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被张主薄等人识破了骗局?
在山道口等待的张林坐立不安,但又不能去联系郑天寿他们,不然被人看穿骗局就前功尽弃了。
石秀凑过来小声道:“要不,小人亲自去一趟?”
“不行!”张林立刻否决了他,想了想道:“这样,你带人看住山道口,其余人跟我撤回山腰上。记住,见势不对就立刻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只要抓不住我们,就算告到衙门,那也是口说无凭。”
“好。”石秀朝旁边挥了挥手,点了几个人喝道:“你们几个护着二爷回山腰处。”
除了郑天寿和焦挺看押着马大虫在大布乡的韩大郎家里,大布乡乡道口还守着六个人,黄阳山后山脚派去两个在望风,石秀这边留下四个,其余七人都跟着张林返回山腰上。
大布乡到先前牌坊街不过小二十里路,往返也就两个时辰。而从上午到此时夜里三更天,已是过了近七个时辰,所以,一定是诱骗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后半夜,约莫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月色正浓。从大布乡乡道上,六七条身影窜至山脚,跟石秀一伙人碰上了头后,直接往山腰上转移。
张林迷迷蒙蒙地打盹,被人叫醒,等了约莫一刻钟,就见到石秀、曹宝、金大升等人回来了,忙问怎么回事。
“前头弟兄说看到阳谷县城北门里出来二三十个捕快衙役,大布乡里也点了十几条火把,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林面色凝重,问道:“看到郑天寿他们了没?”
“没看到。”
坏了,事情暴露了。
“走!从山背面下山绕道回来,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回朝城县。”
张林心下怦怦跳,暗道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应该布置稳妥一些再行动的。但此时不是后悔的时候,他连忙带着剩下的十八九个弟兄转移。
行至山背面山脚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林子里虫鸟鸣叫,有些清冷。
张林下令:“把车架烧掉,给马蹄裹棉布,咱们绕山脚回去!”
一伙人呼呼涌涌地动作起来,在一块平地上把车架浇上火油点燃,马蹄上都包了布棉,翻身上马从右侧往阳谷县绕山脚迂回过去。
中午时分,他们赶到了阳谷县城西湖乡的外围,已是地处黄阳山另一侧,过了一片林子就是巨羊山了。冷不丁见到四五个身影,从林子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
“二爷!”
张林一惊,忙是下马凑近:“我靠,你们怎么到这里了?”
这四人正是郑天寿、焦挺还有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马大虫和张主薄,此刻俱都是一身粘稠的淤泥,身上乌七八黑的颜色。
“二爷,此地不方便说,还是先回巨羊山里再详细说吧。”
张林一听有理,把几匹闲置的马匹给他们乘骑,呼呼荡荡地钻进林子里去,傍晚时分才混到巨羊山里,找了个小山谷下马休整。
郑天寿这时候才有机会歇口气,一边整理身上的臭泥巴,一边叙说事情经过。
“小人和焦挺在大布乡韩大郎家里等,等到午时,这厮派了个人来和我们见面。”他指着蜷缩在地上瞪眼挣扎的张主薄,道:“这厮倒也谨慎的很,派人传了两次话才肯亲自来谈。”
“小人等他一进屋子就把他绑了,本来是想立刻就回去跟二爷汇合的,却不料这厮早派人在外面守着,见半天没回应,就回阳谷县里去报信。小人本来不知道他暗中派人报信的事情,但看到马大虫和韩大郎神色不对劲,这才有所察觉。那时已经是入夜了,外面都是染坊下工的人,没法从乡道跑,小人就带着他们从大布乡后面的染沟污水里趟过去,虽然弄得一身狼狈,但好歹是没跟捕快衙役们照面。”
“小人知道二爷一定会察觉到衙役捕快出动,定然要绕道回巨羊山,所以就在林子里等的。”
他挺聪明机警的,张林点点头,问道:“韩大郎呢,处理了吗?”
旁边焦挺道:“被小人一刀结果了。”
“那就是说,除了这张主薄和韩大郎,其余人没看到你们的样子?”
“正是!”
“那便好。”
张林吁了口气,看着地上瞪眼望着他的张主薄,冷笑道:“张主薄,好久不见啊,兄弟可是想你想得要死。”
他指了指对方嘴里堵着的布团,郑天寿眼明手快,立刻动手把布团捏出来。
张主薄先是大喘一口气,立刻喝骂道:“张林你好大的贼胆,知不知道我有官身,你敢杀官造反吗?”
“啧啧啧,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牛逼。”张林嗤笑一声:“在阳谷县里,你们几个狗官从我这里至少弄走五千两银子,加上最后我损失的房屋商铺,一起七千两足足有余。还有我宅院里的两个丫鬟被卖不知去处,老子的一个孩儿也胎死腹中,这笔账,咱们今天好好算算!”
“胡说,当初分红是你自愿答应的,那西门庆的布铺还不是我等操办,便宜转手给你的?你的宅院商铺转手给了药家镇的莫万山(莫掌柜),干我何事?就算那俩丫鬟和你孩儿也是这马大虫弄的,与我何干?”
被割掉一只耳朵的马大虫听了,呜呜呜地挣扎起来,用脑袋往张主薄屁股上去撞,满脸愤怒。
张主薄怒道:“你这厮撞我作甚,我当初是不是只让你吓唬一下,休要伤人?你自己色性不改,虏劫人家宅院丫鬟,害死我未出世的侄儿,坏了我和张二郎的兄弟情义!”
张林听了这话,怒极反笑,脸色杀意更浓。
石秀从后面提着朴刀上来,厉声道:“二爷,与这狗官多说无益,不若一刀结果了他。”
张主薄浑身发抖,低声下气地道:“二郎,当初你在阳谷县里做买卖,我可给你使了不少方便。”
“那些方便,就当我拿五千两银子偿还了你们。”张林冷声道:“那现在就算一算我孩儿和俩个丫鬟的账吧。以命抵命,你和这马大虫都得给我孩儿偿命!”
“二郎绕过兄弟一命,我愿意拿家产抵偿。”
张林哈哈一阵大笑,腮帮子都气得直颤:“你当我是你这种无耻贪婪的小人?你有多少钱敢说能抵偿我孩儿的命?”
张主薄叫道:“我愿意拿四百两金子,八千两银子偿还,求二郎你绕我一命。”
卧槽,这厮真特么有钱啊。这数目一说出来,听得在场五六个好汉都是眼睛一亮,耳朵都竖起来了。
张林心想这张主薄盘踞阳谷县二十多年,倒也真没闲着。这年代当官的,动不动就几万贯生辰纲孝敬长官,还真不是随便瞎说的。
他嗤笑道:“也就一万三千两银子,你以为我张林稀罕?告诉你,老子在莘县的买卖开办起来,半年赚的都不止这个数。”
郑天寿凑过来,附身在张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林眼睛一横,瞪着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冷漠地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交给你去办,手脚利落点。”
“二爷放心,小人一定办妥。”郑天寿阴笑一声,又问道:“马大虫和俩个毛贼怎么处理?”
“杀了,就地埋,处理过程让咱们的主薄大人亲眼看着。”
“好。”
吩咐完,张林起身伸个懒腰,扭扭脖子,望着沐浴在碎金晨光中的山林深吸了一口气。
这趟行动耗时四天,手上沾了八九条人命。除了第一次杀人见血时紧张恶心外,现在已是习惯了许多,甚至感到有一些儿麻木。
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和死,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让人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快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