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边实习边毕业>
D.实习
如果说刚开始我还以为蔡主管只是严肃,做事认真又严厉是我工作上崇拜的对象,可后来我才发现,这种严肃是在强烈等级观下几近苛刻和刁难的噩梦。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蔡主管开始越来越苛刻地要求于我,并且稍有不顺心就大发雷霆,难道是我一贯的唯命是从让她认为我是怎样都不会反抗的气包,让她越来越肆无忌惮地为难我。
一日午饭过后,我陪着陈之去公司侧门边的档案柜存放资料,跨过门槛陈之冷不丁地被旁边堆放的一个大袋子拌了一脚,一个踉跄,竟然将手中的资料洒落一地。而后脚却不偏不倚跟进了蔡主管。
我一愣,同时出现的踉跄和蔡主管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陈之却头也不抬地捡起地上的资料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开始整理。
“陈之!!你们两在干什么?!”
“能不能给我做成点事啊,啊?!”
“搞这么乱,你还理的回来吗??”
“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陈之你跟着仓库大妈点,别整天像个鬼一样到处乱飘!”
“我不管你什么狗p理由,你马上给我理好它,理不好要你负责!”
“还有你!不要整天跟他在一起鬼混!”连连炮轰,从她开嘴起我就知道我必然有份,相处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这是她的一向作风,在她开口前我就已经猜到她的连珠责骂。
她说完便潇洒地甩身而去。
陈之还在努力地恢复这些资料的原本顺序,我一直站在旁边,我还陷于对蔡主管为人处事以及为何自己要受这般待遇种种的木讷思考中。
虽然称不上有家庭教育,可谦逊有礼舍己为人这些父母一贯以来的举止还是潜移默化地根植到了我的骨子里,我不明白她为何缕缕刁难于人,每每恶语相向,我想不出结果,为何长时间相处的人会愿意去营造去维持这种仇敌样的关系。
“你觉得被蔡管骂的时候怎么样?”找不到出路的思维被陈之打断,他带着略显轻松的表情在问我。
“她太过分了,不管对错总是在骂人”我一直对此很忿忿。
“我觉得这种话听过么就算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好听的话不要放在心上,过一段时间忘记掉就好了”陈之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些笑意。
“苦死了”的陈之一直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这也是我闲暇之余喜欢和他呆在一块的原因,总是能被他这种乐呵呵的状态感染,忘记不愉快的事情。不晓得是怎样的环境塑造了他的这种性子,或许是乐观积极的家庭条件,或许是黑暗压抑的成长环境,正面的积极引导有时候和负面的反向作用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只是这过程,天堂与地狱的差别,要怎么用公平论来解释。
由于处地偏僻,Q公司的公事出行都外包给了租车公司。租车公司的司机中有个很帅气的小伙子,不光长相英俊,带路能力也不错,一来二去,从蔡主管到艾姐陈楠等,Q公司外出办事的人都喜欢由他带着出去,可租车公司才不会每次都安排同一个司机过来。
我看不出他的年纪,很年轻的样子,可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这是从艾姐口中我才知道的。
他叫苏晓明,我不记得他的具体工作,只记得需要白天晚上轮番倒班,碰上白天休息还会出来开车子挣些钱。所以每次看到他,都是工作一晚上后继续坚持的疲惫不堪的样子。
可能毫无疑问的,这般疲惫不堪的生活,是为了家庭。和他相比,我们这些刚出校门的学生,关于生存的压力已经是少的多的多了。
从外表上看,是大家一致认同的帅哥。可帅气英俊的脸庞怎么没有带给他轻松愉快的生活呢?是不是每个人看到帅哥美女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都会觉得不好受呢?
虽然算不上是我工作上的同事,也不经常跟他打交道,但他却成了我在Q公司工作期间最敬佩的人,这种敬佩由心而发,可能因为源于生活本质而更加深刻。
刚成立的Q公司,银行和税务方面都还尚未办完全手续,作为财务人员,我理应开始着手帮忙办理这些事物。蔡主管带我去了次税务局和基本户所在银行拿回了些资料后就开始让我独自去完成任务。
几日后的早上,我接过手的是银行的一户通协议书,蔡主管给了我一袋子资料,派车把我送到了之前的银行,才刚拿出资料放在台面上,银行人员看了一眼却说一定要盖法人章才行,这协议上漏盖了法人章是不行的。
我看了眼时间已几近10点半,出发晚加上路程遥远,时间过的太快了。
没停顿的就打电话给蔡主管汇报结果,电话里没有责备但又让我去税务局申领**,说资料袋子里应该都有。
于是马不停蹄地跟着司机赶去更遥远的市区税务局。
然而税务局的任务也是纠结到无法完成,由于是新成立公司首次申领**,还需要联系税管员核定**的类目和数量,可是我连税管员是谁都不知道!
还是急匆匆地打电话问过蔡主管,她竟也不知道,转而电话询问了其他人后才将Q公司税管员的姓名和电话发到了我手机上。
临近公务员午间休息,我已没有更多时间去争取,问得税管员的办公室后就去寻找,可是找到的却是紧闭的木门,毫不犹豫的电话联系,他说他在外面,很忙......
听完我的汇报,蔡主管让我回Q公司,别忘了用她给的卡取点钱。
我没有完成蔡主管的两件任务,可电话里没有责备和埋怨,我竟有些意外,是被骂惯了吧?可转而一想,毕竟不是我主观上的错误。
“一早上时间!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什么事情都没完成!你总得干成一件事情吧?!”然而我没想到,一回到Q公司办公室,蔡主管就开始一贯的批评。
然后将敲完章的协议扔在我面前。
我漠然,不知何时起我习惯了忍受这些谩骂,没有反驳和抵抗,像只温顺的小猫,面对这些,大家都在默默承受,这是可能工作的无奈,我从未料想到过......
在蔡主管带着大领导出面见了一次税管员后,算是大概搞定了**问题,而后便又是我的工作了。没隔几天,我便又接到了买**的任务。
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电话约车后车子很快就到了,我一阵窃喜,租车公司安排了那个帅哥司机送我过去。
可是疲惫,毫无疑问是我每次看到他的样子。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涣散的眼神,不充足的睡眠和额外的工作将疲惫写满了整张面孔。
“去市区的税务局?”上车后他立马向我确认路程。
“是的”搞清楚目的地后他就启动了车子。
漫长的路程,我不晓得可以跟他聊什么,直到半个多小时候后在拥挤的红绿灯前缓慢滑行时,扭头看到他微闭的双眼!
“大哥?!你没睡着吧??”天!曾经只在喜剧中看到,而现在!坐在我旁边司机座位上的这位年轻司机,竟然也闭着眼睛在开车!
“没,只是太困了......”他浅笑着应了一句,故显轻松的语气透露着无限的绵绵无力。
我看着他,责备吧太无情,放任吧又不太合适,一时竟不晓得该怎样说好。
直到红灯亮起,车子停止前行,他一头趴在了方向盘上。
我不晓得该不该说什么话,或许最该让他好好趴一会,那怕只是红灯那一两分钟时间。
细微的小雨弥散了灯光,看着路上来去的车子,有多少个这样的司机在拼命的坚持呢?被明令禁止的疲劳驾驶,在生活的压力面前,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呢?
漫长而短暂的红灯,我以为他会错过,我以为会需要我叫起他,但是没有,在绿灯亮起前几秒,他像是有预感一样抬头准备。
“这么累啊?等下到了以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默然,我突然觉得怎样的话都伤人。
“是啊”简洁的回答是表明他的劳累程度吗?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毫无偏差的将我送到了目的地。
“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可能要有点时间的。”下车前我晃了晃手中的一袋子材料跟他说,好让他可以安心趴会。
他笑而不语。
冒着小雨,我冲进了地税局。
地税大厅的人不少,还得排队等候,虽然是第二次过来买**,可我还没完全搞清楚到底需要哪些资料,索性把相关的能带的都拎了过来,毕竟这么长的路程,落下一样就得再往返一次,更何况这样会被蔡主管大批一顿。
我正拎着材料袋在一旁等待,苏晓明不知什么时侯已经进门。
“你怎么不睡啊?”我看着他诧异地问道。
“真要睡的时侯么睡不着了,真烦!”他皱了下眉,带着些烦恼的表情。
“睡不着你可以趴着休息会么,我这边估计还得一会了”我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没事儿,你办事吧”对于这种等待,他心里应该是有些哀怨的吧。
他已经疲惫过度了么?疲惫到已经无法安然入睡的地步,这种状态我也体会过多次,困到极致,就再也无法安稳入睡。
而这等待,可能只是徒费他的休息时间,对于一个司机而言,只有路途才是确切可以获得报酬的吧。想到他的生活压力,我深深地感觉到这种等待带给他的烦躁。
他没有溜达一直站在我旁边等着。在这陌生的环境和模式中,这种无言的陪伴竟让我感到一丝丝莫名的温暖......可能我明白,这也仅仅是我自己的感觉而已,于别人而言,更多时候应该是忙碌和疲惫到顾不及多少感性的东西。
半个多小时过后,我拿着到手的**回到了车上,
回去的路途少了些拥堵,苏晓明也明显清醒了很多,我开玩笑说他怎么突然不困了,他还是笑而不语......
拿着**,也总算是完成了任务,想着这次大概不会被唾沫星子临幸,我还有些飘然地跨进了办公室。
“你算谁?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还学会跟我狡辩了?!!......”没想还是迎头赶上了浪尖,刚刚到办公室门口,我便听见了蔡主管异常愤怒的言辞。
我抬头一看局势便知是乐文站在了风口处。乐文是负责设备这一块的,入职时间在我之后,我看着他来面试,来报道,来工作,到现在站在这里挨批斗。
“不是,蔡主管,我不是那个意思”乐文欲语不语,像是百口难辩。
乐文的孱弱辩解却激起了蔡主管的极大愤怒,突然间奋力将手机砸向桌面,办公室所有人员瞬间凝固,却也没有谁敢正眼看她。
“你行啊,你有本事,你来当领导!!”
“简直不可理喻!你算哪根葱?我缺你还不行了我!”
“不想做就马上滚蛋!你以为你是谁?”
......
大声的呵斥和愤怒的唾沫开始肆无忌惮地刺穿空气,乐文低头不语。
我不晓得事出何因,乐文一直以来都很友善,可能是撞枪口了吧,我想。
对于蔡主管,我不知道是哪种环境给她灌输了这样的等级观念,在她眼里,上下级区分地那么明显和刺眼,下级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她的指令接受她的指点,就像周日在家休息的陈之会被一个电话叫回来上班,就像人力资源部的陈楠会被她差使去卸货......还是我初入社会,尚未领教到这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规则呢?
呵斥中带着很多难听的话,毫无保留地透露着她骨子里的等级观,被说成不值一根葱一根蒜的乐文会怎么样呢?我在想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和她大吵一架,发泄全部的不满然后甩门而走,设身处地,这样的处境让我觉得非常愤怒。
我以为乐哥会走人,这么直白难堪地被人贬低一通,还要卑微地留下来做什么呢?
可我错了。乐哥去跟蔡管道了歉,在低头哈腰承认错误并且保证下不为例后又恢复了原样。
明显地我错了。我没有办法解释这些错误的原因,最终只能把它们全都归因于现实。
作为她身边的助理,每日都会萦绕在耳边的责骂声太能加重思想包袱,这般的生活让我越来越觉得疲惫不堪,甚至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一个月30天的时间尚未过半,学校话费套餐里的免费通话时间却早已所剩无几,连跟然姐倾诉的时间都变得那么珍贵,每每都算着时间在掐电话,这样的拘束让我越发觉得压抑,除了然姐,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我的遭遇,我谁都不想再告诉,不想再从头至尾阐述一遍这让人难堪的经历。
蔡主管一段时间里经常在开会,讨论些企业管理软件和员工管理、制度修整之类的问题,我有时参加有时不参加,这也完全取决于蔡主管的指令。
下班时间过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蔡主管从会议室出来,今天的会议貌似开的特别久了些,我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天色已暗,看着手头也没有事亟待解决便发了请示下班的短信给蔡主管。
15分钟后我依旧未收到蔡主管的回复,动身回了租房。
我可能知道这种不妥当行为的后果是被蔡主管狠批,可我也实在不愿每次到下班时间的时候每天每天都要请示她的意见,就仿佛没有制度规定下班时间一样,不管怎样,我永远不该到点走人。
走在回租房的路上,虽然早已天黑,可皎洁的月亮还是带来了步行足够的照明。
我主观地避免去回滤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样的夜行才会让人感觉到些许放松和自如。
安静的夜路间,突然闯进的手机铃声让我凭直觉就感受出了蔡主管的味道。
响了半宿,我还是接了起来,不接会死的更惨。
“你现在在哪里!”这种语气一下子就听得出根本不是问句,
“你一直开会我发了你短信......”
“好!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你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有事情安排你做!你不用再说了!好了!明天你就跟着扫地阿姨打扫卫生去吧”
蔡主管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就掐了电话,不晓得她的手机是否又会重摔一次。
然姐说她是心理变态,乐于折磨他人,她一次次说我不该去这么偏的地方,从头到尾,只是这种劝阻激起了我性子里的倔强,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坚持,这是我自己找的第一份工作,原本是打算坚持两三年啊!
拿着被挂断的电话,在这万众的黑暗中我一下停下了脚步。所以是迈不开步子了么?是我自己不够努力么?我缺乏自信,可面对这些的时候,我不想承认是自己的堕落导致的。我有想努力做好,这是自己清楚确定的看到的。
每当信心满满活力十足地打算迎接新时段的时候,等来的总是一盆冷水。命运的演化让我越来越不想相信哪个转折点能带来链接美好的机遇。
驻足中的抬头,黑夜里只剩一轮弯月,只是月光洒在脸上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产生了某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我无法解释这种情愫的产生原因,可这明亮皎洁的月亮,竟也悄悄地带给我无法磨灭的心际安慰......
“抬头望明月,低头思何处”这从小就会的诗句,可能我总算有些明白有些体会为什么诗人爱将私情寄托到月亮之上。
或许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很不如意,又或许我的遭遇真的是个奇葩,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世界上如果有两个我该多好,纵使没有更强的能力,也比现在这单薄的我来的好得多,这太奢侈了是吧,很多人都这么想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