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的那条青石小路,歪歪扭扭的灰色石墙。石墙上面像泼墨般的水渍,挣扎着想要冲出墙来。灰色的石墙在这条狭窄的石路上,倾斜着叫嚣着似要压下一般,阴森的荒无人烟,几丝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林哥……这里,我好像来过。”
陶谦恍恍惚惚的说,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林森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先是转了一圈,再顺着左边的石路,拐到另一条石路上,又辗转几个十字路口,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停下。
林森心里不由得十分诧异,刚刚的陶谦,好似有人带着他东奔西走一样。他向前一步,细细端详陶谦,只见此时的陶谦的双眼瞪得血红,眼中没有焦距,却死命的瞪着前方,像着了魔一样。
“小谦,你还好吧,喂……你看着我,看着我。”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将陶谦拉回理智。刚刚的陶谦,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五光十色,十分耀眼,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他便朝着最亮的那一点走,走着走着却迷路了,停滞在那里,若不是听见那声声叫着自己名字的呼唤,陶谦似乎觉得就这样下去,呆在那个世界里,也挺好的。几丝轻柔的微风,拉他回到现实。
面前一张略微有些发白的俊脸,额上还渗着汗水,陶谦想也不想,当下便将袖子凑上去,将那人的汗擦了,方又漏出那张牵动陶谦的面颊来。陶谦愣住,只见那人目光灼灼注视自己,即锐利又恬静,还夹有一点急切的担心。
陶谦的思绪全部被拉了回来,他不禁暗暗在想:刚刚自己是怎么了?为何林森会有这样一副表情。
“林哥……我”
“陶谦……”林森注视着不知所措的陶谦,双手附在他青涩的肩膀上,:“若是有一天,我们不再见面,你听不见我的声音,还会记得我么?是否还会想起我这么一个人。”
风沙沙的吹过,四下里寂静无声,一切归附到平静,没有任何声音的痕迹。
陶谦奇怪道:“林哥,你说什么呀?吓到我了,我才不要跟你分开,以后上大学,工作,我还要在那里,想摆脱我很难哦,想都别想,我还离不开你做的饭菜呢。照顾不好自己,到了外面准饿死。”
“呼哧”一声,林森笑了,笑得开心,笑得动容,像是卸下了自己身上放置很久的包袱般轻松。“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总是这样黏我呢。一直这样就很好,在我这里,很安全……”
“林哥,我哪有那么粘人,不过怎么办,我好像迷路了,找不到那个阁楼……”
突然陶谦眼光一闪,好像有人。他心中一动,连忙跑了出去,林森紧跟其后。出了这个路口,陶谦不免有些失望。面前哪里是梦中的红衣女子,分明是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衫的老婆婆罢了。
不过陶谦仍然前去,准备询问一二。
“婆婆,你知不知道丽江客……客……”
天呀,有谁能够告诉他,这人……这人长得,怎么这样可怕。
陶谦吓呆了。他身前的驼背老人,转过身来,眼球竟然是白色的,眼珠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沙粒,异常浑浊。老人的脸死气沉沉的透着死人的气息。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在陶谦面前,他也不会惊慌成这个样子。老人一只小小的指头,萎缩成树枝的模样,颤抖的伸向左前方。
陶谦道了声谢,起身就要离开。突然,他感觉身后一阵风吹过,身子背后凉飕飕一片,陶谦惊得半步不敢动,只觉得身后有东西接近自己。酥麻的触感从右肩上传来,陶谦低头一看,一只树皮老手,干枯的仿佛一具干尸,那只手硬生生的掰着自己的右肩,十分疼痛。
陶谦顾不上右肩的疼痛,拔腿想跑。可他一发力,身上却像被定住一般,动不了半分。陶谦想起林森,抬头一看,面前不仅没有林森的影子,身旁连生人的气息都没有。后方传来“咕噜“一声,顿时,陶谦头上,手臂上,手背的寒毛乍起,他悲凉的转过头去。
“小伙子,丽江客栈没人住,你去找谁啊。”一声低沉的声音,刺耳难听的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可如今这仿佛来自地狱的响动,也将陶谦从无比恐惧中拯救出来。
原来能说话啊,这样清晰说话的就不是鬼啦。
陶谦也才放了心,也不去管身后的老人是如何如何的可怕,连忙转身,感激涕零的回望老者。
“婆婆……您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
“咚。”
“哎呀”。
老婆婆的拐杖敲上陶谦的额头,痛的他差点挤出两滴泪。
“婆婆……您……您怎么打人呀。”
老人精锐的眼中狠狠的斜了他一眼。陶谦顿时住了口,哀怨的揉着头上的大包。
很痛。
老人将拐杖从边上一立,单手支撑,眯着眼睛。“那原本是荣娘的宅子,祖上传下来的,可惜她父母亲死的早,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只剩了这个老宅。想当年啊,容娘坐在我的屋前哭,那样子,可怜的很啊。不过,你找那屋子做什么?早就没人了。”
荣娘,陶谦心里默念道,是那个穿红衣的女子么?自己梦中的就是她吧。
谁知老人突然大惊失色,浑身颤抖,指着陶谦质问道:“容娘已经失踪七年了,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穿红衣服,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原来陶谦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现在老人这么一问,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对老人说了。
老人听着听着,竟然落下泪来。
“孽缘啊,孽缘啊,容娘一定是被她家汉子害死了,这才托梦于你来救啊。你不知道,她生不如死啊。自从容娘她爹娘死后,没过多久她便和一个外乡来的男人好上了,后来还要嫁给人家,我看那人容貌一般,又狡诈多端,定是看上容娘的家产,说什么也不许她嫁。可她不听,果然婚后,那人是非打即骂啊,邻里相劝也没用,没过多久容娘的孩子就没了,后来,连容娘人都没了踪影,定是那个黑心肝害的啊。”
老人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仍旧不可释怀。想她如此对那男子怀恨在心,不敢想象容娘曾经过的是哪种日子。
这时候,林森不知什么时候过了来,站在陶谦身后。见老人浑身颤抖,气的不轻,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又对她道:“老人请勿伤心,外面寒气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眼看老人走远,陶谦横了林森一眼。
“林哥,你刚去哪了,把我自己丢在这。”
林森指一指前面,“去看了一眼,那阁楼必然就在那了。”
陶谦伸脖一看,梦中那处暗红的阁楼漏出暗红的一角。在一切都是暗青色,灰色的颜色里,勾起一抹深邃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