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擎过年终究是没有回来,张县尉用了什么手段外人不知,梵音只看着二胖嘀咕着说他大哥本来都要回来,孰料又出了什么让他走不开的事,连过年都不允回家,从军实在是苦的。
“知道从军苦,你就要努力读书,不然就要去吃苦,总要占一样。”
梵音笑眯眯的吓唬他,二胖一哆嗦,“我才不去从军,听大哥来信说那里吃顿肉都要自己出去猎,我、我没本事。”
“那就背书,临走时给你留的课业都完成了么?”梵音一瞪眼,二胖缩了脖子,“怀柳姐,今儿可是过年!”
“今儿饶了你,过完年咱们再好好算这笔账。”梵音给他夹了一大块肉,“先让你好好的补补,过完了年,写不好的字就留在这里写上几百遍,背不熟的书就罚抄写默写,终归现在房间也多了,还有彩云留在这里伺候着你,你就等着吧。”
二胖当真了,小脸上胖嘟嘟的肉吓的直颤抖,“这还是过年么?”
“快吃,吃完咱们去看焰火。”梵音轻弹他的小脑瓜,二胖也心大,嚼上两口肉就把刚刚梵音的话给忘了。
舒服一顿是一顿,挨罚不是要等过完年么?
这一个年可谓过的喜庆热闹,张县尉和杨志远就老哥俩儿也喝的喜乐融融,张夫人哄睡了二胖子,便与梵音聊起来,从家事到庆城的闲杂八卦事,二人叽叽喳喳格外的欢,说至赵妈妈儿子开的那间面铺,张夫人也已经知道里面有梵音的股,更张罗着让梵音把面铺做的大一点儿,有张县尉和杨志远在,谁还能不给这几份薄面?
梵音对此倒很谨慎,张县尉就罢了,可自己那位老爹总不能当一辈子主簿吧?
这等商户的小买卖还是拿不上台面来,也容易给父亲招惹麻烦,故而梵音只是笑着应一应,也没真往心里去。
张夫人越看梵音越好,临至他们回了张家,与张县尉夫妻二人私聊时都不免说起她,“我就看怀柳那个丫头好,这要是能当了儿媳妇儿,那可真是太好了,就不知咱们文擎有没有这个福分!”
本是美滋滋的张县尉一听这话当即从床上蹦起来,自家那个傻儿子这么想,怎么他老娘也这么想?
“别胡说,那丫头才多大?整天这脑子里都胡乱想什么呢!”
张县尉斥上两句,倒让张夫人不乐意了,“怎么着?你还瞧不上怀柳不成?”
“我怎么会瞧不上那丫头,我是怕咱儿子够不上人家,你当杨志远是我这大老粗呢?他才当了多久的主簿,方县令居然能够将县衙的所有事都交由他负责,这份信任和宽容可不少,他会在庆城县扎根一辈子吗?再者说了,咱家那大小子才十五,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没见着呢,你现在就把这事定了,将来他心思歪了,辜负了丫头怎么办?何况若谈不成,我跟杨志远的兄弟情分也就掰了,总之这事儿我不干!”
张县尉的话也可谓是掏心窝子了,张夫人的那份心思也凉了,“那、那就过两年再说?”
“过几年再说!”张县尉钻回被窝里,嘿嘿一笑,“这些事,咱两口子先过了今晚再说!”
张夫人羞涩一笑,吹灭了角烛,屋内响起了嗯嗯啊啊的声音……
初五、十五,二月二,这一个年在二月初二吃过猪头肉之后算彻底的结束了。
二月二的这一天,也正是方青垣离开庆城县调职于京中的日子,从庆城县令直接升任为京城县令,莫看都是知县的官,京官就比其他地方的县官要高一品,于是庆城县的二月二变得热闹非凡,连家乡的百姓都出来恭迎送行。
面对这种场景,方青垣也有些心情激动,临走至城门处都还没有上马车,转头看着熙攘的送行人群,他不乏自诩这些年的父母官当的够值,朝着众亲九十度鞠躬行一大礼,让不少百姓都跟着掉了眼泪儿。
“回吧,都回吧!”方青垣朝着乡亲们摆手,看向杨志远和梵音,特意将他们叫至身边,“与你私话几句。”
杨志远并没有单独去,而是带着梵音一起,方青垣有些顾忌,可时间紧,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忌讳,直接与杨志远道:“师弟啊,虽说咱们相处的时间短暂,可这份情谊为兄一直记挂心中,若有来日为兄的话能有几两分量,你可愿来京中帮我啊?”
这是方青垣对杨志远的试探,杨志远当即拱手应下,“愿随师兄左右!”
“好好好,你这句话我定当牢记心中,庆城县的事如若遇上麻烦也可找我,这里是咱们的家乡,该管的事不能不管。”方青垣转头看了看梵音,“这丫头也大了,师弟自身的家事也别耽搁了,家和万事兴,家中人丁稀少也不合适。”
杨志远知道这是提及他续弦之事,笑着应下,梵音笑着道:“方伯父不用担心,青苗在我们家挺好的!”青苗是方夫人当初送来的,提及她,方青垣还能有什么不懂?
哈哈大笑,方青垣摸摸梵音的头,“这小丫头,鬼精鬼灵的,回吧,我在京中等着你们!”
杨志远没有再过多的寒暄,送至方青垣上了马车,只朝着车上躬身行一礼,随即挥手道别,张县尉亲自带人开路送行,停停行行,一连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彻底的出了城。
梵音跟随杨志远慢悠悠的往家走时,不妨又问起来,“父亲,新任的县令什么时候来?县丞的位子有人吗?您怎么没升官?”
杨志远看着她嘟嘟囔囔的嘀咕,不由嗤笑道:“傻丫头,你当升官是那么容易的事?为父任这个主簿还不足一年时间!”他感叹一声,提及新任县令来,“新任县令乃是前两科的一名进士,为人有几分傲气,是个实实在在的文人,之前乃是其他县的一名县丞,这一次也算是升官了。”
“实实在在的文人?那不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梵音的毒舌没有让杨志远惊讶,琢磨一会儿却是点了头,“你说对了,他还真就是个书呆子。”
梵音吐了舌头,“那县丞呢?吴县丞的位子还那么空着?”吴县丞早已经带着家人离开此地了。
“暂时不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杨志远看着梵音道:“今儿怎么想起问这些事了?难道女儿开始盼着为父升官了?”
“才不是,女儿是在想着新来的县令和县丞会不会与父亲不和,咱们家不是还参股了一个小面铺么!”梵音笑嘻嘻的说完,杨志远忍不住仰头大笑,“这丫头啊,难怪刚刚方青垣都说你鬼精鬼灵的,这心眼儿是哪儿长的哟!”
“都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梵音的回嘴让杨志远无奈摇头,“为父是说不过你,不过咱们如今有了新屋,也有了积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您也该考虑娶后娘,为女儿生个弟弟了!”
梵音的话让杨志远差点儿磕个跟头,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青苗跟在后面连忙跑上前将自家老爷扶住,“老爷,您没摔着吧?”
“没、没事。”杨志远连忙将青苗的手拿开,梵音咧嘴嘿嘿的笑让杨志远登时一张大红脸,只有青苗莫名其妙的不知怎么回事,被自家老爷那么嫌弃的推开,还有一丝小忧伤。
梵音急忙上前替老爹掸掸身上,随后继续的走。
杨志远狠弹了她脑袋一下,算作调侃父亲的惩罚,梵音故作疼的捂着脑袋,其实戴了帽子根本就没有疼的感觉,可总要做出几分戏来给老爹瞧一瞧。
路过县衙门口,杨志远让梵音在门口等一等,他进去拿几样东西便出来。
梵音在门口闲着,衙役们知道这是杨主簿家的大小姐,不乏也过来与她随意的闲聊叙话。
“看今儿送来的消息了么?国志上表了怀远大将军的儿子这一次率军出战西夏大捷,当今圣上大喜,当即封他为宣武将军广诏天下人人皆知,不然也不会突然送了国志书来。”
“那位公子可是从咱们这里直接去西夏应战的,你见过吗?”
“我没有,你见过?”
衙役扬着指头炫耀道:
“那是!我去给杨主簿家传过话,这位宣武将军当时正在杨主簿家里,看着便是虎背熊腰的汉子,可其实才十六岁的少年,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咱们这等老不死的都完蛋!”说及杨主簿家,衙役不免看向了梵音,“杨大小姐,您跟这位宣武将军可熟啊!咦,人呢?”
衙役们见梵音没了影儿,四处找找也没看到人,想必是刚刚忙着说话,没看到她已经跟随杨主簿先走了。
梵音此时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则一直都想着钟行俨。
一战告捷?祸害就是死不了……心里这般想着,梵音不自觉的笑了。
春夏秋冬,冬去春来,燕儿飞去飞回,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梵音看着窗外从南方飞回的燕子,心中只嘀咕着:“居然已经十四岁,九月初九便到十五了,日子怎么过的这样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