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看一眼姑妈在女儿及未来女婿面前那期待而紧张的表情,从心底里冷笑一声,但是她的脸上却立刻展开一抹雨后桃花般的微笑。
这些年,她早就学会了不用发自内心,也可以笑得美丽。
“是的,姑妈一直对我很好!”
“看看看。。。我就说嘛!妈待她跟亲生的一样,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亲侄女儿不是?许诺啊!你赶紧带客人去客厅,这厨房里都是油烟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好的,快点儿快点儿!”姑妈满意的看一眼依依,立刻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的拍着大手叫道,她是听不出依依话里讽刺的意味的。
“姐,我们走,让我爸爸妈妈做饭,我们去房间,走!”许诺左手挽着黄子书,右手挽着依依,跑去她的房间。
黄子书自从进了许诺的家门,便一直浑浑噩噩,此刻才大概理清了头绪,他开始有些明白柳依依的处境,以及她寄人篱下一定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包括她没有上好的大学,细皮嫩肉的却在姑妈家的厨房里忙活,从他的直觉来判断,她是不幸福,不快乐的。
男人的直觉令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好奇,仿佛她是一座迷宫,他迫切的想要找到通往光明的出口。
许诺的房间里整洁有加,即使她不在,也终日依然保持着她喜欢的模样,甚至是床上的娃娃都不曾动过位置。
依依的小钢丝床也依然安静的呆在墙角,如同她卑微的却坚强的内心。
“姐,我不在家你怎么还睡小床啊?为什么不到大床上来睡,没有我踢被子,滚来滚去的你可以睡个好觉了,不会是我妈的缘故吗?我去跟她说,太过分了!”许诺看一眼小钢丝床便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叫着。
“不!不要!许诺,我喜欢睡小床,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习惯睡小床,真的。”依依赶紧阻止道,她可不想因为许诺的归来惹来更多的麻烦,许诺这样不是关心她,而是害她。
许诺不会知道,她睡觉从来不踢被子,也从来不滚来滚去,她睡得安静而甜蜜,她的母亲,只是不想让她和依依睡同一张床而已。
而那张伴随了自己五年的孤单心酸的小小钢丝床,已经无形的与她形成了某种默契,已经渐渐的成了她的依靠,即使很小,在这个家里,至少它是真正只属于她柳依依一个人的,每个夜晚自己躺在上面,依然觉得温暖。
黄子书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张只够勉强睡下一个人的小床,他简直难以想象依依这些年是如何蜷缩着瘦弱的身体在那上面睡觉,这冰冷的支架一般的床如何能够做出香甜的美梦?许诺的母亲明明是她的姑妈,却怎么能对自己的亲侄女如此的狠心?
“姐!为什么你老是选择忍耐?他们虽然是我的父母,但我还是能够分得清事非的,这五年来你受的委屈我都明白,不是常人所有忍耐的,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他们
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你?”许诺是真的很生气,她知道父母卖掉了依依父母的房子,并且将依依父母留下的仅有的值钱的东西据为已有,外公外婆虽然不喜欢依依,但毕竟是儿子的骨肉,他们也每个月都会给姑妈一些钱作为养育依依的费用,这样算下来,父母不仅没有白白养活依依,还赚钱了呢!可是却这么昧着良心的对待表姐,真是太不应该了,叫自己如何能够看得下去。
“许诺,谢谢你!我只想安静的过日子,姑妈收留我养育我,已经很不容易,我很知足,真的,如果你真的心疼姐,就别多事了好吗?”依依微笑,坐到她的小床上,伴随着吱呀一声,她再次绽放美丽的笑容,“你们看,我是真的很喜欢它!”
“姐!”许诺跺一下脚,负气般的坐到椅子上,一脚便踢翻了脚边的垃圾筒。
“许诺!别这样,你姐她自己喜欢就好!”黄子书收回眼光,用胳膊轻轻抵了抵许诺,说道。
他能够看得出来,柳依依在这个家里所受到的排挤,他也依稀可以体会到她那难言的心酸,她就象个躲在阁楼里的灰姑娘,身上的却难掩耀眼的光芒,她的美丽即便是在粗衣布食下却依然令人过目不忘。
现在的她虽然只是一件格子衬衫,一条马尾,表面朝天,却掩住那骨子里天生的孤傲与冷艳。
人之初性本善,人最初的本能便是对弱者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同情心,更何况柳依依是一个如此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神秘女孩儿,黄子书觉得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了,他强烈的产生了一种对她的要命的保护欲。
“哦!”许诺对他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柳依依站起来,脸上带着她独特的笑容,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的心,没有人会知道她这面具下面是怎么样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许诺任何的关心对她而言都实在太多余,姑姑姑父不管有多么的不好,自己都无所谓,自己倒是应该感谢他们,五年来硬生生的将自己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儿变成了抗挫能力百分百的钢铁战士。
自己现在所有的隐忍,都不过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自由离开的机会,等待自己可以象只鸟儿一样飞离这个讨厌的地方。
“孩子们,可以吃饭了!快洗手吧!”姑姑小心翼翼的推开他们虚掩的房门,探进狮子头一样的脑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柳依依知道,姑姑瞄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长,她担心自己会对许诺告下她的众多恶状,哼!自己怎么可能会相信许诺的表演发自真心,他们一家都是一丘之貉,根本不会有分别。
许诺对自己就算是真的好,也是暂时的,许诺的身上流着和他们一样的恶俗的血液,就象得了狂犬症的人一样,不发是个常人,发了便是个逮谁咬谁的疯狗。
“吃饭了许诺!走吧!”她赶紧用眼神示意一下黄子书,叫着嘟
着嘴斜着眼睛瞪着她母亲的许诺。
黄子书聪明过人,自然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拍拍许诺的肩头。
“好,走,去吃饭!”许诺见黄子书拍自己,立马将不开心丢到了脑后,嘟起的小嘴立马放下来,笑开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柳依依走在后面,看着姑姑将房门打开,象个宫里的嬷嫲般侧于门边,喜笑颜开的看着宝贝女儿许诺和客人黄子书象王子公主般的走出去。
黄子书和许诺的背影就象一副美丽的画卷,依依可想而知,姑姑的心里一定都开始做着美好的梦了,一定都在憧憬他们两个赶紧成家入洞房了,于是她就可以很快的成为一个有钱人家公子的丈母娘了,黄子书这样的大户人家必定是掷手千金眉眼都不眨的,多好!
许诺,你不会幸福的!我不能让你比我幸福!我不能让你的爸爸妈妈这么如意开心!
饭毕,黄子书礼貌的起身告辞,于是许诺恋恋不舍的站起来,送他下楼。
“叔叔阿姨,今天非常感激你们的盛情款待,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黄子书微笑着说道,余光却不时的瞟向头也不抬只顾卷起袖子收拾碗筷的依依。
“哪里哪里,粗茶淡饭而已,你能来,叔叔阿姨很开心啊!”姑父是真的很开心,毫不吝啬的大笑着,露出他那一口满是烟渍的黄牙。
“就是就是,以后常来啊!许诺,以后经常叫子书到家里玩!”姑姑的话客套之外又透着对许诺的提醒。
“爸,妈,你们就别费话了,一天到晚啰啰嗦嗦的,烦死了,黄子书我们走,对了姐,你也别收拾了,吃得太撑了,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消会儿食,快把碗筷放下。”许诺一边嫌父母啰嗦,一边抢下依依手里的碗筷,拉着她一起往外走。
“许诺,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你看我这儿还忙着呢!”依依缩回自己的手,这许诺也真够傻的,他们两个人二人世界散步去,拉自己去做电灯泡算怎么回事儿?难道还嫌自己不够辛苦,想让她的幸福再来刺激一下孤单的自己吗?
“一起吧!免得许诺一个人回来,她要是害怕的话,我还得再送她呢!”黄子书开口,声音极轻,唯恐让众人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
“姐,姐,你看黄子书都说了,我们一起转会儿嘛!马上就回来了!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客人个面子吧?快走啦!”许诺开心的继续上前拉她。
“就是啊就是!依依呀,今天你帮姑姑的忙一定也累了,跟许诺他们一起去散个步吧,不然这丫头就得说我对你不好了,你也知道她就爱粘着你,向着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早点回来就行!”姑妈的声音柔软动听,是五年来依依从未听过的温柔。
依依清楚,姑姑的话里有太多醋意,更有太多的提醒。
“好!”依依说道,跟随他们往外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