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当。
茂茂与何必平二人,此刻正在前台一边老老实实地打扫永安当,静候来客;一边却是时不时的轻轻抬头,眺望后方,同时以目光交流。
二人所望之方向,正是永安当中,他们平日里所住的大通铺。
此时此刻,在景天离去之后,景逸与顾子复二人却是成功在永安当后的大通铺之中,再度汇首。
平坦的大通铺床塌之上,一方小木桌摆于正中。
桌上有两杯花茶,茶水碧绿如玉,就中却有一朵鲜红的花朵,仿佛绚丽的火花一般燃烧、绽放在茶水中,此时其中一杯被人执起。
品了一杯彼岸花茶,再看着二人前方一面水镜中,景天那昂扬而又不乏谨慎地、向着隍县附近百姓询问之身影……
景逸于飘然欲仙之余,不禁略带得意的开口道,“子复兄,我儿如何?”
一杯清茶入腹,景逸只觉自己周身一片清凉,心灵、神魂清爽不以,昔日困锁内心、无计可施的诸般疑惑,此时宛若水到渠成一般,一一解开。
“飘然欲仙”,这四个字用于此处绝无半分夸大,此时此刻的景逸确有此感!
不只是昔日对于学问上的些许疑惑,此时纵是那天地间的玄妙,在腹中花茶尚未消解、灵魂飘然欲仙之余,于他而言,
此刻也失去了一部分神秘的面纱,任他窥视!
若是他是修行多年的苦修之士,心志坚定,此刻自然能分清虚实,在窥探天地玄妙的同时,还能守住本心。
但他虽也修有一点内功,终究未入仙门,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此刻的那种感觉,远比男女之间的事情,更刺激千百倍……
这对他而言,既是一种好处,更是一种负担!
简而言之,就是他的福薄,还受不起这等仙缘。
当然在这等危机之过程中,他的神魂亦得到了这幽冥珍宝的淬炼,将来纵是寿终正寝,也依旧能够保持住自己的神魂不离散。
不过,有着顾子复在,他的未来势必会踏上仙途,这对于他未来的修行,同样也大有好处!
要知道,‘只修命不修性,此时修行第一病’。可是神魂之性,岂是想修就修的?
命功修为尚且有迹可循,出了差错也能弥补,如果性之修行上出了差池,小则将会影响一生,大则纵是来世,亦是难逃。
所以佛道两家的高人都有过将肉身视为臭皮囊或过河之舟的说法,但却没听说哪个高僧可以把元神、灵识以等闲视之的。
“品行尚可,才能尚须试练……”
清冷而幽然的话语,瞬间将景逸从那飘飘欲仙之境地中唤醒,顾子复直视着水境之中的景天,继续道,“景兄放心,
以景天侄儿之天赋,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之收入门下,只是若是他能成功破开我为他设下的历练,我亦不介意将他引荐给师尊。”
“景天这臭小子,能入你之门下已是他得天之幸,就看他这五毒俱全的样子,哪有资格拜入玄都真人这等真仙门下……”
景逸虽是面上笑开了花,但嘴中却是依旧毫不留情。
他可不知道,若不是他刚刚恰逢其候被顾子复唤醒,等他醒的再迟一点,他的心神就会与天地同化,再也不能收回。
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景逸咂咂嘴,望着被他一饮而尽,杯中竟是毫无湿渍的清茶,他的心中虽是渴望,但也知晓此茶定然非凡。
因而他只是想了想,便放下茶盏,转而望向水镜。
……
渝州城,刺史府内。
昨夜被渝州知州急召而来的渝州镇魔分司镇魔使,此时忽然露出骇然之神情,随即却又是一叹道:“太上道玄都真人门下,当真是非同凡响。
只是这等夺天地造化的手段,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未免也太浪费了,根本没什么效果……”
那因昨夜之事直视仍旧惶恐不安的渝州知州,此时不解其意、一脸茫然的问道:“周大人?周大人!此言何意?大人在惊叹什么?”
“林大人不是在询问我昨夜那刀龙入城之事么?此时我在感叹的亦是那人,这位出自于昆仑门下的高人,手笔之大,实在令人心惊!”
周姓镇魔使深吸了一口气,不禁苦笑道:“他刚才施展太上道之法术,引动周天星力,此刻又辅以幽冥奇珍,替那个景逸洗涤神魂……
只可惜那景逸虽然修有高明养生功,但终究只是凡人啊……若我当年能有这份待遇,此刻纵是长生,也未必无望!”
林知州奇道:“昆仑门下?是太上道的人?那人当真这么厉害?能让人长生有望。”
“何止于此,昨夜化身刀龙入境、震动八方的也是他。”
周姓镇魔使意味深长地对林知州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他应该就是先前传讯中,那位刚下昆仑的玄都真人之弟子,也就是……
十余年前,渝州,顾家,顾子复!”
顾子复?
“原来是当年的鹤机先生啊!可惜,当年没能与他多加联系……甚至昔日他出渝州之时,本官与一众好友还嘲讽他脑子进了水,不曾想数月之后……”
林知州眸中恍惚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化作了然,“他竟一举拜在了那位名镇九州的玄都真人门下,而今更可随手予人长生机缘……”
“这就是修行者所强调的机缘之重要啊,人家出身于可以蜀山两分天下的仙道名门,十余年之修行便可抵得上本使百载苦修。”
周姓镇魔使回忆着司内、那几位如今早已是大名鼎鼎的太上道之高人,此时亦不禁苦笑连连。
“如此嚣张之入城,还有刚刚的大手笔,他这是在警告,还是在示威?”
林知州很快便回过神来,曾与顾子复打过交道的他,此时目中不禁掠过一抹暗芒,同时在心中亦是暗暗揣测。
“顾家……看来以后不但不能招惹,还得多多补偿了。”
殿内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言下未尽之意,此时尽在不言之中。
“还有永安当、景家。
看这情况,这顾子复估计是要将景家渡入昆仑修行,未来说不得能修成正果,介时不入鬼界幽冥,还可混个自由自在的长生。”
……
隆县。
隆县是渝州之下的一处小型县城,当地知县姓罗,相传其背后靠山关系极硬,很在渝州吃得开,上有靠山,下又和隆县诸世家……
这罗知县在这隆县之中,几乎可称得上是一手遮天,再加上十几年未曾挪窝的缘故,他的欲望和胆子早已膨胀地遮蔽了心灵。
在隆县之中,百姓暗地里曾给他送了个雅号,唤做,罗扒皮!
就此三字,此人之恶,便可从中略窥一二。
景天从周遭百姓口中询问得此语后,心中自是愤怒难言,不过有劳景逸的多年教导,他的愤怒却并未掩盖他的理智。
好言安慰了一下他先前所询问的几位百姓之后,景天快步踏入隆县县城,一边在城中收集有关罗知晓的情报,一边等候天黑。
随着情报的收集,景天心中的怒火愈发澎湃,这罗知县简直将“破家的县令”这五个字诠释得无微不至,早上那位长者,在这隆县之中,不是个例,而是之一!
所谓的十恶不赦,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当、当、当……
待得初更鸣响,四周寂静无声,景天胸中的怒火已然难以掩盖,此时悄然从先前所住的土地庙而出,向城中无声无息的潜去。
景家所修行的内功来自于叶凝,乃是道门上乘的养生之法,即便单论轻功及战力,亦是远在一般江湖武功之上。
此时的景天宛若壁虎一般,游墙爬壁,无声无息地穿过数条街道,很快便来到了那罗知县今日所宿的府邸之中。
这罗知县显然也很清楚自己在隆县内的名声,为了自身之安全,那府邸外的青砖高墙不但砌得光滑无比,甚至高余丈许!
丈许高墙,还难不住景天。
无声无息的来到墙外的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当下他运转内功,身体轻飘飘的,
仿佛一片枯黄的树叶般随着体内真气一转,顿时纵身而起,整个人一下子以比院墙还要高上数尺的高度,飘然落入了院子里面。
此刻。
四顾皎然,唯月分明。
几点蒙蒙白雾自他大袖之中挥出,随风飘入狗窝之中,令那几条黄毛大狗瞬间昏倒。
景天借此良机,悄然溜入了这座府邸的后院之中。
稍作搜寻,景天的目光渐渐落在了一处,那里有灯火如豆,不时地还有些窃窃私语传出,同时夹杂着几许猥琐的笑声。
靠近一听,屋内之人正是那隆县知县罗文镇,而其中靡靡之语更是不堪入目。
景无胸中怒气勃发,眉间一丝厉色闪过,将当下随身携带的一柄长剑用力一劈,那房间的大门之门栓瞬间一分为二。
就像豆腐做的一样,落下的切口,也整整齐齐。
此刻,房内的那位罗文镇罗知县正在与一名粉衣女子调情,此时见得景天手握长剑,有如神兵天降一般,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顿时大吃一惊,直吓得五肢疲软,那白花花的肥肉,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颤抖不休,“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你可知我是谁?我乃朝廷命官……”
这位罗知县早年也读了些书,平日里手段更是很辣无比,但此刻他的胆子却不大,甚至还吓得两脚发软,不听使唤。
景天懒得与他言语,在那粉衣女子瞪大了眼睛,似要开口尖叫之际,他飘然上前,一记手刀,直接将之打昏。
同时,在点了这罗知县的哑穴后,景天只将自己所通晓的刑侦之术稍一施出,那罗知县登时便胀红了脸,匍匐在地上,好似虫子般不断做势求饶。
然而景天却是故意惩戒,此时就仿佛未曾看见般不管不顾,任那罗知县汗如雨下至几乎就要两眼发白之时,方才停手。
待得解开哑穴后,罗知县缓和了良久,仍是周身颤抖不已,但此刻的他却是乖若猫儿一般,也不敢设法呼救,只瘫倒在地上,好似蠕虫在不断蠕动。
景天问什么,他便颤颤巍巍、断断续续的一一说出。
纵然事关某些机密要物,但景天往往只是做势欲要继续上刑,那罗知县便再也不敢有分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