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区格外宁静,月光下,绿化带多出了许多阴影,颇有几分神秘。一只野猫跑过,叫声让人心慌。
叶千玹家里,只有杨焕玉一个人。不知为什么,以前在海棠市,她经常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害怕和心慌。但在这里,只要女儿一不在家,她就总觉得要出事,或者已经出事。
从早上到现在,叶千玹都没有回过家。她说刘总找她有事,出去后就没有消息了。女儿不在家的时候,杨焕玉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不管做什么都好像才过了一会儿。
现在好不容易天黑了,叶千玹还没回家,也没有打过电话说不回家吃饭,杨焕玉不免担心起来,怕她又有什么事。或者,这丫头有男朋友了,然后就忘了她这个娘,只知道卿卿我我,谈情说爱。
说到恋爱,杨焕玉真的很担心叶千玹,怕她太过单纯,不小心上了坏人的当。可有些话又不能说得太直白,而且,说多了女儿也会反感,所以她只能不时的提醒一下。
电视里播放着一幕苦情剧,杨焕玉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女儿。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叶千玹还没回家,杨焕玉十分焦急。她已经做好了饭菜,都是女儿喜欢吃的,看她最近有些消瘦,做母亲的自然最心疼。
又等了十几分钟,杨焕玉终于忍不住拿起电话,拨通了叶千玹的号码,可是,半天都没有人接。今天她已经给女儿打过好几回电话了,每次都没人接,她很担心,怕女儿又遇到了劫匪,或者别的什么意外。
那次叶千玹住院之后,杨焕玉就记下了丽丹的号码,以防有事时找不到女儿。今天打不通叶千玹的电话,她也想过问丽丹,可又怕她们正忙着,自己会打扰到女儿工作。
此刻眼见天已经黑透,还没有叶千玹的消息,杨焕玉再也坐不住了。她犹豫半天,在又一次拨打叶千玹的电话没有回应时,终于壮着胆子拨了丽丹的电话。
“哦,你好,丽丹小姐,我是叶千玹的妈妈。”杨焕玉小心地说,“千玹她还没回家,我想请问一下,是不是公司有事很忙呀?”
丽丹答道:“阿姨您好!今天不忙呀,千玹和刘总签约了,以后就是刘总正式的私人助理,年底还有分红呢!说不定,她和朋友去庆祝了吧。您打她电话问过了吗?”
杨焕玉一听女儿已经签约,心头的大石顿时落下,但打不通电话,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唉,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她都没接!急死人了!”杨焕玉急躁地说。
丽丹一听也急了:“那您打过她朋友的电话问过吗?是不是手机放包里听不见,或者是忘在什么地方了?”
杨焕玉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女儿。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女儿朋友的电话!
听丽丹这么说,她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女儿的电话忘在什么地方,或者掉了。她实在不敢往别的方面想,生怕真的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那,麻烦你帮我看看,她的电话有没有落在你们办公室,好吗?”杨焕玉请求道。
丽丹爽快地答应说:“好的,请您稍等,我去看看,然后给您回电话。”
杨焕玉连连道谢,然后挂断电话,忐忑不安地等着。
过了几分钟,门被敲响了。杨焕玉一喜,马上跳起来去开门,以为是叶千玹回来了。
她欢欢喜喜地过去打开门说:“怎么才回来呀,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
“你好,请问,”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杨焕玉愣了一下,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啊,先生!”
梅成吾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我?”
杨焕玉惊恐地赶紧把他让进家,然后关起门说:“怎么敢忘!先生,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呵呵,我特意找人打听的。怎么,不欢迎?”梅成吾笑着说,大大方方地走进客厅,四处看了一圈。
杨焕玉忙小跑着过去,请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泡了一杯茶,就这么低头站在那里。
梅成吾奇怪地看了看她说:“咦,这里是你家,你站着干嘛?坐吧,我有话问你。”
杨焕玉紧张地答应着,在距离梅成吾较远的那个沙发上斜着身子坐下。她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手也不安地绞在一起。
见她这个样子,梅成吾不由笑道:“你是,当年的小玉吧?我不记得你的全名了。”
“哦,是,我就是小玉。先生您还记得?”杨焕玉的心突突直跳,很快地瞄了梅成吾一眼,又立即转回视线,看着地板。
梅成吾朝她坐过来一些,她吓得连忙朝旁边让。他又挪过来一个位子,她又赶快让开。这样让了几次,她就坐到最边上去了,可梅成吾还是朝她靠过来。
“先生!”杨焕玉吓得忽地站了起来,“你,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梅成吾见她不愿意和自己坐在一起,就说:“呵呵,那,你坐那边吧,我们说说话。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杨焕玉小心地绕过茶几,在正中的沙发上坐下,又把梅成吾的茶杯放到他面前说:“我,还好。多谢先生关心!”
“小玉啊,”梅成吾喝了一口茶,眼前忽然一亮,把刚才想说的话忘了。
“咦,这是茉莉花加碧螺春?”他说着,把杯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杨焕玉答道:“是的,茉莉花只放了一点点,怕夺了碧螺春的味。”
梅成吾满意地点着头说:“嗯,还是当年那个味道。”
杨焕玉笑了笑说:“习惯了,这茉莉花是我自己种的。”
“真的?”梅成吾感兴趣地说,“不错!一会儿能给我弄点儿带回家喝吗?”
杨焕玉怎敢说不?她听梅成吾说想要,马上就站起来,去矮柜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梅成吾好奇地看去,那是个红漆木盒,比脸盆小两圈,上面有暗纹装饰,看上去古色古香,很有味道。
“这是什么?”他问。
杨焕玉把盒子打开说:“这是年前我弄的茶,就是先生现在喝的。您喜欢,就拿去吧。”
梅成吾也不客气,接过来说:“好,多谢你。”
杨焕玉摇摇手说:“不用谢!先生喜欢喝尽管说,这些喝完了,我还有。”
“嗯,那我先拿这些回去尝尝。”梅成吾捧起盒子,深深地吸了几大口说。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哎,那天在餐厅外面遇到的,是你吧?”
杨焕玉一惊,小声答道:“是。”
梅成吾皱起眉头说:“我当时看着有些面熟,但是没认出来。后来回去仔细想想,跟你很像,只是不敢确认,毕竟太多年没见了。”
杨焕玉也说:“我也是,当时没敢认。因为,不敢盯着陌生人看。”
梅成吾又笑笑,放下盒子站起来,在屋里转来转去。杨焕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小心地跟着,给他介绍这里是书房,那里是卧室,这里是卫生间,那边是阳台。
“唔,不错!这房子挺大,采光也好,装修得也很好。”梅成吾走到卧室窗边,边看边点头说,“你买的?”
杨焕玉摇摇头说:“不是,我怎么买得起?这是千玹的老板提供给我们住的。呃,就算是租的吧。”
梅成吾一听,皱起眉头说:“千玹?是你的女儿吗?”
杨焕玉感觉自己说走了嘴,忙将手放在唇边,可是已经说出来,想收回去也不行了。
她只得承认道:“是,是我女儿。”
梅成吾看着她的脸,这个女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却只有眼角有几根鱼尾纹,面容略显憔悴。不过,当年的轮廓还在,若是好好打扮一下,仍然是个美人。
“她是我和你的女儿吗?”他追问道。
杨焕玉一惊,啊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看到她竟然如此惊恐,梅成吾心里的疑问似乎得到了答案。
他把杨焕玉拉到床边坐下,抚摸着她的手说:“小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杨焕玉心里一酸,眼睛瞬间湿了。她想说,可是话却堵在喉咙那里哽得难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玉,虽说当年是我不对,喝多了胡来。可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下人。”梅成吾愧疚地说。
杨焕玉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说:“先生,你别这么说!”
梅成吾叹了口气说:“那次地震之后,你就没了消息,我也派人多次寻找,可却怎么也找不到。”
“哦,我,我回老家了。”杨焕玉咽下眼里的泪说。
梅成吾拍拍她的肩膀,发自内心地说:“真是苦了你了!”
杨焕玉倏地站起来,尴尬地说:“我没事,先生,你,你还有事吗?”
听她这么问,梅成吾顿时明白,她这是在下逐客令。
“怎么,不愿意跟我多说一会话吗?”他难过地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有没有结婚?”
杨焕玉摇摇头说:“先生,你该回去了。这孤男寡女的,你待久了,邻居要说闲话的。”
梅成吾听了这话很不高兴,沉下脸说:“我来看看你怎么了?以前都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多待一会都不行!我管别人怎么说呢,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杨焕玉却急得劝道:“先生,你还是走吧!我真的怕人说闲话。”
梅成吾见她一再赶自己走,也没兴致继续留下来了,就站起来说:“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杨焕玉只得说:“那,你问吧。”
梅成吾走近两步说:“千玹,是不是你和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