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陈秋娘追问。
柴瑜别过脸,挥挥手,说:“你走吧。我不愿你身处险境,亦不愿你成为我的负累。”
陈秋娘一愣,亦没有过多的歇斯底里。她是聪慧的人,何况还有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作为基础。她结合柴瑜的话语,大致能清楚朱家定然知道柴瑜与云姨的身份,并且想从柴瑜与云姨手中得到什么,才将他们带回蜀中。云姨被幽禁,柴瑜碍于云姨的生死,亦只能受尽凌辱。
当然,陈秋娘判断朱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因为柴瑜还活着。
如今柴瑜对她的态度与举动,陈秋娘也完全明白。他是怕两人接触过密,被朱家的人知道,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朱家的人也可能用她来威胁柴瑜。
“好。”陈秋娘只回答了一个字。
柴瑜诧异地抬头瞧她,问:“秋娘,你不怪我怕你拖累我么?”
“你这么做,定有你的道理。不过,今日我好歹等苗姐姐回来。”陈秋娘笑着说。
柴瑜点了点头,陈秋娘便叮嘱他认真照顾好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与人做玉石俱焚的傻事。只有照顾好自己,活着,才能有扭转乾坤的希望。
“人万不可以眼前的处境来判断自己的将来。未来是看不到的。目前的处境确实艰难,但焉知转角之后,不是另一片姹紫嫣红的美丽呢?小哥哥切记要珍重自己。”陈秋娘又说。
柴瑜一直静静听着,期间只是点头,不再说什么。
陈秋娘也算是对这个不幸的少年尽最大的努力了。她希望这样的劝说会有一点的作用,会让这个承受了诸多苦难的少年能在遭遇绝境时,不那样情谊放弃自己。
两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沉默了,周遭只有风吹动珠帘轻摇的声音。陈秋娘觉得这安静得太不自在,便开始说最近在云来客栈做事,过一阵子云来客栈要重新开张,她可是掌厨的人呢。
“你做得菜好吃。”柴瑜说。
陈秋娘掩面笑:“你都没吃过。”
“我吃过那锅盔。”柴瑜立刻回答。
“那不过是家常之物。饭店、酒楼可不一样。”陈秋娘笑着说。
“管中窥豹,家常的能做出那样的滋味,复杂的必不在话下。就像我以前的夫子说的‘管中窥豹’。”柴瑜回答。
陈秋娘却有些愣了。这柴瑜如今的举止谈吐与以往大大不同,或许是因为吐露了心事。便不在她面前刻意保持沉默与木讷吧。
“我说的不对么?”柴瑜反问。
陈秋娘掩面笑,只说她不去找他,若是得了空,或者可以的话,他来云来客栈找她即可。柴瑜点点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过,这沉默时间并不长,因为苗翠回来了。
苗翠一袭朱府丫鬟的红裙还没换下,就蹦跶着进屋来,一边倒茶喝。一边说:“他大爷的,朱府的水果然深啊。”
“怎了?”陈秋娘询问。但想来觉得朱家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商贾,却不知道他们的水到底多深。
“机关暗道,还奇门遁甲,看有些护院丫鬟身手不弱。这朱家不是从商。贩卖皮货的么,居然搜索了不少奇人呢。”苗翠咕噜噜灌下一大碗的水,抬起袖子抹了抹水珠子,这才回答。
“你与人交手了?”柴瑜急切地问,面上全是担忧。
苗翠摇摇头,说:“我低眉顺眼的,又易容了。哪能与人交手。不过就是被一个丫鬟推了一把,打了一巴掌。”
苗翠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脸颊,撇撇嘴说:“那力道真大,还带着内劲儿,姐姐的下巴都快被拍碎了。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废了她。”
苗翠龇牙咧嘴的嘶嘶地抽气,陈秋娘这才认真看到她脸颊红肿了。
“呀,这肿得吓人。你去找白大夫给你敷药吧。”陈秋娘仔细瞧了瞧。
苗翠摇摇头,说:“我已经敷过药了,不碍事的。以前在军队里。执行任务,多得很的潜伏任务了。”
“原来姐姐不是闺阁成长的。竟然是军中女子了。”陈秋娘十分讶异。她先前以为这苗翠不过是张家六小姐的贴身侍婢,只是长在将门,多少会些拳脚功夫罢了。却不曾想她居然是军中女子。
“张家女子都不是闺阁秀气的,除了女红、琴棋书画、骑射、功夫都要学习的。我跟着六小姐,这些东西也是要学的。到了一定的年龄,张家就会问这些孩子的意愿:是入张家军,还是留在张府。当年六小姐说什么都要去军中,我亦就跟着去了。”苗翠缓缓地说出她来自军中的缘由。
“原来如此。那苗姐姐可是上阵杀过敌?”陈秋娘又问。她私心里想从苗翠这里获得更多关于张府的消息。
“女子很少上阵杀敌的,基本上女子都是担任侦察和医务的,我担任的是侦察,各种地形,敌情,有时候混入地方阵营,反正很刺激。”苗翠讲得激动。
柴瑜却打断细数峥嵘岁月光华历史的苗翠,冷声问:“云姨可好?”
“哦,云姨还好,就是饿着,还好我带了面饼去,又找了热汤粥给她。”苗翠回答,丝毫没有责怪柴瑜冷声冷气的意思。
“谢谢。”柴瑜垂了眼帘。
“客气啥,谁让姐姐一眼就看上你了呢。”苗翠笑嘻嘻地说,媚眼如丝地左看右看,啧啧地说,“要不,你就以身相许,姐姐保准不会亏待你。”
柴瑜则是神色平静,语气亦平静:“我欠你,会还给你的。你走吧,你们张府银两给得足,这里的医童照顾得周到。”
“你这是过河拆桥,我偏不走呢。云姨情况不好,你不想快点好起来自己回去照看么?况且这医馆的药童哪有我照料得好呢。”苗翠朗声说。
柴瑜不说话,陈秋娘便趁势说:“苗姐姐跟你开玩笑了。就你脸皮薄,偏还性子倔成这样。”
“玩笑也不要开,欠你的,我会还的。却不要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柴瑜神色越发冷了。
苗翠耸耸肩,说:“看吧,不知好歹的人就是这样的。”
陈秋娘料定这苗翠也不会生柴瑜的气,多的话也不说了,只是笑着说:“难为苗姐姐性子好,不与他计较了。”
“跟他计较,早气死了。”苗翠抚着被打的脸颊,龇牙咧嘴地说。
柴瑜看她那模样,也不多说话,只是闷头生气。陈秋娘见没什么大事,便对柴瑜说:“你好好养着,做事谨慎小心些。若是得了空,得了方便,便来云来客栈看我。”
“嗯。”柴瑜没看她,只是低了头瞧着地板。
“不要跟苗姐姐顶嘴了。难得苗姐姐性子好,肯照顾你。”陈秋娘又说。
“嗯。”柴瑜依旧一个字。
“那我走了。”陈秋娘起身。
苗翠撇撇嘴,说:“瞧你的地板吧,看你能瞧出一朵花不?我去送送秋娘。”
苗翠一边说,一边跟陈秋娘走了出来。陈秋娘自然关心她脸颊还疼不。苗翠摇摇头说:“不疼。你要看到云姨,那才心疼。”
“云姨怎么了?”陈秋娘不由得问。
“云姨其实已经疯了。而且肯定受人虐待了,身上鬓边都是伤,虽不足以致命,但伤口都是新伤,附近还有许多旧伤痕。她瘦得皮包骨头。浑身都发臭了,目光呆滞,给什么吃什么。我就是给她吃东西,帮她洗脸,被一个红衣丫鬟看见了,骂了我,随即还给了我一巴掌。”苗翠低声说,眼里闪烁着泪光。
陈秋娘亦听得心酸,想到柴瑜的遭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声轻叹。
苗翠听她叹息,便安慰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定会想办法救出云姨和柴瑜的。”
“你要怎么救?”陈秋娘连忙问,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朱家的事,我定会向家主禀明的。原本以为他们是简单的商贾,却不料藏了很多秘密,而且看样子怕与契丹有关。”苗翠压低了声音。
陈秋娘一听,这若是张府介入,柴瑜的身世迟早会大白的。她根本不相信赵匡胤没有对柴家后人进行过清剿,尤其是那种可能威胁到他赵家帝位的人,他不可能留着。柴家的人,能被留下来的,都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人。而作为宋太祖赵匡胤的旧日同事,如今的下属,这张家知道了柴瑜的身世,难保不会告诉赵匡胤。
那柴瑜的情况就很不妙。陈秋娘又不能明说,便连忙摇头,说:“这事,你不能擅作主张。否则,柴瑜可能会怪你的。他的脾气很倔强,很古怪的。何况,柴瑜也说过朱家不简单,你可能是给将军府树敌。”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苗翠说。
陈秋娘也不能多说什么。这种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总不可能马上折返过去对柴瑜说吧。就算柴瑜知道了,他的伤还没好,也无法应对。
所以,她便说:“那就好,我得了空,再过来瞧你们吧。”
“哈哈,你这么说,好像我跟他在一起了似的。”苗翠哈哈笑。
陈秋娘也掩面笑了笑,兀自回云来客栈去了。
云来客栈半掩着门,盼清在大堂里整理资料,陈文正则在做预算,见着陈秋娘回来,便说下午去拜访吴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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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发烧拉肚子,一直在照顾,所以,没有按时更新,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