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航的突然暴毙,宫里及太子府都没有露出一丝口风,这让京中的勋贵重臣们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不影响他们陆续前往太子府吊唁。
作为家中的嫡长子,郝君陌跟着父母吊唁回来之后,便揣着心事,一直在房中来回踱步转圈。
“我的好少爷,您可别再走了,歇歇成不?”伺候他的贴身小厮谷雨劝道:“这回来都一个多时辰了,您喝口茶。”
郝君陌恍然未觉,又走了几圈,才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谷雨无奈,端上一杯温热的茶水,道:“少爷您喝口茶,坐下歇歇。”
郝君陌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渴了,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坐了几息,复又站起来道:“我去见母亲。”
说着,他甩开步子就走了出去。
谷雨忙手忙脚乱地取了门边放着的斗篷,追了上去,道:“少爷您走慢些,这天气还冷着,快披上斗篷。回头冻着了,太太又该埋怨我们的不是。”
他一路唠叨着,一路追上去伺候郝君陌系上斗篷。
翻了年,郝君陌已经是虚岁十六的翩翩少年郎。他面容和煦,心思纯净,望上去就是一个充满着阳光感的一名少年。
在京中的众多少年中,他的面容不是最俊美的,但暗中爱慕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只因为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和他相处起来能令人身心愉悦。
“母亲。”进了门,他见礼请安。
方慕青从账册前抬起头,用一张花签压住书页,问道:“陌儿来了,可是有事?”若无事,他不会特意从外院进来,这还不到晚上请安的时辰。
郝君陌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几本厚厚账册,有些歉疚道:“儿子可是扰了母亲,那我晚点再来。”
“无妨,”看出他有心事,方慕青笑着让房中的丫鬟都退了下去,问道:“你来了,我也正好歇歇眼睛。”
她走到窗边的几案前坐下,道:“有何事,对母亲不妨直言。”
在来之前,郝君陌原本就已经想好,然而此刻面对着母亲,他却踌躇起来。方慕青也不催促,微笑着看着他,心底却猜出了个五成。
“母亲,”半晌后,郝君陌道:“孩儿想求母亲一件事,过完年替儿子求娶书妹妹。”
方慕青心下了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说。”
“啊?”郝君陌吃惊道:“原来母亲您知道?”
“我自然知道。你都表现得那么明显,我这个做娘的要是都看不出来,岂不是失职?”方慕青感慨道:“儿子大了,也是该娶媳妇的时候了。”
在母亲面前说这样的事情,郝君陌一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低着头问道:“母亲不会反对?”
他是长子,而方锦书是嫡次女,如果方慕青不同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反对?”方慕青反问道:“书姐儿也是我打小看到大的,这几年瞧起来越发沉稳了。她又是我侄女,两家亲上加亲也是好的。”
“不过……”
“不过什么?”郝君陌紧张地问道。
“不过么,就不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想法。”这一点,方慕青也有些拿不准。
郝君陌的父亲郝匀铬的资质不算出众,是托了父亲郝明宇是工部尚书的份上,才做了一个军器监令的官位。
他做官算是中规中矩,没有突出的政绩,每年的述职考评也只是优秀、合格这样的评语,一次都没有拿到过“卓异”。
他的仕途,郝家上下心头都有数,顶多再升一级也就到顶了。所以,郝家的希望,都放在了郝君陌的身上,对他更加重视。
而郝君陌也没有令他们失望。
他继承了来自祖父的严谨、好学,又遗传了母亲的聪慧、通透。旧年的春闱压着没有让他下场,正是为了让他夯实基础,精益求精,一举取得更好的名次。
对这样寄予了全部希望的郝君陌,他的婚事,自然不是方慕青一个人能说了算。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没有把握的原因。
“只要母亲这里同意,父亲那边我再去设法。”郝君陌语气坚定,道:“文觉哥能为晖妹妹放弃这次春闱的大好机会,我也要去争取。”
巩文觉的坚定,让他极为佩服。
他和方锦晖婚事的周折,他们几个交好的都看着眼底。明明都糟糕到如此地步,巩文觉都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局势,最终定下了亲事。
而他自己,和方锦书本就是表兄妹关系。
之前唯一的障碍,是太子府率先向方家求亲,为了避嫌,郝家自然不会去争。而现在这个障碍已经自动消失,他再不把握住机会,快些将书妹妹定下来,就怕有一天自己追悔莫及。
听他这样说,方慕青忧心忡忡道:“你可千万别学他。你和他,不一样。”
是啊,郝家和巩家原本就不同。虽然都同为六部尚书,巩家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钱粮。而郝家,只是工部尚书而已。
在官阶上都是三品大员,同为朝中重臣,但这地位相差了不少。
“儿子知道。”郝君陌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不会轻率行事。”
“不如这样,”方慕青仔细想了想,道:“这事,我先跟你父亲说说,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总比你自己去说,要好一些。”
她是母亲,操心儿子的婚事正理所应当。而以郝匀铬的刻板性格,郝君陌这样的少年慕艾之情到了他那里,恐怕少不得一顿数落。
“如此,就谢过母亲。”郝君陌喜上眉梢。他有这个勇气,但想到要面对严厉的父亲,他还是有些犯憷。
“我们母子两个,道什么谢。”方慕青笑道:“这下,你总该能放心了吧。回去吧,好生温书,过年也不能懈怠了,仔细你祖父考较你的功课。”
郝君陌是由他祖父郝明宇亲自启蒙,如今他的文章郝明宇也会逐一品评。郝匀铬的仕途既然无望,他对这个嫡长孙的期望便格外的高。
郝君陌应了,告辞退下。
方慕青起身站在窗下,心中思忖着应如何去对郝匀铬讲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