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替他人作嫁衣
刑堂大殿中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尚清醒的人都紧盯大门,等待着来人现身。
数息过后,只见两名身负长剑的修士一前一后昂首阔步而入,前者年纪稍大,面上线条绷直,下巴上留着些许青髭,周身带着一种如剑锋般凌厉的气势,后者的气势与前者相似,虽不及前者,但是面容冷峻,目光深寒,同样不容他人忽视。
凌剑锋峰主破空道君及其座下大弟子白奕泽,殿中众人一下子便认出了两人的身份,面露惊疑与警惕。
只是破空道君却不将这些人放在眼内,瞥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夙云汐道:“这名弟子,我凌剑锋收下了!”说罢便以灵力拽起了夙云汐,将她仍至身后,白奕泽顺势接住她,小心地抱在怀中。
浮罗道君与莘家、顾家两位老祖恨得牙痒痒,明明已经计划好一切,不想竟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生生地坏了他们的好事。
要说如今在青梧门,他们这一派的势力可算是最大的,唯一顾忌的只有掌门一脉以及凌剑锋那群剑修。掌门一脉因掌门大限将至而后继无人之故,如今已呈衰败之势,只要明面上不被抓住把柄,那么这一脉在大多数时候都奈何不了他们,绕一个大圈设计陷害夙云汐也是因此故。凌剑锋那群剑修倒是强悍,寻常招惹不得,但是这群剑修大多是嗜剑如命的疯子,鲜少理会门中各种事务,碍不了他们的路更不会主动与他们作对,因而他们平素行事只需顾及着些,尽所能不打扰到那些剑修修炼即可。可谁想到,今日这俩剑修不好好地留在凌剑锋修炼,竟跑到刑堂管起了旁人的闲事来。
“破空道君此话是何意?夙云汐待罪之身,正在刑堂受审,道君若强行将她带走,这是要将门规置于何处?”浮罗道君高高地站在殿堂之上沉声说道,他心思倒是慎密,既不敢彻底惹恼破空道君,又顾及着自己的面子,只能拿门规来说理。
“门规?实力便是门规!我破空想要的人,谁若敢抢,便是与我的焚天剑作对!”破空道君不屑地咧嘴一笑,拔出了身后的长剑,一举插|入殿堂中间,剑身锋利无比,入地三分,随之而发出的剑气向外扩散,震得殿中修为不堪的筑基修士们经脉混乱,纷纷吐起了血,就连三位元婴修士的身形都禁不住颤了一下。
破空道君此人虽不爱管闲事,但性子却霸道蛮横地紧,他决定下之事,谁若敢加以阻拦或忤逆,多半不会落得好下场。单论实力,破空道君在门中只怕无人能及,元婴后期,除了闭关中掌门,门中修士就数他的修为最高,更何况他还是剑修,战力非同小可,即便是元婴大圆满的掌门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胜他。
浮罗道君三人都只是元婴初期,三人加起来胜算恐怕也只有一半,实力悬殊,他们自是不敢贸然出手,可是若就这么放任破空道君带走夙云汐,他们又不甘心,因而一时间都沉默不语,看着殿中那柄仍散发着凛然剑气的长剑暗自思量。
虚伪的莘家老祖自然不愿在此时当出头鸟,他坐在一旁,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观望着事态发展,浮罗道君也有着自己考虑,皱着眉,一言不发,最后是顾家老祖最先沉不住气,拍案而起。
“破空!夙云汐残害同门,证据确凿,而你竟枉顾门规,包庇罪人,本君虽实力不如你,但捍卫门规,便是殊死一搏,亦不言辞!”他吆喝道,目光瞥了一眼莘家老祖与浮罗道君,他以为,三人既为盟友,理当相携相助,三人合力,破空道君未必不会忌惮。
只可惜,他却错估了自己的盟友与敌人。
莘家老祖与浮罗道君久未有动作,破空道君倒先动起手来。
焚天剑被拔起,裹着雷霆万钧般的气势穿刺而去,直击顾家老祖的心脏。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来不及筑起灵力防护罩的顾家老祖瞬间被击伤,整个人被推后了数十丈,刑堂大殿厚实的墙壁都被他砸了一个大窟窿,若非身上那身法袍的品质还不错,只怕身体也要多一个大窟窿。他跌坐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看着破空道君的眼中多了许多畏惧,挣扎了片刻,竟没能站起来。
见此状况,莘家老祖与浮罗道君愈加不敢发声了。
破空道君鼻腔中喷出一声冷哼:“证据确凿?本君方才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些所谓证据根本子虚乌有,单凭三言两语便要行搜魂之刑,如此“门规”,真当本君是好糊弄的不成!”
他收回了焚天剑,眼角余光扫到了悬浮于浮罗道君身侧的作为夙云汐残害同门证据的影像石,长袖一挥,将之击得粉碎,然后示意白奕泽带夙云汐离去,至于夙云汐是何人,又是否真的残害同门,触犯了门规,这些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工具,替白奕泽破除心魔的工具。
白奕泽抱起夙云汐,默不作声地御剑而起,遁作一道白光。由始至终,他都只一言不发地拥着夙云汐,冷眼看着殿中的一切。
刑堂大殿这一翻变故可谓于某些人而言可谓惊心动魄,而事实上从破空道君与白奕泽出现到他们完全消失于天际,也不过片刻功夫。
莘乐站在大殿中央,方才被元婴修士的威压波及,她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她却无暇顾及,只怔愣地凝视着白奕泽那遁光消失之处,内心几近疯狂。
自白奕泽踏入刑堂大殿开始,她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然而他的目光却只徘徊在破空道君与夙云汐身上,从未在她身上作片刻停留。她想不明白,为何白奕泽会出现,为何他会救夙云汐,明明她都算计好了,白奕泽不来当执刑者也就罢了,可为何偏偏是他破坏她的计划,叫她先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愤怒、困惑、不甘接踵而至,心中疯狂的纠结叫莘乐原本已混乱的气血越加躁动不安,在她的经脉间横冲直撞,鲜血涌上她的喉头,喷薄而出。
凌剑锋的介入叫夙云汐残害同门一事不了了之,数日之后,门中传出了一件大事,凌剑锋的大弟子白泽真人将在两日后举办双修大典,而即将与白泽真人结为双修道侣之人,竟是近日在门中备受争议的夙云汐。
得知这个消息,最坐不住的人自然是莘乐,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功亏一篑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他人作了嫁衣裳,成全了夙云汐。夙云汐要与白奕泽结为双修道侣,那她算什么?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内伤尚未痊愈,焦虑慌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凌剑峰,想要向白奕泽讨一个说法。
莘家老祖自然乐见其成,破空道君介入,他们这些长辈便不好再出手,若是小辈能成事,那是再好不过。
莘乐不顾其它弟子的阻拦,闯到了白奕泽面前。
白奕泽此时正在站在一处悬崖之前,任崖上的清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与衣摆,他的面容仍如往常一般冰冷,但是周身的凛冽却似减了几分,叫接近他的人有一种感觉,他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
可是这样的感觉于莘乐而言却是一种催生愤怒与嫉恨的毒药。
他为何心情不错?因为即将能与夙云汐结为双修道侣么?
“白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夙云汐?我莘乐哪一点比不上她?”莘乐走到他身后,揪着胸前的衣衫不甘地问道,病容满面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只是她的眼底深处的暗影却出卖了她。
白奕泽转身面无表情地瞥向她。
若白奕泽处于寻常状态,或许只当莘乐是空气,根本不会理会她,可如今的他正被心魔所困,尽管心魔暂时被压制,但仍时常影响他,比如心情,比如行动。
此刻他看着莘乐,心中厌恶不已。装模作样又心肠歹毒的女人!他想道,想起了碧灵秘境中她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与孙皓睿双修的画面,不由更觉恶心,又将“女人”二字换作了“荡妇”。
“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脸面出现在我面前。”他说道,与往常的冷漠无情不同,仿佛多了一些邪肆。
“白师兄……”莘乐似乎也感觉到不妥之处,言语有些疑惑与迟钝。
这不是平常的白师兄,她惊恐地退后了一小步,不料白奕泽竟突然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颈项,五指渐渐收紧。莘乐的呼吸顿时变得困难,她使劲挣扎着,怎料白奕泽的手却坚固至极,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半分。
白奕泽的目光极为森冷,又带着几分邪气,仿若一条缠住猎物的巨蟒,没有同情,只有肆意。莘乐怕了,此刻的她丝毫也不怀疑,白奕泽真的会杀了她!
“白……师兄……救……命……”她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
居然还向他求救?白奕泽冷笑,并未急着杀死她,讽刺道:“救命,呵……你三番四次从中作梗,意图杀害夙师妹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你问你哪一点比不上夙师妹?哼,肮脏如你,连替夙师妹提鞋都不配!”
莘乐一愣,双目刹那之间变得空洞无比。
肮脏,原来在白奕泽心里,她的评价竟然是这么两个字。
白奕泽的五指仍在收紧,也许再过不久,她便身死道消,但是她却已无力再挣扎。
孙皓睿匆匆赶来时,莘乐已经气若游丝,他急忙向白奕泽求饶:“白师兄……白师叔,请饶莘师姐一命。师叔喜事在即,若此时开了杀戒,怕是不吉利。”
白奕泽闻言,瞥了孙皓睿一眼,良久方道:“也对,或许夙师妹更愿意亲自处决她。”他将莘乐甩开,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给自己施了一道清洁术方漠然而去。
崖上清风依旧,莘乐奄奄一息,孙皓睿站在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及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