“自然是不同,一个逆天而行,一个顺天而为,哪一个能得善终,难道你分辨不出来?况且我和你合力塑造,也好过当年密教一家独大,这个非人后辈,性情悟性都是上佳之选。”
“而且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猜不到此次大劫为何劫?天意兴衰,五道各有一劫,这个大日如来来历不一般,背后有大运之人坐镇,若能助他,或许也是一线机缘。”
“先佛教法时运已尽,后佛当出,这是成住坏空,无可扭转的大势。我等与其徒增伤悲,倒不如在其他法运到来之际,保存足够我道之种子。”
青年和尚终于不再说话,他低头又深思了片刻,眼看着大日如来已经飞到廖川县上空。
他伸手拿出一串红木念珠,递给陈玉卿:“但愿我的选择没有错,前辈,如今禅门再也禁不起折腾了。自此之后,我当回庐山忏悔修行。”
“前辈要离开时,恳请带着弟子一起离开。弟子这么做,无异于断绝佛门,实在是愧对先辈。”这串佛珠有十八颗木珠,中间夹杂着一颗通体晶莹的红珠。
陈玉卿接过来,叹气道:“罢了,你境界机缘未到,暂时还不明白我这么做的用处。以后时间一到,你自会明白。你不要再回庐山了,那里群魔环伺,不安全,即使你有度魔之心,但你法力未济。”
“你可前往神都西山奉先寺旧址,那里有一座石洞,直通当年一位高人的入灭之地。如今那边魔障已除,你可在那里隐居修行。过段时间,我自有安排。”
青年和尚并没有拒绝,俯身礼拜到:“多谢前辈指点。”
陈玉卿挥手到:“他来了!你先去吧,现在,还不到你们见面的时候。”青年和尚低头一拜,道了声告辞,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书店门前,大日如来化身的白袍青年,上前敲了敲门,不到半刻,大门洞开。陈玉卿推开拉门,淡淡笑道:“你来了!”
大日如来抱拳一拜:“弟子拜见老师!”此次前来的目的,无需言明,两人都心如明镜。
陈玉卿点点头,伸手引他进来:“你此刻一拜,便是定数已成,进来吧,我倾尽自身所学,能教你的,都交给你。你有什么疑惑,这段时间,都可以问出来。”
大日如来带着一丝肃穆,再次拜到:“多谢老师!”两人一起入了门内,陈玉卿合上大门,一道结界升起。
另一头,在东海边的金沙湾内,有一个小渔村,名叫金沙村。村里住了几十户人家,都是世代打渔为生的村民。
暮色沉沉,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村北那座宅院外,冷风呼呼,一个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推开门,兜紧袖袍,持着烛台将檐下灯笼点着,挂回梁上。
这女子容貌普通,穿着灰布素衣,头挽发髻,插了一根普通木簪,看上去只是个平常乡村妇人。
她将烛台吹灭,准备进屋,一转身间,忽然看到一个白衣身影站在身后,吓得妇人往后一退,烛台掉落,惊呼道:“你是谁?”
姬轩带着白色狐狸面具,一身白衣,不是之前那身帝王打扮,站在黑夜之中,声音冷冷传来:“怎么,看到朕,这么害怕?”
“别装模作样了,你躲到这来,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在想朕什么时候找上门来?”
妇人察觉到话里的冰冷之意,神色一紧,强装镇定:“陛下,原来是你!你怎么会突然闯进来?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事,我也不清楚。”
姬轩走进一步,冷笑道:“是么?那些不提,我先问问你,地母弄出来的虫王,放在哪儿?”
满带阴寒的语气,让妇人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几步:“难道你——你——你见过她了?”
“你果然知道!”姬轩缓缓逼近,声音越发冷冽:“不止见过,还动了手,她现在暂时被我打跑。你倒是说说,天竺金刚轮山的提婆尸迦,是什么身份?”
接着面露嘲讽:“不如顺带你再猜猜,我今晚找你,你若不说,会发生什么?”
妇人带着一丝惧色,低声颤道:“陛下,我和相公即将离开此方世界,不参与你们的纠纷,你何苦还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