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半神

转眼间已是数九隆冬,天气愈寒,这一日,天上更是密密麻麻得漂洒起了许多桃瓣大的雪花。

在一片轰鸣声中,柴尼斯再一次搬开了堵在洞口的大石,吞吐着悠长的气息,走出了蜗居已久的洞穴,目中稍显茫然得注视着远方。

等待了许久,终于要踏出这一步了,想着自此就将是神人之别。事到临头,即便是一直以成神为最大心愿的柴尼斯,也不由得的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也许感慨有之,激动有之,叹息也有之,不过最多的只怕还是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并且还很有可能将继续活下去,直到很久很久。

老天已是待我不薄,如今更是送给了我如此宝贵的一个选择的机会!这是多少人久已渴盼却不可得的机会啊!我怎能不好好珍惜?柴尼斯的心中如是想到。

自牛头部落规化以来,至今已经历经了整整三年零两个月,这段时间以来,柴尼斯可谓是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一门心思搞建设,几乎将这两个部落三千多人的信仰潜质给挖掘尽了,再加上之前凝聚神性时残留下来得一点信仰力量,才终于积攒够了点燃神火的力量。

但即将要点燃神火的那一刻,他却有些犹豫了,故而才暂时走出了闭关的洞穴,试图冷静一下,以便理顺自己纷扰不清的思绪。

要知道这一脚要是踏了出去,便再也无半点回头之路可走,只有咬牙向前冲,成功则海阔天空任我遨游,失败则尸骨无存,挫骨扬灰,没有半点后悔的余地。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柴尼斯都有些茫然了,他已经有了神性,理论上甚至可以活到永远,只要他小心一点,谨慎一点,也许可以一直得活下去!

但这是我的追求吗?柴尼斯扪心自问,自己不是一个老实的人,也不是个受得了脾气的主儿。

想象一下事事小心,自己的命运自己都做不了主,那样的一种活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倒还不如不活!

看着这漫天的飞雪,在天上时自由自在随风而舞,一旦落入凡尘便再无翻身之力,纵然保得一时清白,转眼还是化作污水陈迹,这便是没有办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最终结局啊!

柴尼斯眼中的茫然渐渐祛除,一抹水晶一样澄澈的坚定在眼中浮现出来,干了!

他心说,这辈子努力过追求过,精彩过,如果真的过不了这道坎儿,那么也就无怨了!

与此同时,毫无来由得,曾经偶尔翻阅过的古典经藏(考古发现的奇幻小说)中的两句话油然浮现在了柴尼斯的心中。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为圣人,皆为蝼蚁!”

这圣人,只怕就是神明吧?获得了足够悠久的生命,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修为,不过是鱼腩罢了,还不是任人宰割?这难道不是最可悲的事情?

于是,毫不犹豫得一转身,剧烈的轰隆声中大石又一次将洞口堵住,柴尼斯正式开始了他点燃神火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站立在洞穴中间的空处,深深得吸了一口气,心意一动,他那经历过时空洗礼,晶莹澄澈的圣魂立即失去了身体强力的控制,宛如一团千足百爪的怪兽一般脱去了肉体的局限,须臾间与那丝神性在身体内一处无尽的法则虚空中彼此碰撞着,胶着着,彼此吞噬着,试图重新建立起各自的势力范围。

神因信仰而生,心动了,神火也必因此而生。

在外人看来,此时柴尼斯的身体已经彻底得改变了,血管爆裂,骨肉脱离,一副行将崩溃的狰狞摸样。

然而这一切却都是悄无声息得发生的,甚至没有一声惨痛的嚎叫,他的灵魂早已脱离了现实的存在,在一莫名的法则虚空中正被淹没在无尽的大地演化,生命繁衍,无止尽的神性幻觉烙印之中。

这时,无须柴尼斯提醒,小公主已经自行反应了过来,自柴尼斯处全盘接受了操纵全身体的权限。

哪怕是以大地巨人坚实无比的肉体,却也根本无法抵御点燃神火时这样剧烈的内部冲突,如此,则必须改造和重塑出更加坚韧,更加强大的身体。

而这,需要的是近乎无止尽的能量!

一团黄光包裹住了柴尼斯肉糜一样的身躯,四周的山石,泥土,草木之中,一团团颜色大同小异的能量在神性身体的召唤吸引之下,本能得向着柴尼斯的身躯狂涌而来。

于是在小公主竭尽所能的调控中,那能量蜂拥着向那已经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的身体内挤入,进行着新的生命循环。

如同人类的细胞一样,大地巨人的身体虽然强健无比,但折合到细胞结构这一层次上来看时,一样是充满了缺陷漏洞,未必比人类的细胞强上多少。

至少,这样狂暴的能量狂流就不是这些孱弱的细胞所能够承受的。

在能量流的激荡之下,无以记数的细胞纷纷炸裂,化做了灰色的糨糊一样的存在,这是连血小板这样细微的细胞都已经崩溃了的明证。

但这糨糊却又变成了新的细胞重新生长的养料,在能量的催生之下,以大地巨人的基因为原始模板,一次又一次重新诞生的细胞被能量一次又一次得充斥,炸裂,但也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炸裂之中,新生的细胞也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坚韧,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渐渐得,重新凝成的身体已经足以在体内剧烈的能量冲突中保持大致的完整,即便一团血肉被炸裂了,不过须臾,在大地无止境的能量供应中就已被重新修好,完整如新。

但在那莫名的法则虚空之中,激烈的碰撞依旧在永无休止得进行着。那无数的,由包含有无可记量信息的神性制造出的庞杂无比的真实幻景,将柴尼斯团团围住,如水蛭一样汲取着柴尼斯圣魂的力量。

柴尼斯的圣魂,如同失足溺水的人一样剧烈得挣扎着,他也极力得从法则的虚空中吸取着能够吸取的一切信仰力量,包括他事先准备的,也有从神性处夺取的,通通转化成了维持生机的能量。

在这生死的关头,他为了获得新生而奋斗着,这神性中的信息终究是他自己注入的,有着一份天然的感应,在关键时间能使他找到破绽,获得喘息之机。终于在僵持了许久之后,在一瞬间,他成功得冲出了幻景,在那无尽的虚空中找到了对应着自己的那条法则,然后,他轻轻得触碰到了它!

如同触及到了燃烧着的火焰,柴尼斯在这一瞬间,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但是幸亏他坚持住了,同时也目睹了灵魂中诞生出属于他自己的规则,而四周缭绕着的纯白的神火,也从虚无中诞生了,先是小小的一朵,之后猛烈得一旺,如此才稳定住,之后即不再增加也不再减少。

不知道多少时间,肉体已经全部而且多次得被摧毁重建,鲜血也由鲜红全部变成了黄金色的血液,柴尼斯的心与身的深处,一片仿佛无限的黑暗,在这无限的黑暗之中,似乎有着一些奇异的东西在孕育着。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开天辟地一般的劈开了整片黑暗,顿时,纯白色的火焰猛的从一处虚无中燃烧而起,这火焰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而随着神火的燃烧,在黑暗中咆哮的一丝神性,顿时就好比调皮的孩子遇到了慈祥的母亲一样,突然间温顺了起来。

如此温和和不朽的神火啊,你是永恒能量的来源,属于我的神火啊,又是如此的纯粹,没有任何杂质在内,只有我的心志,和我的规则。

在无限的喜悦之中,柴尼斯自然而然得醒转了过来,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所能够看见的,不再局限于物质和能量的本身,而是感觉到了其中隐含着的,仿佛无限多的繁复规则。

而在他的精神海中,一切都变得澄澈起来,他的神魂如同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身一样,全身赤裸着,站在虚无的星空之中,一轮大日火红似碳,光芒万丈,正是那团神火在精神海中的具现。

而精神海之上是一片璀璨而无暇的星光,那星星不再是若有若无似虚似幻,而是凝成了一点虚无的实质,纵是在那万丈光芒之中也是清晰可见,它的另一方则是信徒,星光有明有暗,信徒也有深有浅……这星星自然就是信仰之线的具现化,数目足有两千七百余人,这却是因为一些少年发育未曾完善,尚不足以凝成信仰之线的缘故!

凝成了信仰之线,这就代表着神与信徒之间已经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仰联系,除了尚且不能向信徒赐以神术之外,可以说就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了。

不期然得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一团喜悦的泪水滚滚落下,四周光芒一闪中,柴尼斯赤裸的身躯上已经套上了一袭飘逸的黄衫。

“我终于成为了一位神明了……虽然,还只不过是一个神格为零的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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