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三章爱与伤害

"妈,你憔悴了,不要这么担心我了好吗?"车云炫握住了她的手,眸子里满是关心。

"小炫……"姨妈反手握住了他,"刚才妈给小风打电话了,他说他一定会来看你的。"

姨妈静静地等着观察儿子的变化,他却只是淡然一笑,不作回应。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目睹了妈妈这些天来的劳累,他不想再让她担心了。

"是吗?很欢迎他。"

"可是,小雨她不能回来。"

车云炫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里顿起波澜,却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很久没有见过小雨了,不过有小风照顾,我们也能放心了。等到小风来了,我们再问问小雨的情况。"姨妈解释说。

车云炫微微地点头。

落叶,无声地坠落在他的脚下……

他的眼中,满是怜惜……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像西湖水般的波澜不惊,但只有他明白,在听到了妈妈的话之后,他的伪装已经开始露出破绽了。

他只好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姨妈低头给他剥桔子。这一片难得的宁静,是谁都不想破坏的。

姨妈和姨夫看到欧辰风与尹天耀的到来格外地高兴,脸色很红润,大声地和他们说笑。

这栋房子很久都没有这么欢快过了,窗外的草地上,几只小鸟在啄着草籽,蹦蹦跳跳。

餐桌上,面对着各式各样的饭菜,没有人能真心咽得下去。可是依旧有笑声不断,他们都在尽力掩盖那难言的尴尬。

车云炫和欧辰风面对面地坐着,都没有动筷,也都没有说话。

姨妈推推车云炫的胳膊,说:"小炫,还楞着干嘛,快给小风夹菜啊。"又转而对欧辰风笑道:"小风,你一定没有吃过伯母做的饭吧,今天可一定要多吃一点啊。"

欧辰风机械地点点头。

车云炫慢慢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翅,却迟迟没有放到欧辰风的碗里。

欧辰风知道,炫在想什么。

忽然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欧辰风拿起碗,接过鸡翅,对他笑笑:"炫,谢谢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鸡翅。"

车云炫愣住,风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而关切。

尹天耀趁机插嘴:"怎么会忘呢?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多遥远的事情了?车云炫苦笑,那一晚之后,他们彻底决裂了。他还记得风说的那句"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他知道他今天来只是为了实现对妈妈的一个承诺。他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至少在死之前,还能看到风的一个微笑。

今天,姨夫好像很激动,从来不多喝酒的他竟然一杯又一杯地喝,劝都劝不住。喝着喝着,他的眼角忽然涌出泪花,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终于,在喝完了一瓶酒之后,他潮红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炫,知道吗,除了亲人之外,你唯一能信赖的就只有你的朋友了。不要让自己后悔。爸爸也许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但你一定要坚强地活着,就算是为了你的朋友,你也要好好地活,别让爸爸失望!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可他们真的是你的好朋友……"

姨妈的脸色变得煞白。对于丈夫的处境,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今天他说的这番话,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车云炫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地问:"爸,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姨夫沉默。

空气中有种不安在晃动。

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几名警察涌入了房里,将冰冷的手铐戴在了姨夫的手腕上。

车云炫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冲下去推开警察,拼命地拉住姨夫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爸,你怎么会犯法?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你怎么会犯法?!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你们不准抓他,你们不准抓他!!!……"车云炫对着警察疯狂地喊。

警察早已见多了这种场景,他们干脆地把车云炫与伯父拉开。

车云炫挣扎,喊叫,都没有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被警察拉出院子。他追出去,想把爸爸拉回来。那是他最亲爱的爸爸,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带走!

这时,姨妈拉住了他,轻声说:"小炫,别闹了,让你爸安心地离开吧。"

"不!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车云炫满脸的悲痛。

姨妈轻轻摇头,走到警车前,微笑着与丈夫告别。

姨夫像是去出差一般的神情,在被推入警车前,他平静地对姨妈说:"你做的菜很好吃,希望还会有机会吃到你做的菜。不要想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警车又呼啸着离去。

阳光依旧刺眼,警车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姨妈的眼睛被刺痛了……

院子里的梧桐叶已落了厚厚的一层……

姨妈看着警车消失,才慢慢地转回身来,望着车云炫和车边琳,许久。她无话可说。

车边琳看着爸爸被警察抓走,吓得缩在尹天耀的怀里,痛哭流涕。她问他:"天耀,我爸是不是回不来了?"

尹天耀不敢看她。

他以为当他看到这一幕时,他会骗自己说这是必然,车边琳的爸爸贪污公款,制造假账,导致公司破产,被揭发是早晚的问题,自己只不过是向警察提供了一些资料而已。可是他没有想到,当这一切突然发生在他眼前时,他亲眼目睹了他们一家人的分离,自己的心竟像被什么生生切碎,痛得比他们更直接。

他想消失。

欧辰风注视着车云炫,他将自己置于阴影处,身体不住地颤抖。他像一只溺水的动物,被冰冷的现实透支了体力,他再也无力挣扎。

欧辰风抱住了他。那一刻,他的泪水狂涌而下。

"炫,记住你父亲的话了吗?你还有我。"欧辰风平静的声音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照入他的心扉。

姨妈站在树下,望着他们,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了惨白的脸色。她的心脏撕裂般地疼痛,她没有去吃药。她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

秋风袭来,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带走了枝头最后的一片枯黄。

姨妈的身体像秋叶一般,在风中凋零。

灿烂的秋阳中,夹杂了车边琳的哭喊……

黑色的钢琴,永远有眼光透进了落地窗,宁静的午后。

欧辰风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滑过,连出一串串音符。

"炫,还记得吗?这是我们共同创作的曲子,就叫做'秋阳'。"欧辰风微笑着说。

车云炫茫然地坐在他旁边,眼神空洞而迷茫。不知他是否听到了欧辰风的话,那首《秋阳》,是两个坚强的少年追求理想的故事。最终,他们的理想也像秋阳般灿烂。

欧辰风停下,握住他的手,说:"炫,在想什么?"他的手指根根骨节毕露,原本瘦削的身体像枯萎的树苗,几乎一碰就会倒。

欧辰风的心里一阵阵心痛。虽然这些日子,他瘦得更厉害,以至于和父亲在视频对话时父亲几乎认不出他来。

明天既要照顾蓝郁雨,又要照顾车云炫,他单薄的身体才能承受住多少的伤痛?

不过多亏了忠心耿耿的司机老王,他才没有把一切搞得一团糟。老王不仅是他的司机,更是他的"保姆"。他照顾炫的时候,老王就留在医院里,有时彻夜不眠。

那天,伯母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炫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举行葬礼的那一天,炫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他扶着着他,一直坚持到葬礼的结束。从那以后,炫再也水米不进,他的嘴唇干裂得出血。他整日坐着,一如几天前。

欧辰风很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炫也会离开的。他不能再让一个亲人离开!

在他的眼里,炫,已不仅仅是他的朋友。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唤回炫的意识?他的眼中写满了忧郁。

原来,生命可以如此脆弱。

尹天耀经常站在她的后面,看她落寞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

车边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知道爸爸回不来了,妈妈也回不来了,她再也没有家了。

她像家里养的流浪的小猫,一个人在寒冷的夜里蜷缩,奄奄一息。她想爸爸,想妈妈,想弟弟,想小雨,想从前的时光。她晚上抱着全家福照片睡觉,泪水会浸湿枕头。

尹天耀已无法再面对她,他只能离她远远的。他实在是承受不住那倾心的信赖,他不配。

今天去看过炫回来,他深深地恨自己,恨不得把炫和琳琳的所有痛苦都加载到自己的身上。

他不想这样的,他只是想报复小雨,可结果却是那样的残酷。他觉得现在是上天在惩罚自己,把不属于自己的痛苦强加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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