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墨从小就喜欢画画,用林爸爸的话说,基本上前脚雇了工人刷墙,她后脚就把墙上画满了涂鸦,从小到大家里的白墙都不知道粉刷了多少遍,一直到上了初中搬家后,家里的墙才算是逃出了她的魔爪。
因为对画画的喜欢和执着,或者是生来就有的天赋,林玉墨在作画上也颇有成绩,拿过好几个国家级的奖项。林爸爸本想供她去国外留学,她却不愿出去,因而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墨丘市艺术学院的学生,直等研究生毕业后,奋不顾身地投入到人民教师的行列中去。
也许是自小接触艺术的原因,林玉墨小时候很内向,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有着丰富多彩的童年,起码女孩子爱玩的跳皮筋、踢毽子、掷沙包她是没怎么玩过,顶多看过几部日本动画片,还是因为研究把里面的漫画人物用自己的笔画出来。
因为长时间独立于自己的绘画世界中,所以她的朋友也不多,知心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样继续下去,难免给人留下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说的严重一点,就是骨子里清高。加上她的长相集中了林爸林妈的所有优点,缺点一个也没继承,邻居就给起了个“小林黛玉”的绰号。
只是她并没有那么爱哭,而且从小胆子还大,所以当上午偶然听舍友说起鬼堂堂的环境很适合画恐怖连环画的时候,她就决定来这里瞧瞧,只是不知道这里还有诅咒等一众说法。
其实,林玉墨自己知道,她的童年也是丰富多彩的,存在于自己的思想里,存在于一幅幅多姿多彩的图画中。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但是二十二年的习惯,想改也改不了了。
何况,她也不想改变,就这样保留着最初的本心,她才知道没有丢失了自己。
习惯,真是个可怕又可爱的东西。
所以她也习惯了曲炎这棵英俊帅气的小草隔三差五地腻在自己身边,用她的话说,曲炎堪比打不死的小强。
她又偷偷打量了曲炎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伤心难过,也没有哼那首《分手快乐》,正自顾自地玩着手机里的游戏,不由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他不会是习惯了失恋了吧?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林玉墨就惊得赶紧压下,想着晚上跟自己的好友,也是曲炎的妹妹曲湾湾说道说道。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环顾了四周的环境,当下选定了路南侧那栋单身公寓作为取景的地点,便叫上曲炎一起走上了楼,期间自然路过了那辆停在路边的红色本田思域轿车。
这片单身公寓大约有五六栋,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每栋都有七层,每层有六户,户型都是三四十平米的一室一厅一卫,楼梯下端是每一层的1号住户,楼梯的上端是每一层的6号住户(除了106号房屋),再通过长长的走廊路过其他四户,就像沿着长长的“Z”字形向上爬。
因为是开放式住户,所以这里没有传达室,最下面的楼梯口也没有安全防盗门,所以是很不安全的一种居住环境,完全靠自家的防盗门来保证住所的安全。
走廊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看得清的有自行车、蜂窝炉子、杂乱的木板和废弃的家具,使得本就不宽的走廊只容一人通过。因为走廊是嵌在楼体内没有灯泡,加上阴天时楼梯两端的窗户采光很差,所以二人几乎等于摸黑在走廊行走,小心翼翼地生恐碰倒了一侧的杂物。
曲炎矮身从支出来的一截旧电视的天线下穿过,不想胳膊肘碰到了左边走廊的扶手,沾了一块尘土。他用手拂去,扭头看已经转过弯爬楼梯的林玉墨,她后脑勺的马尾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甩着,如同有一支毛笔扫过了他的心房,有些酥/痒。
说起来,曲炎和林玉墨算是“发小”,用他自己的话那叫“青梅竹马”。只不过小曲炎两岁的曲湾湾每次听了都鄙视地冲自家老哥撇嘴,顺便感叹一下曲炎的这份司马昭之心,怎么偏偏林玉墨就不懂呢?
其实论起来,二人也就是幼儿园加小学同学,后来林家搬家,二人就没再见面。直到出国留学前,作为班长的他筹划了小学同学聚会,他翻出毕业照和手机里的通讯录才发现还有林玉墨这号人物,而她也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曲炎试着拨通同学录上的一个座机号码,没想到居然联系上了,就马上通知她了聚会的地址。
曲炎家境很好,他爸爸是墨丘市餐饮业的龙头老大,凡是数得上名字的餐饮酒店,有近五成都是他家的。他大学是在国外的一流学府学的酒店管理,毕业后回国进了自家的集团企业,用上海话说那就是一红果果的“小开”,用现代流行词语那就是一贴着标签的“高富帅”。
联络感情无非吃喝玩乐,所以他便定了自家的一家酒店,还定下了一家ktv的豪华包间作为聚会的地点,这就叫先温饱后娱乐。
那次聚会是第一次大规模的聚会,基本上来了九成,有四十多个同班同学。曲炎也就没注意林玉墨一开始并没去酒店聚餐。
席上刚成年或将要成年的众人喝了点酒,自然曲炎被当成灌酒的对象,几杯酒下肚,众人的感情活络了,曲炎也开始飘飘然,他打电话叫来了高中的第三任女朋友,许诺她一个名牌包,让她逃了游泳课去ktv给自己充充面子。
直到现在,曲炎都还想着那时的情景,以至于后来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后悔不已,懊恼的直揪自己的头发。
ktv包间里一片吵闹,唱歌的、狼嚎的、打牌的、玩色子的、做游戏的、喝酒的、聊天的,一片欢腾。
包间的门推开,几个坐在门口的女同学试探着喊出了来人的名字——林玉墨。
那天林玉墨穿了件纯白的长纱裙,如瀑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背后,脸上是单纯静和的笑容,就像从她自己的油画中走下的女子,平凡而夺目。
她用眼神打着招呼,正看到曲炎怀里坐着一个穿的很凉快的女生,他还把嘴凑到了那女生红莹莹的小嘴上。
她愣了一下,听旁边人说那是班长,便缓缓向曲炎走过去。
看到她的人都惊讶于她的改变,印象中那个总是自己玩的小女生也长大成了如今的模样。
“曲炎,好久不见。”
曲炎抬头,突然就被林玉墨安静的样子所俘虏,也没看见怀里人生气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用浑浑噩噩就能形容曲炎的表现。
完了,自己是不是给林玉墨种下“纨绔子弟”这样的印象了?
可惜啊,为什么自己就出国上学了呢?白白浪费了几年的时光。虽然有曲湾湾帮自己看着林玉墨,可是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远水只好看着远方的明月干着急。
他问自己:林玉墨也没到倾国倾城的程度,怎么就恋恋不忘了呢?他也试探地问过林玉墨,可她的答复却让曲炎说不出话来:“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没错,他以前是换了无数个女朋友,环肥燕瘦、黑眼睛蓝眼睛,身边红粉佳人一直没断过。要说长相,比林玉墨好看的有很多,要说味道,比林玉墨妖娆的、性感的、可爱的也有很多,可心里却总是遗憾,林玉墨怎么就不是他的女朋友呢?
以往的女生都是自己送上门,要让他主动追求林玉墨……他心里恨恨地说,自己的真心怎么就成了玩笑了?难道他的魅力还搞不定这个林玉墨?
现在看来——他走到楼梯下端定定地看着林玉墨的背影,高高在上,一步一步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他的眼神突然就暗了下来,只得默默地跟了上去。
曲炎这棵小草深深地感受到了挫折的滋味,挺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