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秧呆了呆,耸耸肩,从他身侧走过,再未回头。也不知为何,她明显的感到了那一声吼里的受伤孤寂,奇怪,他这般冰冷的人会受伤、会孤寂吗?

尹骏风望着花秧远走的素影,一点点水光落在了他狭细眼眶中,几欲落下。

握了握拳,尹骏风冷然一笑,他是不会爱上她的,不会的!

花秧出了将军府,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王城之中。

王城的繁盛一如往昔,只可惜王城中的人的衣着已非昨日,他们都穿着雪白的露左肩流云长衫,透着一股野性与风雅……流云族人正式占据这片国土了么?

路人看见了花秧纷纷指点,一开始有一些摸不清头绪,后来恍然,他们或者觉得自己的衣着相当怪异吧!

但是,有必要将她围起来么?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花秧好笑的看着周围的那些人,其中男女老少应有尽有,挤得她根本不能动弹了。

早知道,她不该来这里的。

不对劲!

后面似乎更为嘈杂,一大队人马骑着劲骑已冲向了这边,大出花样的意料之外。

“闪开,闪开!军爷的马可不长眼睛!”

粗鲁而洪亮的男子声音如炸雷一般穿过了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那些人似乎听出了这声音,纷纷对望了一眼,畏惧得早就闪开了,顿时打开了一条道直通花秧的位置。

花秧倒也没有怎么害怕,毕竟她也曾经历过很多这种场面,只是定定的望着来人,看他是何方人物。

那领头的军官头戴毡帽,浓眉拧的很紧,大目纯黑色,里面绽着炯炯光彩,脸上线条颇为紧绷,那几乎遮了半张脸的络腮胡子看了教人胆战心惊,身材高大魁梧,手上持着一把晃眼雪亮的大弯刀。

他应当不会太为难自己,花秧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男子抬手横刀,指着花秧道:“你,跟本都尉走!”

满满的霸气只有命令不容置喙。

花秧笑了笑:“都尉大人,可否告知小女子缘由?”

男子瞥了瞥花秧,哼了一声:“少罗嗦,若不跟我走,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

匹夫!花秧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挺了挺背,道:“走就走,凶什么?”

不就是会点武功么?不就是长得高大些么?总有一天你这熊会遇到猎人,然后她会考虑“红烧熊掌”那也真不错!

这么一想,心里好过多了,花秧的唇角忍不住扬起。

男子倒没想到花秧会应得这么快,未曾注意她唇畔的那丝笑意。顿了顿,侧脸向右旁的人道:“傅杉,看住她!”

一人迅速上前跪下,道:“是,末将遵命!”

说完,一手捉住了花秧的衣袖,一把提上了他的马背,跟着自己也骑了上去。

花秧眉头皱起,不习惯陌生男子的靠近。

往日,擎鹰与她同乘一骑时,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唉,擎鹰,你在哪呢?可知我现在很需要你?你看看,你不在的时候,我马上就被人欺负了……

花秧一顿胡思乱想着,眼泪便忍不住掉了下来。

“怎么了?”

坐在她身后的男子的声音有些粗哑,花秧的耳膜都恶心起来了。

“别妄想逃跑,主子要定的人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那声音似乎不打算放过她,还一个劲的钻着进来,她真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了。不,或者,封了他口会更爽一些。

不过,他说的主子是谁?

花秧的脑海里掠过一个身影,不会是……流云锦?

总觉得流云锦这人有些阴晴不定,他的城府几乎深不见底,所以从她第一眼看到流云锦开始,她就笃定与这人一定要保持距离。

又疾驰了十几分钟,一片阴暗的森林就在眼前,这令她有些害怕了。

这些人难道不是流云族的军队么?

一方黑色的布巾蒙在了花秧的眼睛上,让花秧傻了眼,电视里面的情节竟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什么厉害的江湖人物或门派了?不可能啊,她一直一直呆在王宫里,哪能得罪到江湖中人?

除非,王宫里有人便是江湖人士!一个激灵,花秧暗暗叫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怕会命丧于此。

“都尉,前方就是了!”

粗哑的声线持续残害着花秧的耳膜。

“唔,傅杉,你先去阁中向主子复命!”

“是,都尉!”

又是一阵马蹄震响,花秧不禁怀疑这地方到底有多偏僻或见不得人。

一双满是茧子的手触到了花秧的皮肤,黑布被撤掉,重见光明的眼睛一时还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色,那男子已经将她挟下了马,身子一阵摇晃,这才看清一切,但是已经到了敞亮的大堂之中。

前方那起起伏伏的流云图腾引起了花秧的注意,再一看这桌椅上全都有那一般的图案,她不由怀疑了起来,这里的一切怎么如此熟悉?

一阵脚步声让花秧的视线转移,走出来的人一头微卷云发,卷卷的眉意舒云开,琉璃般的眸泛着些许魅光,一身堇色流云王服透出了他的霸气,这不正是流云锦?

“叩见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男子已是单膝下跪,然而花秧却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流云锦那般高高在上的可笑模样。

鸠占鹊巢占得如此心安理得的大概也就流云锦一人了吧!

流云锦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起来吧!”

目光转向花秧,戏谑之色满眼。

“我们又见面了!”

流云锦笑吟吟的俯视着她,心情相当好。

花秧叹了口气,也回他一笑,道:“是啊,真巧,王上!”

一句话已明显的表示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希望他能识趣。

“既然如此有缘,我们是不是该庆贺一番?”

显然有些人直接漠视了那话外之音。

花秧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男子道:“王上,一路上多亏了他的照看,小女子才不致受苦!”

流云锦挑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故作惊讶道:“哦?果真如此?那孤要好好赏赐赏赐了!”

那男子连忙道:“臣惭愧,不敢居功受赏!”

“好了,傅杉。下去吧!”流云锦又恢复了一张笑脸,身子半倚在玉椅上,十分慵懒。

“是,臣告退!”

傅杉似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花秧看了看这空空的大堂,直视着流云锦,道:“王,不知民女做了什么让王动怒?”

流云锦眯了眯眼,反问道:“你说呢?”

看着花秧无辜的样子,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民女不知。”

心里虽骂了他几千几万遍,却还是不得不为自己的小命考虑。

“刚才你见了本王为何不跪?”流云锦悠然一笑,似乎在搜集花秧的“罪证”。

花秧眨了眨眼,道:“民女并非流云国人。”

“哈哈……”流云锦放声大笑,笑得花秧脸色嫣红了才停住,倾身道:“你难道不知花国早已被本王收入囊中?”

花秧的面色又白了,脑中一片空白,花国已亡……她早该想到的,从那些王城里的人们所穿的服装,不就证明了一切了么?

那么……擎鹰呢?

一国亡,一国之主能够存活么?

她心里犹抱着的一根稻草,如今也沉了下去了,她只觉铺天漫地的窒息袭遍全身,心也冰冷。

擎鹰……擎鹰……你在哪?你是生是死?请告诉秧儿一声,好么?

流云锦看着花秧如蒲草般摇曳的身子,立即走下了阶梯,一把将她抱住,想要给予她温暖,给她以支撑。

他说了什么让她的目光立即变得失了焦距?

难不成她又是为了擎鹰?

擎鹰呵擎鹰,你何其有幸,能牵动这女子的心!

流云锦此时无法再抱着这女子,他觉得这身体太冰冷,他温暖不了,谁都温暖不了,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人!

罢了,他输了,在情上,他第一次输得彻彻底底!

低头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湿了一大片。

流云锦大步走出了堂中,他想,现在花秧需要的是尽情的哭泣。

花秧未曾注意流云锦的离去,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一边回想着与擎鹰在一起时的往事。

桃花谷初遇,她看到的是那般威风凛凛的王,他有一双深沉的眼眸,那坚定的神情让她觉得安心。

擎鹰伸出了那双宽大的双手,说,跟孤走。

她虽不知未来前程如何,但是不由自主的她就这么信服了这双手,这个男子。

她第一次参加秋猎,那是她不曾见识过的场面,擎鹰对她小心翼翼的呵护令她欣喜不已。

她在那秋猎场上救下了一只可爱的白狐,那时,擎鹰赞赏的笑意就那么烙在了花秧的心底,感动不已。

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男子,这一国之主。

第一次为他的多情吃醋,她明知道一国之王是不能只娶一人的,却又摆脱不了他的柔情之网。

第一次为了爱与自由痛苦挣扎,王宫并非花秧所喜欢的地方,但是为了擎鹰,她情愿毁了自己的自由。

只期待能与他相守到老。

如今她满心的都是他,而他却先她而去了吗?

上苍如何忍心,让她独自承受这噬心的生离死别?

泪水不断滑下,只因爱的离去,只因花秧已肝肠寸断……

爱与恨只是一线之间么?

我爱上了你,你可知道?

即使你是用那样浓烈的愤恨的目光看着我的时候,我也无法停止我的心意。

无妨,终有一日我会化去你对我的恨意,甚至在你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尽管那会让我受尽煎熬……

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那人身子十分高大,在阳光之下倒出了长长斜斜的影子。

一身青色长衫在风吹之下衣袂起伏,长长地眉下一双微微冷然的目光俯瞰着看着地上的女子,眉头不由皱了下,心中扯过一丝心疼。

是尹骏风!

“你怎么了?”

声音依然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却莫名其妙的让人觉得柔和了许多,这声音花秧并非不熟悉,只是此刻的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花秧几乎跪坐于冰凉的地面之上,长长的墨发垂于地面,睫轻轻的下垂,目上失焦,此刻的她似乎只是有着一副皮囊的……行尸走肉!

尹骏风无法形容心里的不是滋味,他扶住了花秧的双肩,抬起了她的下巴,耐着性子:“你究竟……”

在看到她白嫩的脸上纵横的泪水和哭肿的双目之后,他竟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眼,他不由得的就俯过了脸,一双唇几乎要碰上那双朱唇!