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张林不厌其烦地听着余氏的絮絮叨叨,面带微笑,做足了晚辈对长辈的敬意态度。
张大户道:“二郎你这宅院倒是不小,就是修的不精致,粗工粗活的,怎么不盖几个园子?”
“大伯说的是,只是侄儿如今一心都在买卖上面,平时住在宅里时候少,等以后有空了再修不迟。”
张大户点点头,问道:“如今乡里有多少户了?”
张林道:“在册五十九户,合计两百八十口人。另有将近三十户等年节后搬来,大都是在我作坊里做活的男工女工们。”
张大户笑道:“我听说,你这儿作坊做工的工钱可不少?”
“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给多少工钱就出多少力。我每月开给他们三贯钱的工钱,他们能给我赚出来十贯钱,何乐而不为?”张林不屑地道:“再者说,我赚钱发家也不是靠着克扣坊工的钱,没得坏了名声。”
张大户感慨道:“你能这样想,真是让我欣慰。做买卖能想到这一层的,无不是富甲一方颇有善名的人。”
张林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张大户又道:“听说,前番你在大名府里置办了些铺子?”
“是,一共四处,侄儿准备开一家分镖铺,两家酒楼和一个布铺。多亏七姐帮忙,让侄儿少花了不少钱。
余氏在一旁插嘴道:“都是一家人,姐弟间帮个忙也不用老挂在嘴上,应该的才是。七娘来信说,你也帮了她忙,这不挺好嘛。”
张林笑笑:“是呢,侄儿年后正月过完腊八就启程去大名府,陪七姐过元宵。”
他嘴里说着张巧云,心里却忽然想到了那柄沉香木折扇,和写下《怨歌行》的怨妇蔡媛。
陪着二老聊了一阵,他又去到厢房问候了下七大姑八大姨们,让丫鬟小厮们好生伺候。正要回去,却凑巧碰到回返房间的林冲妻子张氏。
张氏原名张燕,三十一岁,颇有些温柔贤惠的恬静气质,举止聘婷似迎风柳,美态内敛,难怪能惹得高衙内魂不守舍地想要一亲芳泽。
张林朝她作揖算打了个招呼,笑道:“原先安排嫂嫂住在外院图个清静,现在来了这么多家眷,若是嫂嫂住不惯,不妨改到里院西厢住。”
张燕微微曲身还礼,坑着头道:“多谢叔叔好意,奴家来此落脚已是叨扰,怎敢再麻烦呢。却不知叔叔是否将信送去梁山了?”
“五天前,我已经派人快马送去,估摸着人都该回来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儿。”
曹宝是十九号出发的,正常的话,应该二十三四号就该回返到大王乡里。如今都二十六了还没回,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估计应该是遇到大雪封山封路的原因。两三百里路,在后世也就是开车两个小时的路途,但在宋代却是耗费人力马力的麻烦事。
接下来两天,张林白天陪着张大户在乡里四处走动,要么就是查看一下库房,检查下给乡民准备的年货是否备足。
大王乡虽然处于封建时代,但张林却把集体概念代入到建设中,每家每户自己会买些年货,乡里也会统一发放一批年货,按照每户五贯钱的价值作为福利。
五贯钱可真不算少,染坊工人的两月工资呢。
之所以这样做,张林的本意是把大王乡的建设当做一个实验案例来做,福利下发针对的也只是做工家庭。
他的目的,就是把辖地内的民心给聚在手中,给以后的发展做一个榜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他绝对不会吝啬。
张大户夫妇毕竟年老力衰,在大王乡里闲逛了两天后,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就消磨了,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宅院里保暖身体,帮着张林口头操办下年节琐事。
二十八号夜里,张林正搂着潘金莲睡觉呢,被翠梅的敲门声叫醒。
外面寒风呼啸,鬼哭狼嚎似的。
张林睡眼惺忪地应道:“什么事?”他知道若无突发事情,再给翠梅两个胆子也不敢故意扰他睡梦。
翠梅怯生生地回道:“老爷,曹镖头回来了,在厅里等着你呢。”
曹宝终于回来了!
“知道了,马上就去。”张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叫潘金莲继续睡,自己则胡乱裹件皮裘就出了房门。
大厅里,曹宝正陪着一个三十四五岁的汉子说着话。
这汉子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子瘦长却显得刚毅有力。此刻却是没什么精神,心不在焉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
看到张林披着裘衣从偏厅后现身,曹宝忙是起身,抱拳道:“二爷,小人不辱使命,将信顺利送到梁山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东京府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张林原先看水浒电视剧时,误以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多了不起的人物,来到这时代后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禁军教头几千上万个,林冲只是其中一员罢了。
只不过林冲武艺高超,家传枪法使得出神入化,曾多跟江湖人士私下较量,从未吃败,所以在江湖上的名声很高。
张林还未落座,便拱手客气地道:“多闻豹子头好汉威名,今日一见,此生无憾了。”
林冲起身回礼道:“员外客气了,林冲区区虚名,不足挂齿。”
“坐吧,请坐。”
“多谢员外。”
张林道:“林教头此番前来,倒是出乎意料,我原以为你会年节后再来接你的夫人。”
林冲肃声道:“林某原也有此打算,只是因为员外信里说宋公明被清风寨的刘高拿住了,晁盖哥哥心急火燎地想要搭救,所以某就提前下山。先来看一看夫人,然后转道去青州,救得公明哥哥回梁山。”
果然在这些好汉的眼中,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
“就你一人?”
林冲笑着摇摇头,却并没有说下去。
张林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再往下仔细打探,便道:“此时夜深,不若教头休息一晚,明早再见不迟。”
林冲却道:“事权从急,林某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见一面就走,还请员外行个方便。”
“……好吧。”
张林心道我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自己要吵醒你爹和你老婆关我屁事。
他自己当然不会带路去女眷所在的外院西厢,就让翠梅提灯引路,领林冲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