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抽点时间来看看他吧。”
住院部门口,乔年正跟蒋晗打电话,她忍不住哀求。
叶曲的恢复不好,他特别沮丧,如果蒋晗和叶正青能多鼓励他,他一定会振作的。
蒋晗耐着性子继续跟乔年浪费宝贵的时间,她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解释说:“我实在太忙了,根本脱不开身,我不是给了你一张卡了么,你给他找个特护,多找几个。”
乔年没再说话,慢慢握紧手机,很快蒋晗先挂断了电话。
杨蓝咬紧嘴唇,她小声问:“蒋阿姨又不来?”
乔年点点头,七月了,她可能热过头了,觉得心里发抖,很冷。
叶曲住院24天,蒋晗跟叶正青总共就来了三次,每次不超过20分钟,还要接电话谈公事。
“一会见到叶曲什么都别说。”
乔年深呼吸,强打起精神,转头交待杨蓝。
杨蓝嗯了一声,她低头,低声说:“他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要瞒不住了吧?”
乔年不说话,心情沉沉的,像压了一座山一样。
叶曲一直以为自己的腿只是骨折,打上钢板养年把拆了钢板就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头伤的很重,他以为自己只是受了伤,只是恢复的慢他有一点急躁。
上了楼,乔年推开病房的门,请的中年女特护一转头看到乔年,表情有一点慌乱,她急忙站起身,她正在给叶曲擦身体,天气热,不擦身体容易有味道,也容易感染伤口。
叶曲的病号服敞开着,人躺在病床上,脸上憋的发红,他看到乔年缩了一下手指,狼狈地喘气。
乔年看到叶曲的裤子被扒下来,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走过去手抻进盆里,猛地握住拳头,水是冷的。
“我不是让你只给擦上半身还有小腿么,你干什么?还有这水怎么是冷的?”
中年女特护被乔年的语气激的有点恼怒,她把毛巾扔到盆里,忿忿地说:“你不懂,哪能病人说擦哪里就擦哪里,我特护过多少病人我能不知道么?现在是夏天冷水才好呢,懂不懂你?”
杨蓝拽了一下乔年,小声说:“听特护的吧。”
乔年挣开手,脸色发冷,拔高声音厉声问:“要不要我找主治医生过来问问是冷水好还是热水好?还有,谁让你把空调温度调到24度的!?”
特护不屑地哧了一声:“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横啊?我是特护不是你家佣人,有钱就能这么欺负人的么?行了,我伺候不来您了我走了。”
乔年清清冷冷的一双眸子眨都不眨,她冷冷地说:“慢走,今天这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反映给医院。”
这个特护态度无畏嚣张,根本是有势无恐。
乔年赶人,她让杨蓝把门关上,她走上前她把叶曲的扣子一颗一颗的系上。
“以后,我给你擦洗吧。”她说,红了眼眶。
叶曲转过头,鼻尖发红,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屈辱。
乔年弯下腰,掰过他的脸直视他,她轻声说:“以后,你只给我看。”
叶曲转过头看她,注视她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
吃饭了,叶曲一直坚持自己动手,他笨拙地握着勺子,米粒洒了一桌反,可还是坚持自己吃完了。
“厉害啊,比昨天洒的少了。”
是真的,乔年是真的开心,不吝啬地夸他,笑得眉眼都像染了阳光一样明媚。
杨蓝在这没有呆多了会儿就离开了,她外公身体不太好,她还要赶回去。
乔年送杨蓝出门,在电梯口,杨蓝欲言又止,却还是坚持问出来。
“年年,你和叶曲和好了么?”
“对不起。”
乔年跟她道歉,这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杨蓝懂了。
杨蓝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替你开心,替叶曲开心,真的。”
乔年抱住了她,鼻子发酸,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蓝摸她的后背,对自己,对她笑,柔软地说:“傻丫头,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回到病房乔年去水房打了两壶开水,她兑好了水试了试温度,然后把盆端起来摆放到椅子上。
“我帮你擦澡吧,把内衣也换了。”
乔年动手解开他的扣子,她的手有一点抖,虽然一起长大,但她们之间纯的像白开水,她觉得难为情。
叶曲张开嘴,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勉、勉强。”
他的脸也很红。
乔年没比他好多少,窘巴巴地说:“我好歹也是黄花闺女,我还不能紧张一下不好意思一下,你躺着别动就动,别给我制造压力了。”
叶曲不说话了,只管脸红。
空调的温度调到了30,乔年放心地脱了叶曲的衬衫,她拧了毛巾,极力镇定。
“要是疼,你吱声啊。”
她说,然后埋头,认真地给他擦身,手臂,胸膛,小腹。
乔年擦的很认真,开始有一点点别扭,真的做了起来反而坦然,心莫名的就静了下来。
叶曲比她还窘迫,脸一直很红,握紧双拳一动不敢动。
乔年拧干毛巾给他擦脖子,他不敢看她,一直以来都是他强势,动不动就训斥她,现在在她手下像一只小婴儿似的。
乔年心里发酸,她捏着捏着,突然捏紧毛巾俯身轻轻抱他。
她小声说:“将来要还的,等将来我生孩子了生病了,你也得这么照顾我。”
“嗯。”
这个字,叶曲答的清晰而又沉稳。
给叶曲擦洗身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窘迫,叶曲躺了这么久神经质地觉得身上有味道,现在只觉得满屋子都是难闻的味,他越想越窘,窘到全身都红透了。
乔年比他要淡定一点,经过了最初的尴尬,她脸红了一阵子很快镇定自若。
从家里给叶曲带了干净的衣服,包插内衣,叶曲腿不能动,乔年帮他换了衣服,然后把病房的被子也换了,请护士帮忙换了床新的。
“好了,明天我再帮你擦身,衣服要天天换,省得你不舒服。”
他特爱干净,不擦干净他肯定不舒服,从心理到身体上都不舒服。
乔年擦额头,照顾人是个体力活,她手背上湿腻腻的一层热的都是汗,她帮叶曲盖好被子,把他受伤的腿露出来,然后把空调温度调低。
突然有人叩门,乔年转身,看到乔青愣了一下急忙扑过去抱人
“爷爷!”
乔青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您来怎么不打个电话?”乔年抱着他撒娇。
“来办点事,过来看看你们,瘦了。”
乔青说,摸摸她的头发,她本来就瘦,这一个月下巴更尖了。
乔年捧着脸笑哈哈:“瘦了一样美。”
乔青叫老马:“你在这看一会儿,有事打电话,我带丫头去吃个饭。”
“叫外卖吧……”
乔年不想走,她不放心叶曲。
叶曲坐在床上,艰难地说:“去、去去吧。”
乔年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叶曲笑了一下,努力挥了手。
夜风有几分凉意,吹在人脸上解了些微的乏意。
乔年挽着乔青,两人没有坐车,一面散步一面往医院外面走。
“这么照顾叶曲,不累么?”乔青问,瘦了这么多,他是真心疼。
“不累啊,只要他能好。”
乔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气,他问:“怎么突然就喜欢他了?”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乔年以前对爱情没有意识,她对叶曲更多的是亲情,可是现在眼神里有了爱情,乔青看出来了。
乔年头埋的低低的,突然就鼻子发酸,她踢地上的小石子,隔了一会儿说:“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她从前对叶曲的感情很单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家人,她其实从来没想过叶曲会有离开她的一天,哪怕有宋期然出现。
叶曲为她而受伤,伤的那么重,她每天在玻璃窗户外看着他,每一天的心境都天翻地覆,是因为感动么,她知道不全是,她们之间本来就有很深的感情,爱情来的顺理成章。
“我本来是不放心的,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也难得,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他跟那个宋期然的事,我也调查清楚了。”
“爷爷……”
乔年不怎么想听,因为喜欢了,所以就别扭了,想逃避了。
乔青温声说:“你早晚也要知道的,他爸有私生子他心情不好,跑去喝酒,于是被宋期然使了点手段坑了,我原来并没有打算原谅他,他能为你不顾性命,我也知道拦不住你的,以后要好好的。”
乔年挽紧乔青,轻轻点头。
有了第一次,再给叶曲擦身就轻松多了,偶尔乔年还会调侃他几句,每回都气得叶曲直瞪眼。
这天傍晚,乔年照例给叶曲擦身,擦完了她抹了一把汗准备起身,叶曲突然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盯着她看。
“你、过来。”他说,他每天坚持朗读律法,竟然真的有效果,说话比从前利落多了。
“干嘛?”
乔年趴近了看他,笑眯眯的。
叶曲猛地提气,憋着劲抬起头,吻她嘴唇,结果因为动作协调障碍亲偏了,只亲到了乔年的下巴。
乔年愣了一下,脸一下发红,她握紧双拳,主动亲他嘴唇。
两个人的脸都很红,心都跳的很快。
叶曲做不来精细的动作,很快就躺了回去。
“好、好了,好了,我还你。”
乔年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等他好他会主动亲她还她一个吻。
乔年帮他系上扣子,一抬头发现沈予阳站在门口,她挠头,心想不会亲亲被看到了吧,这人真是的,进来不敲门的。
“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沈予阳也来过几次,并通过关系给叶曲找了国内最好的骨折医生,他帮她挺多的。
叶曲扭过头,他现在身体残疾,状态不好,跟沈予阳对比他心里不舒服,索性不看了。
“快来坐。”
乔年搬椅子,热情地招呼沈予阳坐下。
沈予阳摆摆手,他把手上的水果放下。
“路过,来看看你们,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我送你,等我啊。”
乔年转身抱了叶曲一下微笑:“我很快回来。”
乔年送沈予阳下楼。
天色晚了,夕阳残留最后一抹骄艳。
沈予阳抬头看天,然后低头问:“原谅他了?”
乔年点点头,环住双臂,不好意思地说:“啊。”
沈予阳移开眼,他转开话题:“你还没告诉他他的腿伤?”
乔年一下沉默,心头像压了沉重的一块石头,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一直满怀希望的以为自己的腿没事的,要是他知道,要是他知道……
“你还是跟他说吧,再不手术伤口感染往上很可能伤到大腿。”沈予阳说。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