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遥眺过去是红遍漫山的枫叶,几处亭台楼角在树影中错错落落,若隐若现。
司寇凉潇踩在厚实的落叶上轻叩门扉,不一会几个青衣小童即刻推开门接过她的行囊,立刻扯着嗓子向师祖通报。
此时晗笙还裹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小小的一团,听闻小童之禀报后,立刻惊喜交加的弹起身来,未来得及梳洗就匆匆披上外衣向前堂奔去。
“师姐,师姐!”
人未至,那嗲声嗲气的童音就先传来。
秋日的阳光很柔和,倾泻披洒在那一席修长的白衣倩影上,远远的望去就像勾了一圈柔柔和和的光环,还有那一束如墨的青丝,隐隐透着耀眼的亮光。
一见凉潇,晗笙也顾不得向师父和师叔行礼,飞也似的径直扑进那干净柔软的怀抱,将凉潇撞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师姐,笙儿好想念你啊!”
凉潇低头看着怀里肉嘟嘟的小蒙童,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莞尔一笑,温和的说道:“呵呵,师姐也很挂念笙儿,笙儿快去收拾收拾,师姐我带你去山下吃好吃的,买好玩的!”
说着,她又得意的拍拍自己胀鼓鼓的钱袋,眉梢轻扬,一副自豪的神情,“师姐这次下山可是赚了不少诊费哦!”
此时坐在一旁的南阳真人放下茶杯,闷哼一声:“潇儿,这般年岁了还如此顽劣!成天跟着你师妹胡闹,有这等闲时不若好生研习医道!”
可是凉潇和晗笙却暗自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师父虽然看似严厉,但是向来对她俩之胡作非为睁只眼闭只眼,从未与她们认真计较过甚。所以纵使是在尊师面前,她们也显得有些没大没小,极为放肆,不像寻常师徒那般正经有礼。
她们这般似友似师,除了她们司寇宫由来已久的妄为性子,最重要的是,她们还有一个极是离经叛道的师叔在宠着她们,她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师兄何必如斯严厉,笙儿还是孩子,潇儿也没有多大,想当初你我这般大小时也整日任性妄为,你我既是如此又何必对她们这样苛刻,放她们下山四处走走还能长长见识呵~”一旁的东月医仙轻撩秀发,将手上的镶金团扇缓缓放下。
“呵呵,还是师叔会疼人,下月初一,潇儿定为师叔挑选貌美女子供师叔问诊。”凉潇端起桌上的茶,毕恭毕敬的奉给那位有着绰约风姿的东月医仙面前。
东月眉眼一弯,轻轻撩着发丝,只是一个小小抬手,就透着数不尽的风情。
她接过茶杯,团扇一搭,轻敲了一下凉潇的脑袋,调笑道:“还是潇儿最了解师叔心意。”
与师父师叔行礼告别后,凉潇就将晗笙宝贝的抱在怀里,带她下山,一路上还会像长辈哄小孩一样给她讲着江湖故事,到了集市上就会亲切的问晗笙想要吃什么,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是无限的溺爱。
晗笙若是想要甚事物,凉潇就会笑吟吟的将她放在身旁,神色一正,就似要作甚要紧事务一般转身向小贩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若是以前,晗笙会大步冲上去,径直将自己的钱袋递出,或是略略气恼的重重跺一下脚说甚也不想要,为的就是将凉潇拉走,不想看她丢人现眼的站在大街上,仅为了几个破铜板与小贩周旋。
司寇宫虽非是地方富豪,但是也算得上是家财万贯,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两个铜板和一个小贩磨尽口舌,大师姐这样耗时又耗力无疑是在自讨苦吃。
可是和凉潇相处久了以后,她再见凉潇如此作为只能无奈的摇摇脑袋,因为她知道那是凉潇的独特怪癖。
到最后,凉潇都会很自豪的抛抛手中节约下来的铜板,脸上挂着大胜而归的表情,笑吟吟的将东西放到她手中。
看到师姐那满足的表情,晗笙也就只能叹上一口气,对于她那显得尤其小家子气的怪异癖好也就淡定无视。
生活平淡而幸福。
晗笙就这样依赖着凉潇,凉潇在司寇宫时晗笙时时粘着她,跟着她;凉潇离宫时,晗笙就念着她,盼着她;无事时晗笙就会守在凉潇的药园里帮她照料着那些珍贵草药,希望师姐下次回宫时看到这茂密的药草脸上能面露开怀。
每至入夜,晗笙还会趴在桌案旁看着凉潇炼丹,疲倦后,晗笙便会依偎在她温暖的怀里,伴着那淡淡的药草香一同睡去。
每天都过得很简单,却很充实,晗笙想要的就是这样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凉潇的院子里种着许多珍稀草药,里面掺杂了不少稀世□□。
凉潇的最大爱好就是炼制药力不同的丹药,然后以身试药,详细记录下每种丹药的药性和功效。
晗笙对于凉潇的这一举动甚为担忧,不知该称她痴还是称她傻——
若是常年服食不同草药,经过时间沉积之后定会给身体带来严重伤害,故但凡是神智正常的大夫都不会以身试药,除非是为药而痴之人才会如此作为。
每次她看到凉潇以身试药后的痛苦神情,她的心也会被那疼痛的表情刺得发疼。之后她会不顾一切的夺过凉潇手中的药丸恨恨摔在地上,闷声了一阵后即刻扬起鼻尖恶狠狠的将凉潇训斥一顿。
难道大师姐不知是药三分毒,她不想师姐为了行医而自损……
但是凉潇每次都会温柔的笑着,轻揉着她的头发对她说:“不以身试药又怎么会知道药效如何,笙儿真是爱偷懒,再说这些药似有有提升功力增强内力的作用呢,笙儿何必如此担心。”
不论晗笙有多么的生气,她只要看着凉潇温柔万分的笑容就彻底没辙,只能痛骂师姐笨蛋,然后将袖子狠狠一甩,负气而去。
既然师姐不听她的劝解,那么她便找师父师叔帮忙。
接着晗笙便会添油加醋的将凉潇试药此事告知于南阳真人和东月医仙,意欲让他们出面好生教训凉潇一番,可是他们却毫无反应,只是淡淡的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何必多加干涉。”
于是晗笙只能叹然。
果不其然,晗笙最担忧的事终在积累不短时日后终爆发了出来。
那件事晗笙一直都清楚的记得,凉潇生命的转折点——因药而狂!
至那以后不止是凉潇的生活突然变得一团乱,就连晗笙的心绪也是乱糟糟的,为了适应凉潇的变化她还花了不少精力。
那年晗笙只有八岁,她清楚的记得那夜下弦月。天刚刚泛亮,一轮弯钩状的月牙挂在东面天空,颜色暗淡,说不出的诡异。
凉潇正孜孜不倦的炼丹时,炼丹炉突然发出一阵异样的声响,忽地“噗”的一声声爆裂开来!顿时冒起一阵呛鼻的黑烟!
因体力不支而趴在桌边睡着了的晗笙听见这巨大声响,立马吓了一跳,豁然直起身子来。
“大师姐!大师姐!这是怎么了?”她稳住心神问道。
只见凉潇拿着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出神,听见晗笙的声音后,她微微一笑,“现在四更时分,笙儿再去睡会儿罢!”说罢,她不顾晗笙阻止,将那粒药丸塞进了嘴里。
房里烛光依旧暗淡,微风徐徐撩着窗帘,凉潇那张秀气淡雅的脸庞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望向晗笙的眸子依然流光溢彩。
然而时间却定格在那一瞬间,像烙印一般深印在晗笙脑海里!
凉潇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双眼微凸,舌头向外伸得很长,双手指节泛白,死死的扣住自己雪白的颈项上,痛苦的蜷缩在了晗笙脚边。
晗笙那一瞬间也被凉潇吓坏了,急急蹲在她身旁,却是手足无措,眼泪“哗”的一下就了掉下来。
“大师姐,大师姐,你怎么了?都叫你不要平日乱吃药!这下好了,呜呜……师姐等着,笙儿去叫师父!”
晗笙正惊慌的想要起身跑开,凉潇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先前痛苦的表情一扫而去,换来的是一副嬉笑欠揍的模样。
“嘿嘿,笙儿,师姐在逗你呢!药怎可能一吃下去就有反应呢!小笨蛋。”
言语中依旧是昔日那从不正经的调笑语气。
“大师姐!”晗笙抹掉眼泪,怒目相向,恨不得一拳打昏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人。
明明知道自己紧张她,她却这般调笑自己,着实可恨得紧!
可是晗笙话音刚落,凉潇突地呼吸一滞,又再一次极是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晗笙满不在乎的翻翻白眼——师姐真把她当三岁蒙童了,同样的把戏自己怎么可能再上第二次当呢?
“喂喂,坏蛋师姐,笙儿不会再上当了,你快起来吧!也不嫌地上脏,大师姐真是不知羞……”
但凉潇仍旧全身颤抖脸倒在晗笙脚边,全然不理会晗笙说了甚话。
而晗笙虽然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副淘气的笑意,还满不在乎的用脚尖轻轻踢着匍在地上的凉潇,但是实际上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眼见凉潇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黑紫,额上也渗出点点汗珠,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硬了……
晗笙急忙蹲在凉潇身旁,握住了她四处乱抓的双手,细细一把脉,她这才发现凉潇体内竟有八股强烈的真气在四处乱窜外泄,凉潇周身大穴被真气冲击得更是隐隐渗出了不少黑色血印!!一时之间,晗笙也拿不准凉潇究竟是突发了甚急病,只得慌张的跑出门去将南阳唤来。
南阳真人看见晗笙那气喘吁吁的着急模样,顿觉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也立刻披了件外衫随晗笙行至凉潇住处,可是还没走到凉潇的门前,他们远远的就听见房里传来杂乱的响声,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凉潇痛苦的嘶叫声,就这样混淆在一起,嘈杂不堪。
恰逢推开房时,凉潇举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向他们扔过来,眼中饱含的杀气令得晗笙直感不寒而栗!晗笙侧身随南阳挡开后,凉潇竟然举着指节紧绷的双手向南阳抓了过来!
南阳虽是凉潇之师,武功却大大的不如凉潇,没几下他就被凉潇狠狠的压在地上!凉潇嘶吼着死死的掐着他的咽喉之处,无论晗笙如何在一旁劝说凉潇怎的也不肯放手,仿佛非要将南阳置于死地一般!不一会南阳的脸色就开始泛青,四肢在空中无力的四处挥动着。
无可奈何之下,晗笙抄起跌落在旁的椅子,心一横就朝着凉潇的后脑勺砸去!凉潇忽地双眼一翻,便软软的瘫倒在了南阳真人身上。
望了望了无声息的凉潇,南阳真人这才喘过气来,他一手扶着柱子,拍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快,快去找来库房中的那条寒魄铁链将你师姐锁上!”良久,南阳真人低声下令吩咐道。
晗笙也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找来寒魄锁链将昏迷中的凉潇牢牢锁住。
从那一天后,南阳和东月日日轮流着给凉潇把脉看病,可是每每从她房里出来时,俩人脸上皆是写着苦闷和不解,回到自己房里埋头苦读司寇宫众典籍,他们依旧困惑不已!不管他们如何研究,他们仍是不知凉潇究竟是患了甚病……
因为除了那日发狂的行为极是异常外,凉潇就犹如正常人一般,脉象平稳有力,神智清晰,完全不见异样。
只是平日里眸子里的温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轻狂的眼神,那剔透的瞳孔里渗露出来的是几许妖艳犀利的光芒。
从前嬉皮笑脸的神情也不复存在,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此,南阳和东月他们实在判不出凉潇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疾。
因为凉潇的怪疾,那段时间弄得南阳和东月皆是废寝忘食的拿着医书查阅,南阳的青丝之中生出不少白发,而东月艳丽的容颜也渐渐变得暗淡无光。
晗笙看着南阳和东月这般头疼,也察觉到凉潇的非同小可,她亦是一改平日那顽劣偷懒的性子,为了凉潇的怪病也开始专研起医书来。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找不出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随后便只能无奈的不了了之。
东月也一改常态,不再纠结于凉潇的疑难怪症,反而还拿她开起了玩笑来,每次去给凉潇看病都会带上胭脂水粉,然后给她细细涂抹一番……从凉潇房里出来后,东月还心情大好的一面扇着团扇,一面哼着小曲,似乎颇为愉悦。
晗笙见东月走了之后也很是好奇的推门进去,可是一进屋,她即刻被凉潇的样子惊了一惊!
只见凉潇正举着一面镜子在细细欣赏着自己抹上脂粉的容貌,她见晗笙进来后嫣然一笑,眼里露出掩饰不住的光彩。
晗笙略略一愣,心跳好似偷漏了一拍。
那笑容是如此的温暖,又如此的妖媚。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姐是这般的妩媚倾城……
虽然晗笙被凉潇狠狠的惊艳了一把,但是她却很快的回过神来——
师姐果真是变了一个人……照以前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喜爱这些胭脂粉末的!
晗笙虽然咧嘴笑着,但是心里却无比的难过,她真的很是想念从前的凉潇呵……
不想一月之后,凉潇的病似乎不药自愈了!她蓦地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温吞、有些小不正经,嬉皮笑脸的司寇凉潇了。
于是南阳和东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再也不用苦读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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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之余他们又将凉潇遣下了山,让她下山继续为百姓们行医看病。
可是谁也不料一月之后,江湖上突然传来一阵血腥的风雨:原来凉潇下山没多久之后又开始狂性大发,于江湖上无恶不作!无奈之下,南阳和东月只得将她召回了司寇宫……
凉潇回到司寇宫后依旧是被铁链锁在房里,晗笙依旧每日去照顾她,为她把脉看病。
待凉潇被锁上半年后,他们终于察觉出一些端倪——凉潇的病是为间歇发作,只要一过下弦月日她便会性情大变!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仍是寻不出凉潇病根所在,无从用药呵……
司寇宫以炼丹诊病而闻名于世,一粒丹药,可值千金!但是司寇族人毕生精力全为专研医学,在武艺上向来差强人意,他们除了轻功举世独立外,舞刀弄枪却是普普通通。
就这般,司寇宫平日屡屡遭到武林至尊、武林泰斗、武林大侠们的抢掠,他们虽气愤却无力反抗,只得全然退守于大殿之内,盘坐于司寇宫中的上古阵法内,靠这些祖传阵法以求自保。
待“大侠”们抢掠前殿那些无甚价值的丹药后,他们才能走出阵中并望着那堆破烂不堪的阵法轻轻叹气——又得花上一番时日,下上一番功夫来修葺,着实让人心疼又头疼。
一日,在凉潇还被锁于房内时,“大侠”们又冲上了瑶山意欲行抢掠之事!见此次对方人数颇多,南阳只得又令众人退守于阵法中,并让晗笙快将凉潇带到安全之处。
晗笙领命后就飞似的跑到凉潇屋内,手忙脚乱的给她解着身上的锁链。
凉潇看着晗笙如此慌张,不由得好奇的向晗笙询问一番,她听见晗笙的回答后,竟然轻哼一声不屑道:“那群江湖人竟敢又上山抢药,师父仁怀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但我却没有那么好说话,笙儿在这儿等着,待我去杀了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
听见凉潇说的这番恶语,晗笙只道是她在同自己说笑并没有理睬她,依旧专心致志的埋头解着她身上的锁链。
锁链一除,凉潇就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腕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起来,脸上挂着邪魅的淡笑,眸子里透出阵阵杀意,顺手就解下墙上挂着的一把佩剑。
这般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潇,晗笙是第二次看到了,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得略略一怔。
她终于明了了凉潇适才那通话绝非玩笑,但墙上那把佩剑除了装饰之外并没有杀人的威力,而且对方人多势众,大师姐纵使武艺非凡,这般单枪匹马的闯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难道大师姐发病时连最基本的理智都已丧失了么??
想到这里晗笙突然抱住了凉潇阻止道:“大师姐莫要顽固了,快点随笙儿一块退居大殿罢!师父师叔都在那等着呢,再拖下去可就糟了!”
此时她已经听到了门外响起的阵阵脚步声,还混着“大侠”们的凶言恶语,晗笙此时更是着急万分,可是无论她怎的劝解,凉潇依旧默默不语,她将晗笙一把护在身后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凉潇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人影,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指尖一撩发丝,鼻尖微扬,冷笑着说道:“我可没有师父那般耐心,这群鼠辈早就该剐了来祭剑!”
正在此时房门忽地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一个彪悍的大汉手提着流星锤大步跨进屋里,这人一见凉潇,他立马淫、笑着色眯眯的盯着她。
“哎呀!这里居然有这么水灵的妹子,大伙可是饱福了!喂喂,快来啊,这里可有漂亮姑娘可以享用呐!”大汉望了凉潇一眼即刻招呼着他的同伙聚了过来。
不多时又有一群人贼笑着慢慢走进屋内,嘴中说着轻薄之词,好生的无礼呵!
可谁知凉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反而将晗笙抱到一旁,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火红的袍子将她罩住,对她温柔却不失妩媚的说道:“静静的待在这,不管发生甚事都不许掀开袍子,笙儿只需耐心数到十,我便会带笙儿去找师父。”
晗笙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闻到“嘭”的一声响过后地面突然摇晃了两下,她知道那是流星锤砸在地上造成的响声。
随后响起的是凉潇慵懒含情的言语:“诸位可是想要享用小妹?呵呵,那小妹我倒要看看诸位大侠有没有这个命数了!”
话音落后,晗笙听见的是剑风过耳的呼啸声,兵器相击的铮铮声,还有大汉们痛苦的嘶叫声,她突然感觉到背上热热的,伸手一摸竟是一手黏糊糊,热腾腾……是血!
晗笙心里很是害怕,她担心凉潇,却不敢探头出去,只得闭上眼睛绞着手指,默默的数着数。
剑风越来越急,兵器相击的声音越来越密,身上的腥热的鲜血也越来越多,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她身上,那股腥臭令她几欲呕吐了出来!终于!数到十之时,她身上的袍子一掀而起。
只见凉潇将染血的红袍随意搭在肩上,长长的剑锋垂在地上,鲜血不断的从上滑下,直直没入土地。
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几分妖媚,几分桀骜,她浑身被鲜血染得触目惊心。
似乎看出晗笙的忧虑,凉潇嘴角一扬的将她抱了在手上,淡笑道:“笙儿别担心,这些都不是我的血。”
那一刻晗笙才知道凉潇究竟有多厉害,难怪她可以在山下作出那番骇人听闻的可怖之事!
她直感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沉,慢慢的裂开……
她们才走出房间没有几步,又被一群“大侠”团团围住了。
“大侠”们远远望见房中横躺的尸体,皆尽面色紧然,纷纷抡起武器向凉潇砍来,可凉潇只是将身子略略一弯,腥热的血风一扫,整个人都在他们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一转眼,抱着晗笙的凉潇已是在他们十步之外。
凉潇含笑将晗笙轻轻放在了地上,令她背过身去捂住眼睛。随后凉潇就提着剑冲进了人浪。
那时晗笙已被眼前这血流成河的场面吓呆了,哪里还记得凉潇的吩咐?她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凉潇那迅猛得无法捕捉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所过之处血箭四射!她手中的剑刃上闪着逼人的寒光,以她武功剑法,明明可让对方一招毙命,凉潇却故意不刺中对方要害,反而杀向最可令对方痛苦之要穴!霎时,周遭血光四射,惨叫连天!令人不忍观看。
使的是这般残忍的剑法,可凉潇面上的是痛快癫狂。
不到盏茶功夫,所有的强盗都体无完肤,只剩残肢……
而凉潇则是站在这血泊之中快意的放声大笑,衣襟上依旧在滴着猩红的热血,白净的面庞也被鲜血染透,纵是如此,她眼中的那道凶光依然无法掩盖。
这哪里还是自己那温柔良善的大师姐,这分明就是从阎罗地狱里杀出的女修罗!
第一次,晗笙将杀戮与残暴与她最爱的凉潇师姐联系在一起……她心头似被甚物重击,压抑得难受……她实在难以接受这嗜杀的凉潇。
眼见这一幕血雨腥风,晗笙突然扭过头,慌张而急切的冲回了大殿。
师姐病了,病入膏肓,此事一定要告诉师父,一定要让师父和师叔将师姐治好!
凉潇看着晗笙落荒而逃的背影,原本闪着张狂亮光的眼神突的暗淡了下来,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怔怔的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出神。
南阳和东月只是静静的听着晗笙忍着哭腔的诉说,可脸上却没有晗笙预料中的愤怒和担忧,反而是满是喜悦和轻松。
而凉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连衣服都还来得急换,就急急去向南阳和东月请罪,可不料南阳只是淡淡的望了望跪在脚下的凉潇,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意味深长的和东月相视了一眼,俩人会心一笑。
东月扇着团扇,将凉潇扶了起来,笑盈盈的对她说道:“潇儿护宫有功,何罪之有?”
南阳东月二人不但没有责怪凉潇,反而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掩盖了过去,东月甚至还笑着问南阳,那些“大侠”们的尸首该如何处理,南阳竟然说难得司寇宫有如此新鲜的尸体,应该留下来让宫内弟子好生剖解研习。
至此之后南阳和东月给凉潇立下两条戒令,南阳交代凉潇不许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而东月则吩咐她不许杀害美貌女子。除此之外,凉潇癫狂时在江湖上的胡乱作为他们皆是不闻不问,催命阎罗司寇凉潇至此艳煞江湖,与此同时,亦再也没人敢上瑶山司寇宫抢夺宝药。
刚开始时,还有人上司寇宫来找南阳讨说法,不料南阳全然一副爱理不搭的模样,被遣下山的客人没多久后就暴毙于家中。
虽然众人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定是命丧于司寇凉潇之手!久而久之,就连上山讨说法的人也没有了。迫于司寇凉潇的淫威之下,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见发病时的凉潇这般残忍肃杀,晗笙可谓哀莫大于心死,日日念着盼着下个下弦月日早日来临,凉潇好恢复成早年脾性。
但是每当她看到病中的凉潇如此的妖艳迷人,她心里也莫名其妙的泛起涟漪……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席火红张扬的袍子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真是让人想不理她都难……
凉潇自是知晓晗笙厌恶她这般残暴嗜血的性子,每每控制不住开了杀戒之后都会想尽办法的百般讨好,在晗笙与她赌气不语的第四月,她终于向晗笙同意和她约法三章,承诺以后再也不胡乱大开杀戒。
眼见凉潇那诚恳的神情,晗笙终于笑了一笑,与凉潇言归于好。
在凉潇承诺过后,江湖上的毒杀冤案的确少了许多,晗笙也慢慢接受了凉潇这让人捉摸不定的性子,并潜心研究医术,发誓定要治好凉潇的怪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