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暮色中的阿克港。
一身白色僧袍的阿泰尔此刻如同一名最普通的旅行者一般混入了这座被阿尤布帝国军事占领的城市;而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却是为了追逐一个人。
一个女人。
阿克港被阿迪勒攻陷之后,由于这里人数实在太多,同时也是因为萨拉丁一贯的宽容政策,因此王弟只是俘虏了城内的贵族和士兵;至于那些普通的市民,则只是在敲诈了一笔赎金之后放过了他们。虽然有一部分基督徒选择远离黎凡特之地,但是大多数故土难离的人们依然只能认命的接受萨拉森人的统治。
这里如今驻扎了两千人的精锐部队,由一名王弟信任的埃米尔暂时实行军事管辖;不过他们遵照苏丹的谕令,大都聚集在原本属于法兰克人的内堡之中训练;甚至于当地的拉丁教堂,萨拉森人也没有关闭和破坏。
虽然萨拉丁的统治比较宽松,但是街上随时巡逻的马穆鲁克则不断地提醒着所有人,这里现在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过,阿泰尔一身萨拉森人的装束,却倒是让他暂时在这里通行无阻。
他跟着人流混进了阿克港的城门,注视着那些在街上昂首阔步的挎刀巡逻的马穆鲁克,便不由得想起了几天之前,就是这些精锐士兵封锁了大马士革的王宫和城门,到处搜捕他。虽然他已经为自己规划好了后路,但是如果没有那个预料之外的女人的接应,他也不可能如此毫发无伤的逃出城来。
在他被两名精锐的马穆鲁克侍卫围攻的时候,是那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女人——阿卜杜拉的法兰克女奴,名叫玛利亚的,从背后割断了一名侍卫的喉咙,同时给了阿泰尔一把直剑;鹫堡的刺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法兰克女人杀起人来竟然也如此干净利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利亚要帮自己,但是阿泰尔当机立断,完整的接受了她的好意。之后两人伪装成了遭受驱逐的一对患有麻风病的夫妻,在城门守卫嫌恶的目光之中,被他们“驱逐”出了大马士革。
作为刺客的素养,强迫着阿泰尔在安全之后必须和玛利亚分道扬镳。不过在那之前,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仿佛的法兰克女孩儿,看着他专注的驾驶着偷来的马车,原本自认为冷漠的刺客内心忽然之间有一股莫名的悸动。
“嘿,刺客先生,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刺杀萨拉丁......得手了么?”
玛利亚的话突然让阿泰尔警觉起来。他摸了摸腰间的皮带——那里原本有五把飞刀和两把匕首,但是为了混进大马士革王宫,这些凶器早已经全都丢掉了。见此情景,阿泰尔隐秘的皱了皱眉,反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你们萨拉森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一边操控着马车飞速疾驰,一边转过头来,玛利亚用左手将略微散乱的棕色秀发捋到了耳后,她的笑容却让阿泰尔有些心动:“你现在可欠了我一条命,伙计。”
“但是至少现在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那么现在可以合作了吗,刺客先生?”
玛利亚笑起来像月牙一般的漂亮眼睛彻底俘获了年轻刺客的心。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同意。我叫阿泰尔,阿泰尔.伊本.拉哈拉德,是个孤儿;今年十九岁,未婚;那么刺客小姐,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么?”
听到阿泰尔有些滑稽的自我介绍,一旁的玛利亚却咯咯的笑了起来。“既然你真心实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叫玛利亚.索普,你可以叫我玛利亚;我来自英格兰的约克郡,以前是莫尔顿男爵夫人。”
“哦,原来你已经结婚了。”
看着年轻的萨拉森人有些失望和落寞的样子,玛利亚掩嘴娇笑道:“我三年前来到圣地朝圣,然后便女扮男装加入了圣殿骑士团,做了杰拉德大团长的机要秘书。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耶路撒冷沦陷的事;不过,年轻的阿泰尔,你能告诉我,圣殿骑士团,现在怎么样了?杰拉德大团长在哪里?以及,你刺杀萨拉丁,成功了吗?”
“原来她是个圣殿骑士。”
内心闪过这样一个想法,阿泰尔接下来却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成功。”
仿佛早就知道了这样的情况,圣殿骑士玛利亚不由得长长的喟叹了一声:“我知道了。毕竟,那可是大马士革的苏丹......”
“至于圣殿骑士团——”
阿泰尔接下来的话不由得让玛利亚.索普竖直了耳朵;不过,饶是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依然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击打在了她的心头。
“圣殿骑士据说在耶路撒冷的围城战之中全军覆没;而你们的杰拉德大团长,也在和萨拉丁的精锐大军交手之时命丧沙场。我当时在耶路撒冷亲眼目睹了那几十个圣殿骑士最后的冲锋,他们是真正的勇士。”
“哦,不......”
玛利亚.索普不可置信的低声哀嚎,同时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她突然之间停下来马车,声音低沉的说道:“好吧,看来是时候分开了。萨拉丁的鹰犬不可能追到这里来,阿泰尔,愿你的真主保佑你,然后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玛利亚?”
听到了阿泰尔的询问,已经骑上马准备夺路狂奔的女圣殿骑士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阿泰尔;如果你还想再见我,那就来阿克港,一间名叫‘橡树与玫瑰’的酒馆。”
“我简直是疯了。”
几天之后,鹫堡的刺客大师来到了被阿尤布帝国军事管制的阿克港。他一边将自己伪装成一名新月教的朝圣者,一边在城内寻找那家被玛利亚提到过的酒馆。
“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可是个异教徒!”
虽然内心不断的如此告诫自己,年轻的刺客大师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来到了这里,甚至还断掉了和组织的联系,连向鹫堡复命的事也不管了。他一边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和思念的痛苦,却无比的期盼,能够看到那个这几天朝思暮想的身影。
“玛利亚,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