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书来到京城已经数月有余, 海宁那边的动静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停息,而是更加一触即发。
诚王本想温吞一点将海宁先收入囊中,没想到张家软硬不吃, 几个出色的晚辈也都被暗中送往了京城, 心里暗恨。
眼见着朝中情势越来越不向着自己这边, 他再也按捺不住野心, 让人带着自己封地里的军队直接准备起事。
八月初七, 宜出征。
五万大军挥师北上,一路烧杀劫掠,弄得民不聊生。有好事者对此大加抨击, 称他们半点官兵的样子都没有,分明就是披着盔甲的土匪贼寇。
好在他们那边一有异动, 朝中就收到了密报。皇上和聂子陵从七八年前就开始准备此事, 不慌不忙, 连发几道圣旨,怒斥诚王不仁之为, 号召天下有志之士皆伐之。
看不惯诚王这种视百姓为草芥举止的人太多,男儿多应旨参军,本来以为要数月才能招募的兵马七日内就已经全部募集。再加上聂子陵训练多年的精兵和林奇之父林将军这样老谋深算的将军,诚王那方本来岌岌可危的形势堪忧。
自从战事起了之后,九书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聂子陵了。以前虽然忙, 但好歹每隔几天都会见面的两个人成了那牛郎织女, 连书信交流都成了难事, 只能偶尔借着大白那只肥肥胖胖的鸽子传些纸条, 聊表相思。
因为诚王身处海宁一带, 因此那边的战事也最是激烈。好像是为了发泄几个月前阴谋失败的愤怒,被诚王派来攻城的是那小儿止啼的孔将军。据说当年孔将军和山南国一战时, 曾经坑杀了数万士兵,还放火屠城,最是残忍不过。
那孔将军似是格外自大,还没开打,就已经在叫嚣,等攻进了城,随手下劫掠三日,满城文武官员都会全家尽殁。
张扬的宣言随着时间往着四面八方传播着,海宁城人人自危,但是因着张舫儒大人有条有理的调度和对于家园的一腔热爱,倒是激起了海宁人的血性,就算死伤惨烈,也要大获全胜。
不止是海宁人听说了那孔将军的宣言,连远在京城的张家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几个人聚在九书的院子里,苦着一张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多年没见父母,一朝听闻时,却是这样的坏消息,世子妃最近一直在担惊受怕,嘴上燎起了大大的水泡,看着世子心疼不已。
九书小心地用针将水泡刺破,将聂子陵特意送来的药敷了上去,这才有心思指责大姐,“大姐,你都不看看你现在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要是让大宝二宝三宝几个看见你现在这副丑样子,看他们不哭给你看!”
世子妃对着镜子看见了自己重重的黑眼圈和红通通的眼睛,还有因为焦急而忽略了的凌乱的头发,只好苦笑。
“我一听说海宁不好,整个人都睡不好。世子体谅我的心情,将几个孩子都放在了老太妃那里,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敢懈怠。只是海宁一日不平,我一日不晓得爹娘的消息,我怎么可能安心?”
平时只爱画画的三姐也点了点头,看着容貌也有些憔悴。
九书坐在一边,端起桌上的热茶,对着翻腾的白气吹了吹,“我知道两个姐姐都担心海宁那边的情势,我自个也是担心得厉害。只是现在这情况,就算是我们想给那边传封信,也难啊!”
二哥却是精神地过分,眼睛炯炯地看着九书:“四妹妹,你不是和那景王爷有交情吗?可不可以托他试试?不管怎么样,问一下那边的情况也是好的。”
九书看着三个哥哥姐姐都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我和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联系了,现在去问,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几个人想到现在紧张的局势,和京城里越发令人窒息的氛围,也只能叹了口气,心里都有些绝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白扑腾着翅膀回来了,小短腿走了几步,蹲在了九书面前。
九书眼睛一亮,“哎,大白回来了。我让它给我替聂子陵捎个信,应该很快就可以传到他那里。我刚刚差点忘了大白这家伙,真是该打!”
二哥看着胖到肉都要挤出来的大白有些怀疑,“这家伙能成吗?”
“自然可以。他送鸽子给我就是为了送信的。”
九书也不迟疑,当下就动笔写信,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纸卷成一团,就塞进了大白腿上的竹筒里。放飞大白之后,几个人就开始焦急地等待回信。
当天下午,九书就收到了聂子陵寄来的一张纸条,“万事有我,不用担心。”
大姐和世子关系亲密,自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还没有意中人或是有了意中人还没说开的二哥和三姐看着温馨的几个墨字,都颇为羡慕。
只有九书盯着纸上的八个字默默发呆。不过旁人都以为她是被暖到了,倒也没在意她这点异常。
九书看着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字迹,心里翻汤倒海,泛起阵阵巨浪。
这字迹,这字迹……
分明是前世那个唯一的朋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笔迹怎么会出现在聂子陵寄给自己的纸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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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的这几年,九书虽然挽救了红姨,照顾了张家,结识了聂子陵,可在她心里到底还有一丝嫌隙留给了那个独一无二的朋友。
因为这一世变化太多,她和那个朋友再也没能联系上,她的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今日往后,所有的遗憾都变成了惊疑,等着聂子陵来给自己解惑。
或许,他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
自从前些时间被九书拜托了打探海宁的消息之后,聂子陵再也没收到任何九书送来的东西。
曾经他被朋友兄弟羡慕太多次他的崭新精致的衣服,他的软和合脚的鞋子,他的每日一换的荷包都没了供应来源。
不过还好,九书并不打算因为自己突然的冷淡影响了聂子陵做事的心情,还是会每隔几日写上一封书信,表达一下似有似无的思念。
聂子陵最初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他的荷包因为过度的摩挲坏了根线,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新荷包替换了。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九书为何突然冷漠,因为他派去照看九书的人都说一切正常,她并没有出门,也没有被他人勾走了心魂。只是,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了,好像是从她问过自己海宁境况的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自己给她写了一张小纸条,再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莫非是那张小纸条出了问题?
可是自己只写了八个字啊!“万事有我,不用担心。”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咦,就是这个,自己当初右手正拿着东西,为了方便,是用左手写的。
左手,右手……是那次的梦!
自己那次在梦里就是用左手写字,和九书做了一辈子的朋友。或许,九书也做了一个类似的梦。她记起了那个朋友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