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无情的流水,也是最厉害的美容师,五年后的许诺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她学业平平,但有父母无限热情的打点与照顾,已经顺利的上了省里的一所重点大学,学府里的气氛自是将她白纸一样的大脑与外表装饰得典雅可人,知性十足。
这是一个闷热的暑假,即使不动弹也会热得汗流浃背,可即便如此,听说许诺即将放假归来,还会邀请一位重要的朋友来家里玩,她的父母就象是中了彩票一样的兴奋,几乎快要将整个菜市场都搬回了家,买回一大堆鸡鸭鱼蛋,象要过年一样。
“喂,死丫头,你怎么还傻站着,赶紧把这只鸡杀了,还有那两条鱼,许诺喜欢吃新鲜的,一定要自己家里现杀的活的,麻溜儿的赶紧的啊!别给我磨磨蹭蹭的。”姑父这五年来从没有叫过依依的名字,在他的口中,死丫头就是柳依依的代号,象监狱里的犯人一样不需要有名字。
依依这五年来,寡言少语,对于姑姑姑父的吩咐,从来只会用行动代替语言。
当年,她以优异的成绩上了重点高中,考大学的那一年,姑姑姑父却成天叫她做无尽的家事,每天下来都把她累得腰酸背痛倒头便睡,把她练成一把家务好手的同时,也荒废了她的学业。
于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许诺收拾行装,快乐的奔赴家人为她铺垫好的梦想之路,而自己,已经无奈的沦落成了一个烧火丫头的命。
再于是,她上了一个三年制的普通大专,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无意间听到了姑姑姑父的谈话,她这才明白,姑姑姑父让她做家务并不仅仅是为了帮他们减轻负担,不让她白白的吃闲饭,他们是有意的想让她考不上好的大学,他们要折断自己日夜想要飞翔的翅膀,把自己困在这里,当作一棵小树苗养大了,嫁个好人家,变为一棵他们的摇钱树。
无数个痛苦的夜里,她躺在许诺脚下那个早已快要支撑不住她重量的小小钢丝床上,即使是许诺不在家了,那张漂亮的大床空空的,她也从没有偷偷的爬上去,五年了,她认命了,她只能将无数的泪水与无助咽进肚子里。
她觉得自己就该象个插哪儿活哪儿的仙人掌,怎么样都得活下去,开出美丽的花儿,并且那花儿是有刺的,谁也别想轻易碰触。
“杀完鸡和鱼,赶紧把这些蔬菜整理一下,洗好切好配好,许诺一进门就开始做刚刚好,免得做早了凉了,做晚了烫了。”此时的姑姑正将手里一大堆的蔬菜扔到她面前,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一看便知道今天要准备的东西不少。
依依没来由的反感,丝毫没有觉得许诺的归来是一件可以令人雀跃的喜事,对他们固然是,对自己而言,毫无欣喜可言,只会将自己衬托得更加的卑贱。
她将鲜活的鸡连着脚上捆绑的绳子一起拎进厨房,取一只大碗,左手将鸡的脖子和翅膀连着抓在一起,使鸡的脖子伸得长些,
弓得多些,握紧菜刀,轻轻的朝着它的喉部一抹,浓稠的鸡血便很快的哗啦啦流进了雪白的碗里,几秒钟后便凝结起来。
鸡的生命宣告死亡之前,总是会挣扎很久很久,它无力的却又不甘的在水池里扑腾着,直到精疲力竭,渐渐僵硬。
火上的水沸腾了,依依用力的拎起水壶,浇到水池里,整个鸡便浸泡在滚烫的热水里,不消几分钟,依依灵活的双手便将它所有的羽毛退了个干净,整洁的一只光秃秃的鸡就好了。
添上水至高压锅,将水漫过一整只鸡,快刀切几片生姜几段大葱扔进去,滴两滴醋,开始炖起来。
那两条鲜活的鱼同样在水盆里扑腾着,水盆太小,活动不开,于是它们的动作显得拥挤而笨拙。
依依伸出手抓紧其中一条鱼的头部,用刀背用力的一拍,鱼用残余的力气用力一挺,腮部有少许血液渗出,立马尾巴伸得笔直,不再动弹。
依依用同样的方法同样很快的结果了另一条鲜活的鱼那鲜活的生命。
她动作麻利的刮鳞去腮去内脏,很快便将两条鱼平整的放进盘子里,等候姑姑的决定是红烧还是糖醋。
她依稀记得姑姑第一次命自己杀鸡时,自己握着菜刀那恐慌失措的模样,而现在,即便是让自己杀个人,大卸八块恐怕也是不费力气了。
想来自己是要感谢姑姑姑父,勉强养活自己的同时,倒是强硬的教会了自己不少同龄人不具备的本事。逆境对人的锻炼与成长绝对是超乎想象。
接下来便是蔬菜了,比起鸡和鱼,它们的整理更加的简单,三下五除二,它们便老老实实的,该成段儿的成段儿,该成丝儿的成丝儿,一份份儿的呆在盘子,等候烹饪。
她抬头,挺直身体,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许诺那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伴随着她的雀跃隐隐若现,依依没有期待,没有喜悦,自顾的剥起葱来。
许诺是家里的宝儿,自己是个只配呆在厨房的灰姑娘,自己没有理由不识趣儿。
“来了来了!”正在茶几边上不停的摆弄着各式各样水果的姑姑姑父赶紧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门边扑了过去。
门外象阵风般扑进来的许诺艳若桃花,年方二十的女孩子,有着一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美,她披着柔软的泛黄的长发,齐刷刷的刘海下是一双精灵般的眼睛,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一件休闲的纯白长T恤前是一只可爱的流氓兔的图案,将她更是添了几分的俏皮可爱。
她的边上还谦恭的站着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旗鼓相当,看得许诺的父母快要乐掉了大牙。
“妈!爸!你们傻了啊?不让我们进去吗?怎么堵着门啊?我姐呢?”许诺探头扫一眼屋内,不见依依的身影。
“她在厨房呢,每次一回家就只知道找她,当我们是空
气啊?还不快请你的这位朋友过去坐。”母亲喜笑颜开的让开肉墙般的身体,招呼着。
“阿姨您太客气了。”这个男孩子气宇轩昂,仪表不凡,谈吐得当,一看便知道有着好的教养。
“哦对了,他呀,叫黄子书,初中的时候是校友,是我的童年偶象,现在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学金融管理的,这次我是坐他们家的豪华专车回来的呢,所以呢,请他上门吃个便饭聊表谢意。是吧偶象?”许诺抵抵黄子书的肩膀示意道。
“是的叔叔阿姨,冒昧打扰了!”黄子书嘴角轻扬,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就那么好看的在他的脸上呈现开来。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我们很开心,先坐着,喝点儿水吃点水果,一会就吃饭了。”姑姑有些失望,但仍不失刻意的奉承,这现成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金龟婿,自己可得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宝贝女儿许诺给看紧喽。
“黄子书,走,看我姐去。告诉你个秘密,我的童年偶象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姐,呵呵,你们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人。”许诺不由分说的拉起黄子书朝厨房奔去。
黄子书有些皱眉头,许诺口中的那个姐姐必定是柳依依了,五年了,自己似乎早已忘记了她的模样,依稀记得她的孤傲,她的冷漠,还有那个夜晚郊区路上她独行的哭泣。
可是为什么那么成绩优异的她没有考上好的大学?为什么她要一直寄居在许诺家?为什么自己和许诺进门这么久了,如此喧哗她都不出来?花样年华细皮嫩肉的她怎么一直呆在厨房里?她是能拿得动刀还是能拿得动叉呢?她到底在做什么?
他好奇的跟过去。
依依听到他们朝着厨房走来,不由得心有些慌乱,象灰姑娘苦于没有漂亮的衣服去参加舞会一样的沮丧,她听到了黄子书的声音,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还在昨天,他带给她的温暖与感动尚在心底,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坦然的勇气去面对他,自己和许诺和他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
“姐!姐!我回来了,你怎么在厨房里啊?真是的,又是我爸妈叫你做事对不对?真是的!赶紧拿掉围裙,让他们做就好了,我们去里面聊天儿去。”许诺上前便气呼呼的扯掉依依身上的围裙,拉着她往厨房外面走,经过母亲的身边,还狠狠的瞪了母亲一眼,“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别让我姐做家务,别让我姐做家务,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呢?还说我当你们是空气,我看你们才当我说话是耳旁风呢!”
“许诺呀许诺,你可冤枉死你妈了呀,都是她自愿要帮忙的呀!不信你问依依,我可从来没有叫她帮过忙呀,我拿她可是跟你一样都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的呀?不信你问依依,依依你自己说,姑妈说的对不对?”姑姑赶紧目光复杂的看着依依,毕竟有外人在场,她要顾及自己和女儿的脸面,她可不想让初次进门的黄子书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