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舞

菊花枯萎的影寺。

李霜和刘氏桐看着院落中枯败的菊花,心里翻涌着无穷无尽的难过和悲伤。四年,才四年,师父怎么就不认他们了。究竟是什么让师父背弃当初的诺言,离开了他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这一地残红!这一地隐藏在灰尘里的残红!

刘氏桐低沉的脚步挪动在庭院里,触摸着每一个镂空的窗棂,捡起每一片凋落的花瓣,寻觅着,干涸的,无法释怀的,点点滴滴的往昔……

师父说,“出尘已不问世事,你们走吧……”

那年刘氏桐十岁。

刘氏桐声音嘶哑的喊着远去的赵九,泪水打湿了影寺的地板。泪水溅落在蓝色的菊花瓣上。他被赵九丢掉了。

没有办法,如果不在影寺,世间没有地方可以呆着。赵九只是奉命行事,奉皇太后的命。都是七王叛乱惹下的祸根,刘氏桐的亲人没有逃过那一场劫难。他的父母已被流放,遥远的边疆,不知生死。

他,还算幸运,免死。四年后回宫,将是太子。

他就在影寺里跟着出尘跳了四年的舞。

……

“你为什么老是紧锁眉头?”小冷绯红问。

“奶奶杀了娘亲,杀了爹爹,我一定要报仇!!”小刘氏桐攥着拳头,洁白的牙齿狠着下嘴唇,目漏刚毅。

他们的头顶飘满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似柳絮,象棉花糖。为了报仇,刘氏桐不停的挥着手中的宝剑,招招式式闪幻着年幼的脸。

……

四年的光阴就在咬着嘴唇的瞬间划过去了。匆匆又漫长。

如今,菊花枯萎。

太子站在曾经被师父罚跪的落菊池边,难过的望着李霜,眼睛浸出泪来。

“师父不在了……”一个被遗忘的声音飘进太子的耳朵,揪着他的心。

“飞飞!!”李霜惊呼。

幽暗的光线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冷飞飞。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密函。

“师父,他……”太子问。

“他……师父说过不出青龙峡半步。可是,”冷飞飞哽咽了“师父还是和师娘决战了。

那个当初的约定,交换都是骗人的。幽槐谷也一样,慌乱了。我看了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只是落满了灰。师娘在幽槐谷外的大槐树下与师父作了了结。师娘胜。他们曾经都是宫中的舞蹈高手。”

飞飞摇晃着手里的密函,太子和李霜脸上刹那绽出震惊的神色。

“当年为了避杀身之祸,身怀绝技的师父隐居在青龙峡,修建影寺。而师娘一心想胜过师父,在青龙峡里修了幽槐谷。李霜,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和嫣儿要去看师娘吗,其实你……”冷飞飞突然停了下来。

李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这‘其实’是什么?李霜搜寻着冷飞飞的眼睛。

“那天,我们失败的那天晚上,你们知道为什么没有见到我吗?我没有被太皇太后擒住,而是被师娘救走了。我们被丝带裹缠的瞬间,师娘早已隐藏在大殿的梁柱上。”冷飞飞痛苦的回忆着那晚的事“李雪的七弦琴不是自然断的,而是师娘暗中挑断的。就在李霜和嫣儿架着编钟和李雪激烈交锋的时候,师娘用丝带缠住了我,混迹在宫女中。”

“后来?”

“师娘本来要去救你,”冷飞飞看着李霜又说“可看到你们平安退出皇宫,我们就离开了。”

“那你们……”

“师娘去了海棠坡,她……”冷飞飞顿了一顿,深深呼吸一口气说,“她去找太子的…娘亲!”

“……”太子和李霜象听到了霹雳一般的睁圆了眼睛。

娘亲?娘还活着?太子刘氏桐搜索着娘亲的影子。往昔,象沾了水的老照片,泛绿的霉渍蚕食着依稀的过去。娘亲是个什么样子呢?太子想着想着头顶上大雪开始纷飞了……

“娘,你给我堆个雪人。”

“屁兜儿,娘给你堆个雪人,你就有伴儿啦!”

母子俩沉浸在晶莹的白雪里。天空蓝蓝,大地皑皑。

“爹怎么不回来见我们呀,我好想爹爹。”太子捧着娘亲的脸,水汪汪的黑眼珠肯噬着娘亲躲闪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是无尽的渴望、期盼、难过、坚韧。

“你爹…等海棠开花,大风降落的时候就会回来的。”一缕青丝顺着寒风飘了起来,落在额头。那光滑的额头上若隐若现几条很浅的沟纹。很浅很浅的。

白雪纷飞,白雪皑皑。皑皑的白,皑皑的纯。

……

一晃,十二年了。

李霜挎紧了太子的臂膀。

冷飞飞带着太子去了影寺的禁地——冰窖!那个填了很多年菊花瓣的冰窖。

门被太子推开了。那是一扇石头门,门上雕刻着一把琵琶。

门推开了,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一双掌印。

三个人钻进窖内,却没有感觉到寒冷。只见满窖的菊花瓣被封了起来,象一块一块的茶砖,那些菊花瓣静静的开放在透明的冰块里。

三个人木然了。师父用生命守护的菊花就在他们的眼前,那些蓝色的忧郁的绝望的花瓣。

有光从石头缝隙挤进来,微弱的空间里一窖冰蓝。

冷飞飞抚摩着那些似乎干枯的花瓣,泪水不禁的滚落下来。

那年,是师父把他弟兄从街头捡了回来。

那年,他四岁,翡翠六岁,绯红七岁。他们三人抱着用铁皮箍成的筒圈蹲在街市的一角。翡翠敲打着铜锣,在“哐哐”声里扯着嗓子吆喝,“好心的叔叔伯伯大婶大娘,看了我们的表演,觉得可以就赏几个钱,觉得不好也赏我们几个掌点。谢谢对我们鼓励,谢谢对我们支持”。

小绯红把屁股塞进铁筒里,四脚着地,在地上缓慢的挪动着。冷飞飞在冷绯红绕着场子挪动一圈后,也把屁股塞进那个用铁皮箍成的筒子里。

他们就那样屁股对着屁股一上一下的交换着做动作。绯红驮着飞飞笨拙的动作惹来旁观者的捧腹大笑,冷翡翠的铜锣里也叮叮当当的滚动着圆形方孔。

“谢谢!谢谢!”三个小孩子千恩万谢的连连鞠躬。笑容象花朵一样开在他们稚嫩的脸蛋上,午餐又有馒头了。

就在他们兴高采烈数着铜锣里的收获时,数记鞭子抽在了冷飞飞的身上。年幼的飞飞疼痛的嗷嗷大叫起来,撕心裂肺。

“你娘地!小小年纪不学好,到处招摇撞骗,营业执照办了没有??”那抽人鞭子的是衙门里的官员,“环境污染费交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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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小冷绯红愤怒的眼神剜着那个衙役,搂紧了幼小的弟弟。

人越围越多。那衙役了不起的神色更象火焰山的火,越扇越旺。

“奶娘的虱子,再叫唤爷爷一刀‘喀嚓’了你!”

“嘘——”围观的人一片惊呼,“哇噻,这执法真严!”

“标兵!”

“榜样!”

“好公仆!”

“千年难得的好…好…好人呐!”来了一个结巴。

那衙役神气的拍了拍官服,从怀里掏出令牌向四周照了一圈儿。“这是工作证!鹅叫郝仁!耽误执法做牢!没收全部粮食!”

“爷们说的棒极了!!”围观的人们统一树起了大拇指。

那衙役抬起了鞭子,数记鞭子眼看就要落在幼小的孩子身上。只听一声大喊:“为了良好的传统风尚,大家抓紧机会奉献啦!”

那个衙役瞬间消失在小绯红的眼前。他被看不惯的群众给踩扁了。群众散去,小绯红表演的场地上出现一个大洞。小翡翠望望深不见底的黑洞,锣声又响亮起来。

三个小家伙风卷残云的收拾了行当,朝着包子铺疯跑过去。

一个穿着青衫的人影捡起地上小家伙们遗忘的包袱,跟了上去。

那个青衫人影刚赶到小家伙消失的巷子口,耳朵里就闯进几声疯狂的狗吠。

三个小家伙一股脑的撞进青衫人影的怀里。

原来是那个神气的衙役回衙门牵来一只黄狗。头黑身黄,两只耳朵耸立的象俩小山。

“汪汪!汪汪!”

“啊呀呀——让开大路,爷爷要执行公务,让路者活,挡路者亡!”

“汪汪!汪汪!”

青衫人没有躲闪,宽大的袖袍遮盖住三个未定的惊魂。他抬眼瞧了一眼那神气的衙役,转身护着三个小家伙要离开巷子口。

那衙役松开了手里的铁锁链,那狼狗扑小兔一样,张开了血盆大口。森森的黄牙,闪烁着夺命的绿光。

瞬间,只瞧见青衫袖袍扬天一甩,那神气的衙役和那神气的狼狗向天飞去。

三个小家伙傻傻的怔在那里。

……

冷飞飞入定一样立在冰窖里,泪光里满是飞舞的蓝色花瓣。

就在他们伤神流泪的时候,那些冰封着落花的冰块悄悄的融化了。“咯吱、喀嚓”的声音回荡在宽畅的冰窖里,那些石头也似乎将要爆裂一般。

冷飞飞擦去眼里的泪珠,怔怔的看着面前将要碎裂的冰块。那一块一块的**垒叠着,耀眼的整齐,耀眼的晶蓝。

太子刘氏桐运气调息挥出一掌,那些倒塌的冰块兵分两路的落在三人的身旁。当那些倒塌的冰块“哗啦哗啦”的静悄下来后,他们三个人的黑色眼珠里迸放着奇异的光芒。

那是一堵墙。那是一堵神奇的墙。墙上画着舞姿飘飘的神仙。

冷飞飞顺着那左边的第一个仙女看去:她墨染鬓发,冰调肌肤,一袭橙衣,两腮杏红。双目微闭,手托蓝色琵琶,乘风拨弹。紧挨橙衣仙女的第二个神仙衣着翠绿薄绸,手持弓形乐器,赤脚祥云,祥云下是一头瑞兽。那瑞兽身上珠光乍闪,瑞光四射。顺着那墙壁往右寻去,却发现那墙壁上的画断在第三十七位神仙身后。那朵祥云齐刷刷的悬挂在半空。

太子刘氏桐慢慢的踱到那堵墙边,出神的抚摩着每一缕构成仙女的线条,似乎瞧出什么来了。

就在太子触摸到瑞兽的锁链时,整堵墙壁好象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堵墙壁象风吹过的水面荡漾起来,一片白色光芒螺旋着灌满了整个冰窖。

那些爆碎的冰块不知什么时候挥发了,没有风吹,散落的蓝色花瓣随着螺旋光流飞舞,打着旋儿。

刺目的光线合上了三个人的眼睛。剧烈耀眼的白光里,有些文字好象顺着那螺旋光流飞出画中。

白光渐渐熄了下来,蓝花缓缓铺满一地。

李霜睁开眼睛的时候,太子和冷飞飞正出神的望着墙壁。李霜望向那墙壁,那堵墙壁上漂浮着一层文字。是漂浮,漂浮着一层金色的篆书。小篆。

“凤凰台兮紫箫残,瑶池锁俊鸾;朝朝过兮桑青满,雪落无年;祈盟兮天狼巅,八十七圆……”李霜念着那金色的文字,眉头不禁皱的紧了。

风好象停了,那些金色的字渐渐静止下来,退色,老化,剥落;象燃放的烟花一般噼啪哩啦掉进花瓣里。

“这里只有三十七位神仙,”李霜拣拾着地上的菊花,旁若无人的叨叨着“白松枯兮神农眠,十子通天?”

“‘十子通天’?难道‘十字星架’和这‘仙侣图’有关?”太子疑惑的望着冷飞飞。

“我却觉得这些神仙的舞姿和师父当年跳的有几分相似。”李霜一句话撑圆了两个男人的眼睛。

“师父曾说过,本来没有‘凤舞九天’这支舞蹈。当年师父一次又一次的叮嘱不让进这冰窖,原来这里藏着这个。那师父……”

“那师父是?”刘氏桐打断冷飞飞急切的问向李霜。

“不知道!”李霜摇摇头。

那堵仙侣飘飘的神墙慢慢的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色泽。曼妙风姿,绝代风韵……

石门合上了。冷飞飞在那石门合上的刹那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曾经被师父用生命呵护的花窖,渐渐的逝去;曾经的青衫长袍向天一扬,甩走了凶狗恶吏;漫天的蓝色的忧郁的绝望的花海象一根刺,梗在喉中,无毒。

冰窖的石门合上了。随着石门转动的还有墙壁上利器雕刻的那把琵琶。那琵琶映入冷飞飞眼里时,空气嘎然止住了。在李霜经过石门的时候,她的裙角抚掉了琵琶下面的灰尘,那灰尘下面露出了一行浮雕小字。

“冷漠寒空,独倚白松,天阁楼台,翠箫朦朦。癸未惊蛰,小鸢”

一股凄凉的感觉涌出冷飞飞的心脏,两串晶莹的泪珠打湿了弯弯的睫毛滚落在干涩的石板上,厚厚的尘灰里溅起一层发霉的哀伤……

青龙峡外,天苍苍,地茫茫。漫天的芦花迎风飞舞,秋深了。

他们离开了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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