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唐锦兮抬眼看了座上的姜氏，她凤眸狭长，半阖着双眼，不动声色。
这气场也是强大，唐锦兮斟酌一番，还是开口“清雨这丫头虽然有错，但被打成这样也是可怜，希望姜夫人允了我，让我将她带回兰苑。”
倒没想象的为难，姜氏很快点头应承了下来。
请漱急忙上前搀扶起清雨，唐锦兮欲起身离开，姜氏上前牵了她一把，一面将她送出门口，一面扬着声音和善道“攸儿没管教好下人，倒是多让锦兮担待了。”
行至门口，又听姜氏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细若蚊蝇“今儿这荒唐事，可莫要让你父亲知道，不然这孩子怕也免不了罪责。”
唐锦兮心中一惊，见姜氏已退了一步，面上还是端庄之礼。
比起唐攸，这姜氏滴水不漏，果然是个人物。
唐锦兮倒没想做的太绝，笑嘻嘻地应道“还得多亏姜夫人的秉公执法。”
回了兰苑，清雨自知有愧，一脸不自在。唐锦兮却不在意，唤来小芽帮清雨上药。
默立在一旁的请漱突然拉着清雨齐齐跪倒在她面前。
唐锦兮吃了一惊，蹙着眉间有些不悦“你这是干什么？用不着说感谢的话，现在我是你的主子，护着你是应该的。”
请漱这人性子冷，平日对唐锦兮生疏客套的厉害，这会眸子却有些湿润，重重地磕下一个响头，心悦臣服地唤了声，“小姐。”
“请漱发誓，从今往后追随小姐，忠诚不二，若违此誓……”
“行了行了。”唐锦兮伸手拉她，“我起的早，晨膳还没用呢，就被拉去斗智斗勇，现在肚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小芽在后头附和“是啊是啊，快听我的肚子在唱歌。”
说着她拿手拍了拍肚皮，她这滑稽的模样倒是惹清雨“扑哧”一笑。
不知怎的，请漱眉眼舒展开来，低头抿了抿唇“嗯，我马上去准备。”
吃饱喝足，唐锦兮同请漱问起了杜姨娘。
请漱觉着杜姨娘性子温，与夫人有些交情，会帮着唐锦兮说话也不是什么怪事。
唐锦兮挑着眉摇头“可我觉着此事不像那么简单。那窗台上的黄蜡眉几日前就有，杜姨娘会知道也罢，可连五岁的小唐瑶都清清楚楚，说明什么？”
她将托着腮的小芽和清雨一扫而过，两人一脸茫然，很是默契地摇了摇头。
聪慧如清漱，眸光不由一亮，询问道“这兰苑是杜姨娘在打扫？”
“嗯。”唐锦兮赞许地点头，小芽和清雨一扭头，投去钦佩的目光。
“按理，杜丽娘性子温吞，不敢惹怒掌权的姜氏，大多时候，不敢做声。今天却有理有据地替我出头。”
“按理，管氏与杜姨娘的交情再好，管氏已故十几年，杜姨娘为什么还帮忙打扫兰苑。”
“按理来说，这个杜姨娘似有隐情。”
经唐锦兮这么一点拨，清漱也开始生疑，两人决定一道去杜姨娘住处走一遭。
杜姨娘与世无争，住处也是个僻静之地。手下丫头婆子们甚少。
唐锦兮与请漱来时，她正在桌案前亲自教导唐瑶写字。
唐瑶年幼，还是皮性子，坐得很不安分，杜姨娘也不责怪，只是耐心教导。
“小瑶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吃食。”唐锦兮瞧了眼，故意扬了声音。
唐瑶正趴在桌上弯弯扭扭的写字，闻言如临大赦，飞奔着两条小萝卜腿过来，近来才甜甜地唤了几句“锦兮姐姐。”
唐锦兮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眯眼笑道“这桂花糕清香可口，我猜你爱吃，特意送过来的。”
“多谢锦兮姐姐。”唐瑶偷瞄着请漱手上的食盒，“咕噜”咽了口唾沫。
杜姨娘起身看过来，面带责备道“瑶儿，不得无礼。”
唐瑶一听，有些委屈地垂了头，退到一旁。
唐锦兮从食盒中取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唐攸，笑道“无妨，我是来谢谢小瑶儿送的腊梅花。”
唐瑶小心地看了眼杜姨娘，见她叹了口气，点头。才咧着两颗虎牙欣喜一笑，双手捧着接过桂花糕。
她低着头一咬，鼓着腮帮子，嘴上留酥，天真烂漫的样子。
唐锦兮望向杜姨娘，抿唇开口“那黄腊梅清香淡雅，倒为兰苑增气不少，我甚是喜欢。”
她扬了扬尾音，一旁吃着桂花糕的唐瑶突然头一抬朝她笑道“锦兮姐姐喜欢，瑶儿就天天来送，先前瑶儿也是随母亲时常去兰苑……”
“瑶儿。”杜姨娘面色一变，出口厉色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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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瑶想起杜姨娘叮嘱她不得将去兰苑打扫一事在外胡说，唐瑶见唐锦兮心生喜欢，一时心急口快。如今知道犯了错，一直咬了唇，不敢再开口。
唐锦兮却装作一脸好奇，扬着鼻音“哦？”了一声“杜姨娘想来是与母亲关系交好的，先前为锦兮说话，锦兮还未来得及道谢。”
唐锦兮当着姜氏的面称之夫人，大拂她的脸面，如今这口中的母亲自然指的是管氏。
杜姨娘由此，面色变了一变，低声答应“我刚入唐府，曾受你母亲庇佑，无谓什么帮衬，小事一桩，也是应该的。”
唐锦兮却不肯罢休，出言逼她一逼“杜姨娘说得谦逊，如今姜氏主家，手段凌厉，又不喜母亲，你时常去兰苑拂尘，如此惦记母亲，还为我与姜氏起了冲突，这怎能说是小事一桩。此等恩情，锦兮是会放在心上的。”
杜姨娘出言帮衬唐锦兮也非什么大事，可就是因为她与世无争的性子，却因唐锦兮突然与姜氏作对，实在耐人寻味。
唐锦兮口齿伶俐，杜姨娘见应付不过，只好行至前来，同唐锦兮开口提议“我这住处没什么好东西入眼，锦兮小姐若是喜欢黄腊梅，屋子后头有一处梅林，不若一道观赏如何？”
唐锦兮会意，回头睨了请漱一眼，示意她留下，请漱会意，俯首称是。
两人一道步向腊梅林。一路上杜姨娘心事重重，唐锦兮却装得心无旁骛，只顾着观赏。
直至梅林深处，杜姨娘却突然将脚步一顿，看向唐锦兮，脸上已没有谦卑的笑意，微蹙眉尖，神情凝重。
她思酌再三，还是迟疑着开口询问“你究竟是谁。”
唐锦兮心中一滞，却弯着眉眼，笑得一脸纯善“杜姨娘，我是锦兮啊，你怎么了？”
“不，你不是锦兮。”她声音虽柔，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唐锦兮觉着被她那双清明的眸子凝着着，就要露出破绽来。
脸上的笑意不由僵了几分。
“杜姨娘说笑了，人人都说我与母亲长得十分相像，我怎不会是锦兮？
“正因如此，你才不是唐锦兮。”杜姨娘意有所指，惊觉失口，不禁懊恼了一下，缄口不言。
唐锦兮心中生疑，向她追问“杜姨娘此话怎讲？”
杜姨娘躲开她探寻的目光，推说道“你母亲生产，产婆接生，我在一旁伺候过，你身上有何标记，我一清二楚，你，断不是唐锦兮。”
她信誓旦旦，唐锦兮不敢追问标记一事，一时慌神。
杜姨娘稍稍舒心“不过你放心，我不知你意欲何为，但我看得出你本性不坏，我不会拆穿你，还请锦兮小姐莫要再接近瑶儿。”
杜姨娘忽然垂头轻叹“瑶儿还小，你与姜氏闹僵，我只怕……”
唐锦兮听出她的意思，云姨娘避世就嫌，就是忌惮姜氏的手段。她不惜揭穿唐锦兮的身份，就是求她与唐瑶的一世安宁。
唐锦兮应允“你放心，我对你们并无恶意。”
唐锦兮与杜姨娘一道从腊梅林出来，请漱看出她怀揣心事，不禁有些担忧。
回至兰苑，唐锦兮才与她讲明，杜姨娘发现她身份有假一事。
请漱闻言，顿时心生不安。
“只是我心中有个疑团，杜姨娘知道我身份一事，似乎另有隐情。”
请漱拧眉敛声，似乎静待她道来原委。
唐锦兮心中疑虑“她似乎早就知道我并非真正的唐锦兮，却肯一次一次为我讲话是为何？”
请漱斟酌了下，却得不出任何解释。杜姨娘的性子柔顺，为不打紧的唐锦兮得罪姜氏，并不像她的作风。
唐锦兮又继续开口道“在腊梅林她怕遭遇姜氏的手段，为了唐瑶，不惜戳穿我的身份，要我避嫌。”
请漱加之分析“或许，她可可以将此事告知姜氏，没准姜氏会因此善待她们母女。无需这多此一举。”
说完，她又有些忧心，“若杜姨娘真要揭露小姐身份……”
唐锦兮宽慰她“这倒不必担心，我虽不知为何，但杜姨娘向我许诺，不会戳穿我的身份，想来不会有假。”
“小姐，决定如何？”
杜姨娘知晓唐锦兮身份一事，想来想去，总觉得另有隐情。
唐锦兮头痛得厉害，拂了拂手，不愿深酌“杜姨娘这边还不打紧，只是她若知晓，最怕姜氏也会生疑，看来我们得更加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