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歆蓉快步出了教室门,张景耀反应过来,明明她是后整理完书本的,反倒比自己先出去了,竟然还玩这种小心思。
心理喊着幼稚,张景耀紧跟宋歆蓉,隔远喊,“等等!有事跟你说!”
在前面的宋歆蓉浅浅打扮过的清丽面容回过头来,先有些不解,不过看张景耀的迫切,旋即露出一种看傻子般的表情,下一刻她嘴角一翘,开跑。
卧槽,果然早有预谋。
张景耀一路喊着幼稚幼稚,一路紧追,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门口,看到易戈和孟德东,李金城,徐之轩站在那里,旁边就是吴士雷,蒋婷婷,还有不少人,都是认识的。
似乎在这里等待两人多时了。
“吴士雷说一起吃个饭,为火箭队回校接风。”易戈解释。
很明显他们也是在校门口被拦住了,而作为有三位火箭队成员的高三五班,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吴士雷就靠着这点,把火箭队拉起来一起吃饭,消息也早放出去了,因此也有不少人加入,搞得就像是校友聚餐。
只是二十多号人,就没谁请客了,大家aa,一致同意后,张景耀和宋歆蓉也躲不过,毕竟就连徐之轩都点头应承了。
于是就找了家附近的牛肉汤锅店,这么多人妥妥坐了两桌,本来在场的人有很多是死党拉死党过来的,未必都相互认识,平时无论如何也坐不到一桌上去吃饭的。
但今趟好像有了火箭队一群人之后,大家都打破了隔阂和界限,一起不认识的介绍认识,认识的加深感情。毕竟很可能今天这顿饭,可以说出去吹很多年的牛了。
火箭队说是德育高中的标志也不为过,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在陌生的城市,或者在一个陌生的大学里遇见,也许你记不得他所说的年级上某个朋友,也记不得没有教过你的老师,但如果说某个有共同荣誉记录的球赛,某场大家记忆犹新的胜利或者失败,却是记得的。
亦或者像是这样,有一支共同的武训队,以黑马的姿势一路打进了洛南省那一届的决赛,带着大家共同的记忆和意愿,一路拼搏。若不是可恶的恐怖袭击,他们可能就能创造洛南省高中生武训赛事的一个传奇。
这样共同的记忆,让大家以后不论分隔多远,多少年,说起来,总是有相同的共鸣的。
饭局上大家吹牛打屁,各种畅聊,谈及未来,又有了很多意气风发,很多低眉顺目,很多不确定的迷茫。
当然更多的还是聊娱乐,聊游戏,那些引人不快的话题很快就转移了。还是能让人愉快的事物最好,及时行乐。
有很多人聊起了来自光洲的电影和流行音乐。
又是光洲,张景耀想了想,问道,“你们知道肖邦这个创作人吗?”
“肖邦,听说过,他最红的歌是《渡边雪》吧……”
张景耀毕竟是人们的中心,一开口,大家都在听他问什么,于是很快结合自身回应。
“是的是的,《渡边雪》好听的,其实这个人好像还有不少歌,都好听,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火……”
最喜欢聊娱乐的蒋婷婷看过来,她被誉为是“八卦大圈姐”,大圈是画个圈罩得住的意思,她对光洲的娱乐业界各种了如指掌,梦想就是以后当个娱乐媒体人,所以大学也是冲着传媒大学专业去的。
饭局上就她讲得津津有味,武训赛热度也高,但那很多是男生喜欢的内容,而女生们喜欢听娱乐圈的东西,蒋婷婷就是权威。
蒋婷婷颇有些一阵见血道,“肖邦是西铁城集团旗下的创作人,说白了,为啥不火,没资源给他啊!一直被压着的,属于那种词曲创作奴隶!”
“那是什么意思?”旁边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人诧异问道。
“很简单啦!光洲娱乐业发达,但都掌握在财团娱乐帝国手里面,财团手上有的是那种放高利贷的,而一些贫寒子弟根本读不起好的学校,但成绩又特别好,没办法,就只能申请助学贷款。
财团垄断了这部分的生意,还衍生出一个职业,叫做‘捕手’,就是给娱乐帝国打工的,好的捕手能够从一些还在学院里的学生中发掘出天赋出色的,早早地把他们给签下来,或者做各种交易,总之拿捏在自己手上。
而这里面最惨的就是那些被放了贷款的,又有天赋的学生,被迫签下不平等合约,卖身给娱乐帝国。
偏偏他们的才华又在创作领域,不需要出镜于公众,这就给了财团操作空间,他们用眼花缭乱的手段把对方给桎梏在自己这边,如果创作人赚了钱,财团就以各种方式隐瞒数据,不告诉创作人真实销量,反正就是虽然很火,但却因为各种渠道关系打点,没挣什么钱。
这些创作人都没法反抗的!又欠着娱乐公司的钱,就只能拼命继续工作,反正娱乐公司会让他们永远也还不清,或者违约,会让对方倾家荡产,这种就被叫做词曲奴隶,光洲一抓一大把!这就是光洲社会的黑暗之处!”
大家听得入了神。
“你怎么知道这些?难道真的天天看八卦?”
“嗨,你不知道,上了新闻的,光洲有独立调查记者不畏权势做调查取证,曝光出来,结果有记者直接就失踪了,现在都没找到人!可想而知光洲这些财阀的猖狂!他们控制娱乐业,传媒业,操纵政治,洗钱,总之光洲那地方,普通人别去!”说了这些社会的黑暗面,话题就转移开了。
张景耀心忖确实,这些曝光了财团作为又失踪的记者,恐怕就是和反抗的肖邦一样,都被沉了海吧。
若非自己解锁了红色面具,肖邦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久之后,也会成为消失的人员之一吧。
不,肖邦其实已经消失了,只有一道强烈地意志留存了下来,存在于化身之中。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饭局已经结束,来到了晚上八点,有家长已经来接了,有的人就自己回家,张景耀在饭馆外面,看到头顶上的寂寥星空,突然想到了这样一句话。
摁断了蓝牙耳机的通讯,刚刚给家里打了电话的宋歆蓉,来到他旁边,和张景耀并肩。
张景耀看了她一眼,“你家不来接你?”
“我家在南山那边,我坐轻轨回去,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
宋歆蓉道,“你刚刚问肖邦的事情,你喜欢听他的歌?”
“嗯。是啊。”
“他很冷门的。”
“我知道。词曲奴隶嘛,歌红人不火,被公司雪藏着。”
“如果不是蒋婷婷,我也还不知道。原来一直喜欢的创作人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情况,我会去网上为他呐喊发声的!”
张景耀愕然望去,宋歆蓉没有多说和解释,摘下了蓝牙耳机,因为并肩,所以很顺手的伸出去,将耳机放入了张景耀的左耳窝里。
那是《夜曲》。
不是客厅里的风花雪月,不是光洲最卖座爱而不得的情歌。
不是纪念死去的爱情,但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像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山坡上,看着满地碎花,生机勃勃,但他却无悲无喜,只有这静美的旋律回荡。
也许明天还有房贷,他送一会货,就只能在这里暂时歇息,在生活的重压间喘息。
也许明天就要参加一场最重要的考核,会有命运的分野如天边的汹涌暗云。
也许旁边就是医院,他等着一个消息,或者要和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诀别。
也许他明天就要结婚,但新娘却不是那个人,但从此他就要以家庭为重,结婚生子育儿成长,担起责任,然后就是一生。
也许明天他就要去跟最喜欢的那个女生表白,所以忐忑。
这可以是每一个人的夜曲,是命运的分界和传奇兴起之前的乐章,是新的开始和诀别前的那一刻,是每一个重要或者平凡日子开启的前夕。
这是张景耀根据肖邦的意志写就的作品,在创作之前和之后,他并没有多大的体会。
但是在现在,在这样的夜里,宋歆蓉送入他耳朵的耳机,重新听到这一首歌。
张景耀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这首歌的意义。
传世之作就是这样。
往往带来旧的终结和新的开始。
别了肖邦……你为留下来的世界增添了鸟语与花香,祝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