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那等常安的刘舒兰应了声,单从脸色来看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常安压住心里的紧张走进去。
“您怎么过来了?”
其实她的潜台词是“您怎么知道我在这?”,但这么问显然不合适,所以常安换了个说法,不过刘舒兰也算聪明的,大概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回答:“上回你回去吃饭,忘了留你的联系号码,这几天往长河那边跑了好几趟,结果你都不在家,还是昨天下午在那边碰到了保姆…叫什么来着,芳…芳姨对不对?她跟我说你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住这里……”
芳姨每日都会有固定时间去长河打扫,并做一顿午饭送到医院来,所以她很清楚常安在哪。
常安看着沙发上的刘舒兰,其实刚进门看到她的那一瞬心里还是虚的,这种心虚犹如一针麻醉剂猛地戳进肉里,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疼痛之后便是酥麻,无力,然后发虚汗…
可是她没有往回退的路了。
当退无可退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前面只有一条路,你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常安这么一想反而轻松了,她往病房里头又走了点,从包里掏出一本小本子。
“妈,我给您记个手机号码吧。”
她贴着手掌在上面写数字,嘴也没闲着,跟扯家常一样说:“您找我是有事吧?怎么不给阿勀打电话呢,他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医院,也免了您往长河跑了这么多趟…好了,这是我现在用的手机号码,以后您要找我直接打这个号码就行。”
“撕啦”一声,常安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刘舒兰。
刘舒兰顿了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常安继续笑着,“妈?”
刘舒兰这才回神,接过那张纸,没有下一步动作。
常安把本子又揣回包里,问:“您在这等了一会儿了吧。”
这才八点不到,心想来得够早的。
刘舒兰没接话,脸色比刚才显然要沉了许多。
护工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半小时前一个穿戴华贵气质出众的中年女人突然登门,上来就直接问常安在不在,护工也很少管雇主家事,但这阵子在这照顾小芝,小芝叫常安妈妈,可全程只有她一个人陪床,那孩子爸呢?家里其他人呢?
背地里护工也有一些猜忌,只是不明着问。
结果半小时前刘舒兰登门,没有自我介绍,护工更是猜不准她的身份,直至常安叫了她一声“妈”,护工才回过味来。
亲妈肯定是不能的,架势和态度看着不像,那只能是婆婆了。
再看刘舒兰的气势,对比常安低眉顺眼的模样,这婆媳关系可想而知。
啧啧…门不当户不对?瞒着婆婆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护工自个儿在脑子里补了场大戏,却也没忘献殷勤,她用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温水,巴巴拿过去给刘舒兰。
“先喝点水。”
刘舒兰眼梢瞄了下,“不用,谢谢!”完了又问:“你方便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跟她谈。”
护工捧着纸杯,第一个回头先看常安,大概是想征询她的意思。
常安表情很自然。
“妈,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吧,省得吵醒孩子。”
刘舒兰想了想:“也可以!”
常安把手里拎的袋子递给护工,“给你带了早饭,另外蛋糕你先藏起来,等上午做完检查再给她吃。”
护工一一记下了。
常安走到内间门口,透开一条缝外里瞅了眼,里面灯还没亮,小芝睡得正香。
“麻烦看一下,九点半之前我会赶回来。”
小芝的检查定在九点半,她需要陪她一起去。
刘舒兰就坐那看着常安跟护工碎碎念似地叮嘱这叮嘱那,实在跟以前那个媳妇不大一样。
医院门口也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可以坐下来说话,好在刘舒兰带了司机过来,两人坐车在周边兜了一圈,原想找个茶楼,可大清早也没茶楼开门,最后只能进了星巴克。
这个点星巴克的人还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
“妈,您喝什么,我去买。”
刘舒兰已经坐下,脱了身上的大衣。
“不用!”
“这里不止卖咖啡,也卖茶的!”
“真不用,你买你自个儿的就行。”
刘舒兰口气里已经显出几分不耐烦,常安挑了下眉,也没多问。
“那您等我一会儿。”
她重新拿了包去柜台,排队的人还挺多,常安盘算着给刘舒兰要杯伯爵红茶,就那空档接到了常佳卉的电话。
“姐,你出门了啊?”
常安没想到她会醒这么早,“嗯,上午小芝有个检查。”
“你现在人在哪儿呢?怎么听着那边有点吵。”
常安回头看了眼,刘舒兰交叠着双腿坐那,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
“我婆婆来找我,在星巴克!”
“啊?”常佳卉叫了声,“她这个时候来找你干嘛?要不要我过去!”
常安笑,“你过来干什么?”
昨晚两人聊天,常佳卉知道周家那边的人都不清楚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周勀和常安都瞒着的。
“不是,你婆婆这时候来找你肯定没啥好事,我过去好歹能给你撑撑场子!”
常安被逗乐了。
撑什么场子?
“你当我要跟她打擂台呢?”
“……”
“行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刚好队伍轮到常安了,“我这边买东西,先这样。”
几分钟后常安端了盘子回座位。
“妈,本想给您要杯花茶,可这边没有,这是伯爵红茶,您将就喝吧。”完了又将一小碟蛋糕搁她面前,“早饭吃了吗?先垫垫肚子。”
刘舒兰看着面前的茶和小碟子,却把那碟蛋糕推回去。
“这个免了,到我这年纪你觉得还能吃这种甜食?”
“……”
常安略尴尬了一下,“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那您看要不要……”
“不用,什么都不用,你先坐下来,我就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刘舒兰大概真是没耐心了,招手示意常安坐对面去。
常安“噢”了声,乖乖顺顺地照办。
落座之后,她双手捧着咖啡的纸杯子,也不说话,眨巴着一双明眸,就等刘舒兰先开口。
刘舒兰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稍稍酝酿了一下。
“小安吶…”
“嗯,妈,您说…”
“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吧。”
常安抿了下嘴唇,略带尴尬,“我…不大清楚耶,不过妈,没事,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一副不懂不知的模样,弄得刘舒兰倒有些无措,但话到这份上肯定是要说的,尽管有些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