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们湘王府还是静观其变?连给周王求情的奏疏也不上吗?”怜星凝神倾听,微微点头,她也很赞同朱柏之言。
朱柏不由迟疑了一会儿,半响之后,他才低声说道:“五哥虽然对咱们耍了诡计,但咱却还做不到他们的样子,咱上奏疏给他求情……也算是兄弟一场!”
“父王重情重义,怜星钦佩不已。”怜星敛衽道。
“少学着朱久炎这小子给父王灌迷魂汤,还有什么要紧事吗?”朱柏摆手道。
怜星满脸笑意地道:“方孝孺进京了,孩儿想借父王在士林当中的好名声,让您的朋友们给这位老夫子扬扬名。”
朱柏皱眉道:“方孝孺这一生都在研究书籍,算是个与世无争的君子,咱不能随意糟践别人的名声。”
怜星笑道:“孩儿不是让您去破坏他的名声呢,是真想让你给他扬扬好名声,只说他好,不说他坏的那种。”
朱柏疑惑地道:“你这是何意?想离间他?他这个老夫子可是个十分忠君的人,只会支持削藩,没有倒戈的可能,你别培养个强敌出来。”
怜星解释道:“孩儿就是看中了他这个忠君的好品格呢,孩儿就想让朱允炆更加重用他,想让朝廷内外都赞扬他。”
朱柏见怜星的神态十分认真,这才有些讶然地问道:“你认为他只有忠诚,没有能力?你想将他捧得高一些,让他犯大错?”
怜星点了点头,轻轻地笑了,“父王英明,正是如此。孩儿不信一个从没有执政经验的九品小官能有绝世天赋将偌大的朝堂玩转,即便他是那种最聪明的读书人,也一定会犯错!尤其他还有一颗毫无私请的公心,这种人一旦掌握了朝廷大权,将会是一场灾难!比如那个黄子澄,不正是如此吗?”
“你和灵珠子还真是天生一对!连计策的思路都是一样的损!”朱柏语带夸赞地道:“不过,你这计策还真是狠辣,咱都有点同情允炆了。黄子澄毕竟在京当官十多年……而方孝孺,却真是一张彻底干净的白纸,这样的人若是一朝登临高位,听到的又都是溢美之词,的确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听朱柏这语气,怜星知道他是答应了,也就含笑不语。
这时承奉太监马进忠焦急地走了进来,躬身禀告道:“殿下,怜星姑娘。高阳王郡王前来拜访,只是他一身劲装,还带了护卫,好像来者不善!”
“朱高煦?”朱柏思考了一会儿后,道:“请他们到水榭厅堂等咱,咱和她随后就来。”
“是,殿下。”马进忠领命倒退而出。
朱柏等待着怜星穿上男装,带上冒充朱久炎的面具之后,才一同前往水榭厅堂。
朱柏一边走,一边与怜星商讨着朱高煦的来意。
“看来这便是燕王府的计划了,不知他们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怜星哼了一声,道:“无论他们想干什么,咱们湘王府都可以见招拆招,且看这朱高煦能说出什么花来。”
朱柏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步入水榭大厅,便见将近两米的朱高煦穿着一身练武的白衣劲装,头戴高冠,腰佩长剑站在大厅的中央,朱高煦的身后则是跟怜星有过一面之缘的朱能。
朱能的身材在常人当中,算是高大无比的,但跟他身前的朱高煦一比却像是小上了一号,不过,朱能那满身的凶悍之气还是那么地夺人眼球。
他双目炯炯有神,颔下虬髯根根竖起,即便是朱高煦这样的猛人也没有完全遮挡住他的光芒。
朱高煦见到朱柏与怜星到来,连忙拱手一礼,口中称道:“高煦见过皇叔,见过久炎贤弟。高煦冒昧来访,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朱能亦跟随行礼。
“高煦来了,都别那么多礼,到了叔叔这里就跟家中是一样的,跟咱里面就坐。”朱柏神色从容潇洒,说话的声音浑厚清亮,举止投足间散出一股不凡的气度,他挽起朱高煦的手,大步便朝厅中走去。
朱柏走动之间,过堂风吹动着他的衣袂,飘逸而潇洒,气势上是一点也不弱于朱高煦。
也亏得朱柏的气度非凡,要是换了等闲的藩王,在朱高煦这等高大雄壮的身材面前,难免会在那无形的压迫感之下出丑。
朱能却是没有起身,他等怜星走过之后,才站起身来,立在门边担任起了侍卫。
怜星暗暗点头,这朱能乃燕王府的大将之一,名声不小,战功赫赫,不想在朱高煦面前却跟一个普通士卒一般,如此守规矩,一言一行都像是在军营之中一样。
管中窥豹,可见燕王治军的本领实非寻常,连朱能这样的大将都时刻在严格执行着自己的守卫职责。
朱柏、怜星、朱高煦,在厅中按照宾主落座,自有宫女端来西瓜、茶水。
朱柏与朱高煦交谈起来,二人虽是亲叔侄,其实根本不熟,这辈子是第一次私下来往,所有的对白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虽无营养,却也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仿佛感情甚深一般。
语过三通,朱高煦便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态,与人客套实非他之所长,刚才那几段话其实是他的兄长朱高炽打好草稿,他背诵多次,才背下来的。
眼前这位十二子皇叔太能扯了,我这台词怎么不知不觉之间都背完了?!不对啊,怎么还没扯到比武上面去?明明是我们兄弟设计好的啊!
朱高煦哪里知道,咱们的湘王殿下,平时虽然不与人闲扯,但是一扯起闲篇来,那也是顶尖高手,毕竟咱们的湘王殿下,热衷修道,热衷书画,热衷清谈,与那些个道长、文士们交流到兴头上,不谈上个一天一夜岂能罢休?
这两位的扯闲篇技术,段位高低十分明显,肚子里没有多少货的高阳郡王,便被咱们的湘王殿下带偏了跑道而不自知。
朱柏一直等待着朱高煦的下文,可是等了半天,朱高煦也是一副神色扭捏、怪异的模样,朱柏便瞧出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