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老二第一个按时赶到了那间桃花林里的密室,随后赶到的是儒衫老三、丐服老四和老五。
四个人都面色憔悴,神色也很复杂,显然都经历一番不寻常的遭遇,只是谁也不愿提起。
这真正是最后一战了,无论成与败,都没有以后了。
“老大怎么还没有到?”老五实在耐不住,出言问道。
“也一定是遇到麻烦了。”道士老二叹道。
“为什么说也?你也遇到麻烦了?”丐服老四问道。
“不要提了,”道士老二坐在交椅上,如同虚脱一般。
“如果老大真的遇到麻烦,来不了我们怎么办,兄弟们可都等着哪。”儒衫老三焦灼地说。
“那有什么,即便我们只到一个人,也要按时把命令发出去。何况我们已经到了四个。”道士老二微弱却很坚定的说。
四个人只多等了一个时辰,和尚老大就匆匆赶到了,他一句话不说,在桌子上摊开那份地图和行动计划,便开始最后一次的核查。
五个人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凌晨时分,丐服老四出外点燃了一枝花炮,随着烟火在空中绽开,释放出绚丽的色彩,五人的心却是沉甸甸的,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兆
待见到四处花炮响应,五人便回到屋中,尚未落座,便听得“嗖”的一声,一枚响箭已透窗而入。
和尚老大眼疾手快,伸手捉住,却见箭尾绑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六个字:第文请君入瓮。
老大蓦然省悟,叫道:“不好,速离此地。”话音未落,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五人如弹丸般被抛上天空,落下地时,已是尸骨如泥了。
乱石和泥土落尽后,俞信从树林里悄然走出,他巡视了一遍已经塌陷成深坑的密室,深深一鞠躬,郑重道:
“五位前辈,二少命晚辈向你们请安,安息吧!老堂主和少堂主在地下等着你们哪。”
他一挥手,林子里马上走出几十名身穿黑衣的人,手里拿着铁锹,开始挖土向那深坑里填去,不多时,深坑已经填平,丝毫看不出有爆炸过的痕迹。
各处的花炮不停升空,而每一枚花炮升空后不待落下,便有四五人侵身上来,刀剑齐举,将放炮人剁成肉泥,共有五十六位放炮人丧生。
花炮升空后,各处便是马奔船疾,可惜尚未至途中,马被绊马索绊倒,快舟被大船撞翻,各路信使无一幸免,均被截杀于路上水下。
随后便有人乘马驾舟,依然向这些信使的目的地进发。
集结各处的首领在规定时刻接到指令后,便依令而行,各处人均黑色劲装,黑巾罩面,只露出一双双野兽般的眼睛。
此次攻击无一处落空,目标却少了一半,只是攻击的人并不知晓,更不知道他们攻击的都是自己人。
当他们杀得双方都剩不了几人时,四周又涌
出一群黑衣蒙面人,只不过他们是白巾蒙面,上来后一声不吭,便如收割庄稼一般将还活着的砍得一个不剩,然后便扬长而去。
最后死去的人双眼都睁得圆圆的,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人?
就在四海鼎沸,血流成河之际,第文却带着十几名卫士,骑着快马,用两个时辰赶完了二百里的路程,在一个偏僻小镇的丝绸商人家中,见到了许文卿和出生仅三天的儿子。
他没有在府中等待最后结果,因为这已是确定无疑的了,这是他执掌第一堂的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他实在克制不住对许文卿的思念,觉得若迟上几个时辰,自己非想死不可,而他在路上也未想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出生,而且是儿子。
他并未做过父亲,更不懂得计算产期,当他在院子里听到婴儿那特有的哭声时,心猛然似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却还不明白是什么,当他进屋看到儿子后,他已忘了许文卿,也听不见这家主妇婢女对他的恭喜,似乎是外在的一股力量迫使他跪了下来,俯伏在地,眼中泪水不绝涌出。
身旁的卫士和这家的主妇见他这副样子,也都不自禁地俯伏在地,痛哭不止,全然忘了一见到第文便惊喜得晕了过去的许文卿。
还是婴儿那尖锐的叫声惊醒了第文,也唤醒了昏睡中的许文卿。
“这就是我的儿子?”第文依然觉得似在梦中,脸上的泪却流个不停。
“不是你的还是别人的不成。”许文卿急了起来。
“不是,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第文也急道:
“老天可怜我,延续我第氏一脉,你是我第家有史以来最大的功臣,我代第家祖先、也代第氏子孙后代向你致谢。”说罢,也不顾满屋的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向许文卿大礼叩拜。
“别……”产后虚弱的许文卿既拦阻不了他,又羞的无地自容,只好把头埋进被里。满屋的人都别转脸去,掩口窃笑,脸上也都挂着泪珠。
“我也是第家人,是你的老婆,给你生儿子再自然不过了,有什么可谢的,你当着那么多人拜我,羞也要羞死我了。”
当天晚上,许文卿在床上贴着第文的耳朵说。
“当时我是孤家寡人,根本不知道父亲留给我这么多人手。”第文解释道:
“按当时的情形看,我是必死无疑,你却提出要为我传续后代,假若我死了,第氏一脉不真就要靠你来延续吗?我之所以谢你就是为此。”
“可这有这么重要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子孙昌盛之家,无后还算不上什么,可在我第家,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第文一边说着一边谛视着儿子,那小小的粉红色的肉团,在他眼里就是整个世界。自他第一眼看到后,眼睛就再未离开过儿子,连许文卿都有些嫉妒了。
七天后,各地的情况才汇总到一起,十名首领一齐来到这家丝绸商人家禀报。
第文听完后,只是淡淡说了几句:“知道了。”他对此事已不关心了,就
像听到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一样,他的耳朵竖立着,却在细听室内婴儿那微弱的呼吸。
十个人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主母和少主,依次上前拜见。
当晚,第文设宴请小镇内所有的人喝酒,庆祝儿子的降生,只有他一人知道:这小镇上的人都是地支子字组的。
孩子满月的时候,第文带许飞卿和孩子返回长安,同时具柬遍邀七大门派掌门和江湖中有声望的人来喝孩子的满月酒,在一阵血雨腥风过后,需要一些喜庆气氛冲淡一下。
第文没有先回府中,而是来到父母和哥哥的墓前,他所邀到的人也都被请到这里等候。
第文下了马,没有和客人寒暄。他亲手拉开车门,扶着怀抱孩子的许文卿下车,然后一同跪在墓前。
“父亲、母亲、哥哥,你们可以安息了。”第文大声祷祝着,“你们的仇我已经报了,江湖中的事也已经了结了,我们第家也有后了。”
第文祷祝完毕,才起身向客人一一致谢,客人们也逐一到墓前拜祭,心中也都是无限感慨,无论代价多大,也无论是非曲直,一切的恩恩怨怨总算在这里彻底了结了。
第府正门上方高悬的“第一堂”的匾额已经摘掉,换上一块新的匾额,只有两个字“第府”。
客人们都驻足观赏,从两块匾额的更换已可确定第文履行了他的诺言,放弃了第一堂主宰江湖的权力,众人心情舒畅,觉得眼前这座昔日阴森可怖,被无数人视为阎罗殿的府邸也变得分外可爱起来。
当天府中大张喜宴,第文抱着孩子给每个人看,每人看后,说一番夸奖祝福的话后,都送上一份不菲的礼物。第文微笑着收下,并不客套。
他知道这是这些人对他归还权力的报酬。
他亲自把孩子送回内堂后,又出来陪七大门派的掌门喝酒。
“二少,您关闭了第一堂,今后有何打算啊?”酒至半酣,张猛忽然问道,他没想到第文真的能毫无留恋的关闭第一堂。
在消灭所有对手,重新达到顶峰时又弃如敝屣地放弃权力,心里由衷地佩服。
“张帮主,您最了解我了。我从小到大都是胸无大志的人,哪里会有什么打算。
“第家会逐渐退出江湖,当然需要一个过程。这过程的长短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以后专心经商务农,我还做我的老行当,到天香阁吃花酒,到深山去捉熊。”
七个人都笑了,智海方丈略带醉意地说:
“二少,艳福不可享的太过,你如今可是有夫人管束了,小心回家叫不开门,在长安大街上过夜。”
“我这位内人是最贤淑不过的了。”第文笑道,随即话题一转,“大师,听说贵寺戒律堂首座又失踪了?贵寺今年可真是流年不利,接连有两位首座失踪。”
“是啊,”智海的酒意立时化成冷汗流出,“不过不仅本寺,今年是整个武林的背运年,听说不少门派都有人突然病故,无故失踪,也不知究竟是何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