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便是我的!这是玉尹内心的执着
。
前世,他曾因那一份执着,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最后郁郁而终
。
今生,也正是这一份执着,竟使他龙精虎猛,勇往直前,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成就。
玉尹有很多毛病。
比如他心胸不算开阔,喜欢斤斤计较,而且是睚眦必报。
但不管怎么说,内心里那份执着,骨子里的那份骄傲,让他不愿意向任何人低头。
哪怕老赵官家,又能如何?
你想要断了我的前程,我便请辞不就。
也许这一辈子我踏不上仕途,可我内心中的骄傲不死。
便桥屠场是我的,我有契约在手。
便是说到了天,我也占着理。
御拳馆的确名声响亮,更号称是开封第一拳馆。御拳馆的名字,据说还是老赵官家题名,当年周侗坐镇御拳馆,更横扫开封,无人敢触其锋芒……不过,又如何?
便不信你御拳馆真个霸道,真个蛮不讲理!
天亮时,下起了小雨。
秋雨面面,笼罩开封城,把个古老都城披上一层朦朦水雾。
玉尹在房间里练了一趟拳脚,便推门走出来。
客栈大堂上,杨再兴和高宠已经来了,玉尹朝两人点了点头,也不吭声,便径自从客栈大门旁边拿起一支油纸伞,撑起来走入雨雾之中。杨再兴和高宠,紧随其后。
该说的,昨天晚上都已经说了。
二人既然来了这边,就表明了他们的立场和态度。
御拳馆又能如何?
若真个不讲道理,便用拳头说话。
市井中比不得官场上那般阴鸷诡诈,虽也有阴谋诡计,但最直接的办法还是看谁的拳头大。
实力,决定一切。
既然暂时无法在官场上立足,便在这市井中,好好打拼一番。
玉尹已经下了决心,如果李宝他们真个不讲道理,那便用拳头说话吧。
反正他和李宝之间,总是有那么一段恩怨纠葛。虱子多了不怕痒,便再添一笔又如何?
不过,玉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燕奴。
他不想燕奴担心,更不希望燕奴和他一起去冒险。
如果他们三人都讨不得便宜,燕奴去了也是白给;可如果他们三人能解决了麻烦,又何必要燕奴再牵扯进来?玉尹的心情,非常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却有一团火焰燃烧。
八闪十二翻中提到:身为武者,当无所畏惧,虽千万人吾往矣!
无所畏惧!
没错,便是这四个字。
玉尹持着油纸伞,缓步而行。
他每一步迈出,都显得那般坚定……
御拳馆位于景龙门外,城北厢。
初,御拳馆始建,是坐落在内城丽泽门外,也就是后来开封的西北湖旧址。不过后来,有感御拳馆距离皇城太近,整日里喊打喊杀会惊扰圣驾,所以便由开封府出面,和御拳馆商议搬离。而当时御拳馆遍请名家,包括如金台、谭正方(周侗的授艺恩师)这样的宗师级人物,也都曾坐镇御拳馆,所以声名极为响亮。
名声大了,收徒也就多了。
虽然说有宋以来,重文轻武,可习武强身却是一种风尚。
便是官家还设立有武学,在太学旁边。更不要说御拳馆有这么多名家坐镇,许多官宦子弟,也都趋之若鹜前来。如此,御拳馆本身的地方,便不够使用,略显拥挤。
这时候开封府前来,和御拳馆一拍即合。
御拳馆搬离内城,开封府则在城北厢,靠近护城河的地方选了一处土地,划拨给御拳馆来使用。
随着御拳馆面积增加,这声势便越来越大。
特别是周侗坐镇后,御拳馆又划分出天地人三房,声名更加响亮。
远远看去,雨雾中的御拳馆犹如一座豪宅,占地近百亩。高厚的院墙,把御拳馆和外界分割,内部三进九出的格局,更使得御拳馆的气势,看上去非同一般……
高大门头,悬挂一块黑漆匾额。
上书‘御拳馆’三字,旁边还有落款,竟是神宗皇帝所留。
这御拳馆中的‘御’字,也正是因此而来。
才走上前,便可以感受到御拳馆那扑面而来的气势。
玉尹停下脚步,扭头向高宠和杨再兴看去,见两人的脸上,都不自觉露出紧张之色。
“怎地,害怕了?”
杨再兴闻听,却笑了,“害怕个甚,只不过有些兴奋。”
“兴奋?”
“以前随那老道士习武,便听他说过御拳馆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我还能能听出,他对御拳馆有些恩怨。也不知道是什么恩怨,该不会是当初跑来踢馆,被人打跑了吧……嘿嘿,今日正要叫御拳馆好看。”
杨再兴很少提他的师父,偶尔提起,也都是以‘老道士’相称。
不过玉尹可以感受到,他对他师父的那份尊敬。
听杨再兴这么一说,玉尹也放心了,“既然如此,便由大郎来打头阵,可敢一试?”
“你不说,自家也要请命。”
杨再兴说完,垫步拧身便跳上了御拳馆的门阶。
清晨,御拳馆冷冷清清,大门紧闭。
杨再兴大步上前,抬手蓬蓬蓬擂响大门,顿时打破了清晨那一份被雨雾笼罩的静谧。
“哪个在外面呱噪。”
大门内传来一个暴烈的声音。
紧跟着黑漆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男子,身高大约在180公分上下,可能不足180公分。此人体格极是敦实,膀阔腰圆,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尊黑铁塔,威风凛凛。
“今日不开馆,若是拜师,便回去吧。”
男子说话,声如洪钟。
杨再兴嘴一撇,“哪个要来拜师?”
“不来拜师,却又怎地?”
“去告诉李宝,便说有人寻他问事。”
男子闻听,立刻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杨再兴半晌,突然怒道:“尔来踢馆不成?”
杨再兴刚要开口,却听玉尹在他身后冷声道:“踢不踢馆,却要看李宝是甚说法。
休唆,便传话进去,就说玉尹找他有事。”
“你便是玉尹?”
那男子闻听,眼睛一眯,突然暴喝一声,“正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兖州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
但听他语气,却好像和玉尹有些过节,话音未落,他伸手便要推开杨再兴,朝玉尹扑来。哪知道杨再兴也不闪躲,抬手啪的搭在了他手臂上,身体就地一转,拉着那男子打了个转之后,脚下使了个鸳鸯脚,轻轻一勾,手向外一送,呼的便把那人甩了出去。也是杨再兴看出这男子虽壮实,也不过刚到了二层功夫,所以手底下也没有用劲。但即便如此,那男子被扔进御拳馆内,蓬的摔在地上,便再也无法起身。杨再兴这一下,把他摔得骨头架子都好像散了一样,疼的一声大叫。
“毕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被甩进馆中,顿时惊动了御拳馆的人。
玉尹也收起了油纸伞,登上门阶,迈步走进了御拳馆。
这御拳馆可真个不小,只前进便有十几亩的面积,正对大门一座大殿,两边各有一排厢房。
中间,是一块空地,四周还摆放着兵器架子。
想来是平日里练功的地方,看上去倒是颇有那么几分味道。
玉尹三人走进御拳馆,迎面就见几十个人冲过来。当先几人站在那毕师兄身前,看着玉尹三人厉声喝道:“尔等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此闹事……”
高宠突然开口,“自周教头故去,御拳馆还真个是一日不如一日。”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御拳馆而今收徒越来越差!到现在还看不出我们来干什么,实在是令人失望。告诉李宝,还有那劳什子吉普,便是马行街的玉蛟龙前来拜访他们。”
高宠的声音,不似杨再兴那般洪亮,听上去似乎有些发闷。
可是,在这雨中,却别有一分气势,顿时让那呱噪声,全都止住。
“快去告诉李教头,便说有仇人来踢馆。”
毕师兄在同伴的搀扶下,总算是站起身来,见有那愣头小子要冲过去,忙大声喊道:“你们都不是他们对手,点子扎手,得吉普师兄和李教头他们出面才能对付。”
这毕师兄看上去颇有些威望,这么一声喊喝,几十个青年都停下来。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十个人就站在那块空地上,任雨水打湿了衣衫,表情更万分尴尬。
毕师兄看着玉尹道:“玉小乙,你来的正好。
你便是不来,早晚吉普师兄也会过去找你……莫以为之前胜了吕师兄便以为天下无敌。我告诉你,今日你既然来御拳馆生事,便要你来的去不得,尝尝吕师兄的苦处。”
“要断我一条腿?”
玉尹笑了,“你叫什么名字,是李宝的徒弟?”
“自家毕进,虽非李教头门下,却得李教头和吕师兄指点良多。
还有你,可敢报上名字?早晚必报今日羞辱。”
毕进!
杨再兴听了一声冷笑,“想找我报仇便只管来,自家杨再兴,师承嵩山一斗米,今日也正要好生见识这御拳馆的厉害。”
毕进,不再吭声。
眼中好似喷火一样,怒视杨再兴,一言不发。
玉尹站在门檐下,突然鼓足丹田之气,厉声喝道:“李宝,玉尹在此,还不出来说话。”
话音未落,却听大殿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跟着便听到李宝那如同破锣般难听的声音,“玉小乙,我不去找你麻烦便是你运气,你却自己来找死。嘿嘿嘿,也罢,正要看看你有什么长进,李宝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