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排长接着又说:“那天在田里拔棉柴的时候,无意中,我看到吴洁丽也挂有此物。我仔细看了吴洁丽脖子上的项链,也有一个小小的‘梅’字。真没想到,吴洁丽脖子上的挂件,和我家的祖传的挂件一模一样,所以,我猜想吴洁丽的爸爸,可能就是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那么,吴洁丽和你应该有血缘关系,是表兄妹之间的关系。所以,你是不可以和她相爱的。”
“她姓吴,你姓林,怎么她的爸爸和你会是亲兄妹呢?”志坚带着疑惑地神态问。
“是呀,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姓吴?所以我也一直不敢认她,只怕丽丽会误认为我们安徽农村里的人,去向上海城市里的人攀高亲。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去见见丽丽的爸爸。”林排长继续说着:“坚儿,今天我告诉你的事,你千万不可以对丽丽说,更不能和丽丽相爱,你要像哥哥一样帮助她,帮助她度过一切困难。”
志坚像是在做梦,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吴洁丽,怎么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妹妹呢?他感到不可思议。想着妈妈一直关心和照顾着吴洁丽,必定是事出有因。
且说朱骏离开农场,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吴洁丽望断秋水,等待着朱骏的来信,但是,每天都非常失望,想着肚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心里总是感到沉沉的。
这些天,好像是进入了黄梅季节,天气时阴时雨,非常闷热又潮湿,人们的心情也像天气一样,变得沉甸甸的。连队的知青和职工拖着沾满黄土而显得非常沉重的雨鞋,披着雨披,拿着铁锹,每天都在棉田里排涝,非常繁忙又辛苦。
由于江水、湖水的泛滥,造成农场的内涝相当严重。尽管场部的各个排水灌的排水系统24小时不停地往湖堤外排水,但还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加上湖水在不断地上涨,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抗洪的形势非常严峻。
根据总场的要求,连队四百多个劳动力中,要抽调一部分男劳力,日夜守卫在湖堤上,观察和监视着湖水上涨的情况,其他劳动力都在大田里挖沟排涝。
由于雨水不断,连队的泥路已经成了稀巴烂了,走路非常不方便,只能踩在路边的草根上行走;宿舍里,知青和职工的鞋上都沾满了泥土;上班时,也由于下雨而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一直晾不干,多日不见阳光,人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潮湿的,穿在身上很不舒服;知青的雨鞋早就被戳破了好几个洞,也没时间修补,雨鞋内一直水汪汪的,稍微有点阳光,知青马上把雨鞋、衣服拿出去晾晒,但没多久,又下雨了。来不及收进的衣服,又被淋得潮湿了。
这几天,非常疲惫的知青最怕听到的就是哨子声了。因为哨子一响,他们又要穿上水汪汪地雨鞋,披着湿漉漉地衣服,拖着疲惫不堪地身体,提着沉甸甸地铁锹上班了。
这天早上,吴洁丽刚吃完稀饭和馒头,天上还在不停地下着大雨,上班的哨子声又响了起来。吴洁丽马上把雨披披在潮湿的衣服外面,穿上还没有干透的雨鞋,扛上铁锹,一步深,一步浅地淌着水,跟在连队职工后面,跑到棉花田去挖沟排水了。
大家正在忙着挖沟,突然,在田头发出一阵急促地哨子声。林排长在田头大叫道:“大家赶快回连队,马上上湖堤,湖堤告急!湖堤告急!......”,由于雨下的特别大,吴洁丽也听不清林排长在喊什么话。但从神色中可以看出,事情一定很急。
听到急促地哨子声,棉田里的知青和职工,也不管田里的棉花,扛着铁锹,乱哄哄地都往连队奔跑。
吴洁丽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拿着铁锹,一边还大声问旁边的知青:“是不是堤坝破了?”,一边拼命地跟在知青后面,也往连队方向奔跑着。
跑到连队的公路上,只见唐连长站在路口,他身上披着雨衣,手上拿着铁锹,指挥着各排、各班的职工往湖堤方向去。吴洁丽又跟在全连职工后面,跑向了湖堤。
从六连与七连的棉田交界处和八连与七连的棉田交界处的那段湖堤的堤坝,是由七连负责监视的,这一段的湖堤堤坝,大概有好几公里长。从堤坝内穿过一大片棉田,到七连连队之间,还有一条与湖堤平行的公路,这条公路就是防汛抗洪的第二道防线。一旦湖堤决口,这条公路就担负起阻挡湖水向连队灌入的重任。
七连的职工还担当着防汛抗洪更重的责任,这是由于七连是在场部的旁边,保护场部机关的安全也就成了七连的责任。因此,堤坝有险情,唐连长和邱指导员非常着急,马上组织全连的男女职工赶往堤坝排除险情,就算是堤坝马上要决口,也要坚持守卫住堤坝,尽量拖延时间,阻挡汹涌地洪水冲进棉田,保证场部领导安全撤出。
当吴洁丽跑上湖堤的时候,堤坝上已经站满了连队的职工。
吴洁丽往堤坝下一看,哇!水位已经这么高了,土黄色的洪水就在脚下翻滚着!近看,这湖水离湖堤的坝顶已经很近了。堤坝下,几棵比较矮的防浪柳树,已经全部浸没在了水中。水面上,只能看到一段段防浪柳的树梢,随着湖水在不停地晃动着。水浪冲过一排排防浪柳,扑打在堤坝上,发出一阵阵地吼声;远瞧,湖面上已经看不到船只了,只见阵阵雨水滴落在湖面上,溅起了朵朵白色的水花。
全连职工在堤坝上召开了一个很简短的战前动员会。会上,唐连长和邱指导员拨开脚下堤坝上的杂草,指着一段正在“噗噗噗”不断喷水的堤坝,大声地告诉大家:这一段堤坝正在不断渗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如果不及时堵住渗水,渗水将会越来越厉害,直至冲毁整个堤坝,威胁着全连乃至全场的生命和国家财产。因此,要求全连职工赶快进行抢险,男同志在这段湖堤坡面上下水打桩,女同志把泥土装在草包里运上堤坝。
这个时候,拖拉机运来了大量的草包,木桩和木榔头。
男职工们二话没说,一个个脱了鞋,扔掉身上的雨披,从拖拉机上拿起木榔头和木桩,就跳进齐腰深的湖水里。大家冻得浑身发抖,牙齿直打抖索,嘴唇发紫,有的老职工拿出随身带着的白酒就往嘴里灌。职工们顶着瓢泼大雨,手拿着木桩的职工,把木桩插在堤外的坡面上,紧紧地用双手扶着木桩,拿着木榔头的职工,举起手中的木榔头,用力地敲打在职工扶住的木桩,把木桩牢牢地固定在湖堤的堤外斜坡上。湖堤外,“嘭,嘭,嘭......”,木榔头敲打木桩的巨响声、“嗨,嗨,嗨......”,知青和职工的吆喝声和“轰,轰,轰......”湖水猛烈地冲击堤坝声汇成了一片,时起时落,此起彼伏。
突然,一个水浪劈头盖面地打来,知青和职工们个个抱住木桩,脸朝着湖堤,背朝湖面躲着水浪。
此时,只见一个男知青被水浪冲得晃了晃身子,站不稳脚,眼看将要被水浪冲进湖里。在这紧急关头,旁边的一个老职工一只手拼命地扶住钉在湖坡上的木桩,另一只手一把抓住那个男知青的衣领,不让湖水把他冲走。林排长在堤坝上大声惊叫起来,“小心呀!大家小心呀!”
雨越下越大,水浪也越来越高。在堤外的知青被水浪冲得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没有办法再敲打木桩了。就在这时,唐连长带头跳到湖中的木桩外,接着,“扑通,扑通”,一下子又跳下去好几十个挑泥土的知青和职工。他们手挽着手,背朝着湖面,脸朝着堤坝,排成二排,当起了防浪的人墙。他们在水浪的冲击下,人头突上突下地摆动着。排在里面的知青和职工,一手拉着木桩,一手拉着外面知青和职工的衣服,不让后一排的人被洪水冲走。
唐连长拼命地抓住木桩,大声地叫道:“大家抓紧时间打桩,我们帮大家挡住水浪。”由于人墙挡住了水浪的冲击,水浪也小了,大家顶着风浪和倾盆大雨,又开始“嘭,嘭,嘭”地打桩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防浪的人墙坚持着,打桩的知青抓紧时间敲打着木桩。
通过大家的齐心协力,把一排排木桩整齐地竖立在了湖堤的坡面上。
再说男同志跳进湖里后,挑泥土的重任都落到了女知青的肩上。吴洁丽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她和女知青们一起拿着铁锹和草包,冒着暴雨,跑到离堤坝比较远的地方(堤坝脚下是不能挖土的,会影响堤坝的根基),挖土装在草包里,然后用稻草扎紧。
那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干劲,二个女知青抬着装满几百斤重泥土的草包,吆喝着,直往十几米高的堤坝上冲去,再把草包填在木桩和坝面中间。就这样,来来往往,一刻不停地抢时间,争速度。许多女知青和女职工在爬上湖堤坡面的时候滑倒,她们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黄土,这些女知青和女职工咬咬牙,站稳了身子,重新爬上堤坝上,把装满泥土的草包往堤坝上扛。
这时,吴洁丽由冷得发抖,变为热得冒汗。全身都沾满了泥土和稻草。但是,她始终也没停止,只是一个劲地和同志们一起扛着草包,来回奔跑着在湖堤上,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有孕在身的人。
这天的午饭也不知是怎么解决的,但没有一个人感到肚子的饥饿和嘴巴的口渴。
通过全连职工的共同努力,堤坝外的一堵新的堤坝又修筑成功了。
邱指导员带着几个职工去观察湖堤渗水的情况,渗水的水流由原来急着往外喷射,慢慢地变细变小了。随着装泥土的草包不断地往堤坝与木桩的中间填入,渗水也渐渐地被堵住了。
一场紧张地抢险战斗结束了,这个时候,职工们才感到很累很累。林排长突然想起吴洁丽,她赶快找到吴洁丽,关切地问:“你行吗?休息一下吧。”吴洁丽摇了摇头,她不想让连队其他人知道她已经有孕在身了。
林排长虽然担心吴洁丽这样劳累,容易发生流产,但也无奈,林排长只能要求吴洁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样可以观察和照看着吴洁丽。
下午回到连队,食堂里已经为战斗在湖堤上的职工烧好了生姜红糖茶,吴洁丽喝下了一大碗姜茶,胃中才感到有些暖暖的。
晚饭后,林排长叮嘱吴洁丽在宿舍里休息。但是,吴洁丽还是换上了一套虽然已经干了,却还觉得潮湿的衣服。吴洁丽提着灌满煤油的马灯,披上了雨披,和排里的女知青一起,跟在林排长的后面,上了湖堤。
晚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黄豆般地大雨倾盆而下。湖面上,又是风又是雨,站在湖堤上,好像要被狂风吹下去了一样。身上的雨披,被风刮得已经起不到防雨的作用了。水浪,穿过防浪柳,像被困的猛兽,呼啸着,咆哮着,猛烈地扑打在堤坝上,发出了“轰”、“轰”地巨响声。吴洁丽和职工们一起,艰难地冒着大雨行走在湖堤上,仔细地观察水情和堤坝的情况,观察坝面是否有渗水的痕迹。
在茫茫的黑夜中,在长长的堤坝上,马灯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地围着湖面的堤坝上,随风晃动着。也就在这个时候,全农场有多少个连队、有多少个职工,为了农场的安全,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为了保卫国家的财产,还在彻夜不眠地冒着风雨,奋战在湖堤的堤坝上。
突然,吴洁丽感到肚子一阵疼痛,她双手捂住肚子,跪了下来。林排长马上扶住她,并叫来顾芸莉和朱琴琴,让她俩立即陪吴洁丽回连队宿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