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益王被刺

南邵国文合三十五年,都城并封崇德宫。

已年过五十的二代帝君永济王,病榻之上只剩一口气了。当年继承先王的遗志血气方刚,第二次北伐随父亲征,平阳一战克服江上平原,何其壮哉!十几年前,在其手中的南邵国已然成为这片陆地上最为强盛的大国。

膝下子嗣二十一人,不乏继承国体资历的皇子有五位,除了太子周茂、二皇子周深、三皇子周仰以及七皇子周泰和九皇子周通外,平阳封地之上的六皇子益王原先同样是贤能辈出位列其中的佼佼者之一,无奈曾在大殿之上公然顶撞父皇,圣怒之下遭到贬斥滞于封地,无诏不得面圣的下场。

就在一个时辰前,益王周祁刚刚遭人行刺,胸膛被一把冷箭刺穿,四名刺客均自毙而亡,近卫统领温战辉未能护驾,慌乱中带领几名手下抱起重伤昏迷的益王径直跑出王府的后花园,而行刺者便是那后花园常年隐姓埋名的几位老圃匠。

病榻之上的老皇帝怎能料到,还在自己弥留之际,皇子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暗自争夺皇位大权,按耐不住的行刺同袍兄弟以铲除有力竞争者,南邵国如同历朝历代的翻版,同样是未能逃过子嗣相残,争夺皇位的怪圈。

其实益王被贬是老皇帝故意为之,因为当时嫡位相争已出现端倪,而益王的品行与贤能又深得广大布衣臣子的爱戴,朝堂之争布衣臣子逐渐掌握优势,这种状况明显挑战了现有王公贵族的利益。

当时的太子为人狂妄不羁,嚣张跋扈,对布衣朝臣绝非亲信,并且处心积虑的打压诸臣,那些出身寒门的布衣臣子深受其害,敢怒而不敢言。

但太子的这般所作所为,又得到大多贵族重臣的拥戴,所以当时就形成了以太子党与益王门客两股势力相互角逐的局面,朝臣对立,人心涣散。而此时其他皇位的继承者势单力薄还未能显现。

老皇帝执政后期,太子党人私自豢养甲胄,被布衣朝臣冒死进谏,老皇帝震怒之下欲废黜太子,另选皇子继位,而这也成为后续事态发展不受控制的前兆。

文合三十年,北方临漳一地发生农民起义,后称“临漳之乱”,益王周祁遭人构陷,其门客陶勇便是此乱事的始作俑者,而陶勇作为地方军事主将未能及时铲除隐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终被五马分尸,株连九族。

其实秘密差人调查后,老皇帝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为了转移废太子的视线,太子党人故意挑唆实施的卑劣手段,陶勇只是一个被利益权贵们吃掉的悲情棋子,而益王才是他们真正渴望废掉的有力竞争者。

操纵这件事的背后之人不只有太子党人,更有可以撼动一方的右丞相郭守一的存在与支持,而太子豢养甲胄一事最后也只能草草收场,对太子本人只罚不废。

“临漳之乱”的农民起义其实就是太子豢养的那帮甲胄所为,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农民出身,军事素养极高,再加上其他将领的故意拖延,所以陶勇作为军事主将才未能铲除。

陶勇其实也是谏言揭发太子豢养甲胄的布衣朝臣之一,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益王却重不知晓,因为这些布衣朝臣们,本就不想若因为废除太子的事情败露而牵扯益王周祁。

就是这样,“临漳之乱”让益王周祁无端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风暴中心,事态的发展逐渐成为双方争斗的沸点,老皇帝当然不想揭开锅的那一刻出现,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历朝历代的权贵相争,寒门重未赢过,宗族权贵们才是掌管天下的不二阶层。

权衡利弊之后,在强权势力的坚决拥护下,老皇帝强势废除重要职位的布衣臣工一百余人,解除了此次因废太子所引起的朝臣派系之争,拱手送给太子一党与右丞相郭守一“清君侧”的美名,此后这些权贵势力更加旺盛。

而益王周祁为保护布衣丞相李乘儒,便发生了前面所讲大殿之上公然顶撞父皇一事。

益王遇刺想必也是与太子逃脱不了干系,错就错在千算万算、日防夜防,竟然还是没有防住毒手,可见那些圃匠早已隐秘多年,只是静等命令何时痛下杀手而已。

益王遇刺后,心脉尽断,已与死人相差秋毫,现能尚存一丝气力,也只是与老皇帝赐的槐山兽茸有关。

“驾,驾,驾……”

温战辉手持缰绳,疾风策马拖着益王的将死之身直奔椐银山。他十分清楚,只有到了归剑派的椐银山益王周祁或有一线生机,如是不去或者晚去,那只有死路一条。

车后的益王是死是活,只能看其造化,虽有槐山兽茸支撑,那也无非是尽量拖延,死期就在弹指间,说不定就是下一秒。

若想完全治愈已断的心脉,恢复心力与体魄只有一种东西有可能实现,那便是椐银花,而这种世所罕见的灵丹妙药更是极其难得,温战辉也是只听奇说,未详奇貌。

事关生死,无论如何都只能最后一搏。

“驾,驾,驾……”

温战辉一路追星赶月,一路马蹄声疾,田野上餐风宿雨,山谷间饮露披霜,冒死拼劲全力去拯救这个将死之人,只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举目千山树参天,望断万壑落魂冤,砌下雷石如乱剑,未闻青鸟未人烟。

椐银山是归剑派的三山之一,千山相叠,万壑勾连,悬崖峭壁之上的雷石锋如利剑,方圆百里没有鸟兽也不见人烟,给人一种独善其身,非死即亡的窘迫感。

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深者并不以为然,因为自古椐银一条道,若是进山门,必过梭鱼塘。

而梭鱼塘说的就是这里。

一处隐秘的鱼塘,也叫申鱼塘,池中鱼类名为梭馥鱼,喜食桑蚕,顾鱼塘周围与塘心小岛之中都生长有茂密的桑树,这也是椐银山第一剑楼申楼的卫戍之地。

不过如有胆大妄为私闯禁地者,无需到山门,也许这里就能成为他们的死地。看守鱼塘的木屋便隐蔽在塘心岛上。

风和日丽,鱼塘水面泛着清波涟漪,躺椅上慵懒的熟睡一人,斗笠遮盖住面部,旁边的鱼竿即使有鱼上钩,那人也懒得去理会,只顾自己轻松惬意,悠然自得罢了。

忽然,斗笠上开始稀松的渗出水滴,慢慢的流淌浸湿熟睡的人。

揭开斗笠,睡眼朦胧中一男一女正用荷叶浇水,丝丝细流滑落在斗笠之上,点滴间凉爽快意。

原来是左尘风和雷水月两个人在嬉笑捉弄他。

“哈哈,岳师兄好不自在呀?”

左尘风看到被戏弄乍醒的岳红楚一脸抽象,眼睛眯成绿豆大小,嘴角还挂着米黄色的渗液,好一个大梦初醒之人。

“是你们俩,打搅了我的一场好梦呀。”

岳红楚懒洋洋的鱼跃坐起,面色泛着淡淡的黑光,看来没少躲在太阳底下偷懒。

“呦,雷师姐,失敬失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难道是徐徐尘风?”

岳红楚眼神轻挑,嘴角含笑的看着雷水月,话语间雷水月脸颊泛红,貌似神离,性格虽然比较豪放,但是女孩子被人有话没话的直白调侃,还是有些不自在。

雷水月似有话讲,却又难以言辨,心跳波荡中明眼人还是可以看出破绽来。

“行了,岳师兄,你就不要拿雷师姐说笑了,今天我们可是专程来看你的,没想到你在这鱼塘倒是过得清闲自在,这可比每日的清修苦练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左尘风原本还担心岳红楚败在自己手上心里会憋屈,没想到在这幽幽鱼塘却寻得一丝安静祥和,的确比在剑楼里整日与汗流浃背为伍要舒服的多。

“强?你来?我算是领教了,做人难呀,做师兄更难,做一个败给同门师弟的好师兄那是难上加难。怎么样,瀑剑台上我说什么来着,师傅还真把我扔这守鱼塘来了。哎,一失足成千古恨,恨的我是肝肠寸断,每天饭量都见长。你看你左大侠,风流倜傥美人随,青出于蓝而胜在当前,真可谓人比人气死人啊!现在左尘风三个字那可是在归剑派响的红透半边天了,你这叫什么,一日出阁,艳惊四坐,乘风而来,我看好你呦!”

“岳师兄,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越说我越内疚,这不为了感激你那日的承让,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左尘风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油纸包裹,放在岳红楚的手中。

岳红楚打开一看“八宝珍珠鸡!”

香味扑鼻,汁多肉嫩,是归剑派不可多得的美味,这可不是一般人随便能享用的。

“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说实话守鱼塘的这些天尽吃鱼肉,吃的我都感觉快出鱼鳞了,不错啊,师兄看在这只肉鸡的份上,原谅你了,不过一只可不够,至少得来十只啊!你哪来的?”岳红楚一边撕扯,一边大口朵颐的咀嚼起来,鼓囊着油嘴更加显的油腔滑调。

“我爸剩下的!”左尘风直截了当的回答到。

“啊?”

岳红楚突然刹住搅动的嘴,一抹油光从嘴角溢出,“剩下的?”

“什么剩下的?你不是爱吃吗,我跟伙房的师傅说我爸要吃,刚出锅我就给你带来了。”

“呵呵,有机会你可得替我谢谢你爸,你这好儿子孝顺的很嘞!”

忽然岳红楚收紧嘴角,脸色刚正起来,眺望鱼塘之外的山间树林,风声滑过耳膜,席卷着异样的声响,不是这里该有的动静。

“铃铃铃、、、、、、”是飞叶铃发出的报警声。

“有人闯禁地!”

岳红楚立刻放下手中的八宝珍珠鸡,一脚抽起竖立在泥土之中的长剑,飞身一跃,凌波戏水,飘摇而去。

左尘风与雷水月紧跟其后,恍如三缕缥缈青烟,浮于水面,然后一一飞入树林,消失在山水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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